【女性藝術新視野】富藝斯拍賣官Danielle So:女性主義藝術是不斷流動的演化

提起女性主義,有人慷慨激昂,也有人皺眉反感;有人認為性別平權是必然之事,也有人認為這種「平權」時被曲解濫用成所謂「女權自助餐」。電影《芭比》引起熱話,讓人反思「女性主義」,甚至「女性」一詞的身分角色等的種種定義。女性主義運動的起源可遠追溯至18世紀中期,近200年來經歷了相當程度的演化,足夠成為一門專業學科。若要快速掠影一瞥這段歷史的概括,透過藝術或許更為直觀;經由觀察入微、敏感細膩、表達深遠的藝術家消化及沉澱,作品當中展現的女性視角與經驗,鮮活而又留有空間,讓不同世代的人一同參與思考。即或藝術家本人不一定刻意強調女性主義,其作品也能側映出女性藝術家對於當刻時局的獨有視野。這次我們專訪了三位來自不同範疇的女性藝術界代表,分享她們對於女性、女性主義以及兩者與藝術的關係的看法。

Danielle So
蘇琬婷 Danielle So
富藝斯晚間拍賣主管暨拍賣官
藝術是藝術家的思想表達,有時反映當下社會,有時演繹日常感懷,格局可大也可小,而無分高與低。就如當大眾容易將所謂「女性主義藝術」與強勢的女權思維聯想在一起,富藝斯香港二十世紀及當代藝術部晚間拍賣主管、副總監暨拍賣官蘇琬婷(Danielle)覺得並不盡然,只因一切都是流動——性別定義是流動,社會變遷也是流動;藝術,當然也隨之流動。「女性主義藝術由1960年代開始,於1970年代最為蓬勃,當時女性藝術家的作品大多以反對性壓抑、推翻社會對女性既定形象等為題材。」Danielle認為那個時期都傾向以直白的方式,表達各種女性議題。「日本藝術家小野洋子1964年的行為藝術作品《Cut Piece》是我想到的其中一個例子,她跪坐在觀眾面前,邀請他們以剪刀將她身上的衣物包括內衣逐少剪下,她到最後在台上幾乎是赤身露體。」儘管小野洋子本人對於當中的女性主義成分態度含糊,但《Cut Piece》被普遍視為這流派的代表作之一;小野洋子作為完全被動的女體,在過程中被施予相當程度的「暴力」並任由男性凝視,這都被看作是一種對於女性自我壓抑的反思。

至於美國藝術家Judy Chicago的作風,則更為開宗明義。「她的巨型藝術裝置作品《晚宴》(The Dinner Party)是女性主義藝術的驚世之作。」這件創作於1974至1979年的作品,以一張三角形桌子為平台,桌上放有39組餐具,意為替39位歷史上的著名女性預留座位。當中許多餐具都採用了蝴蝶或花卉圖案,象徵女性陰戶;餐巾上有該位女性的名字或代表圖樣的刺繡,藉此凸顯縫紉刺繡乃至桌上的瓷具,這些以往由女性主導卻被視為次等的手工藝,其實跟傳統被男性掌控的繪畫、雕塑此類「高級藝術」,擁有著相同的藝術價值和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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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Dinner Party
美國藝術家Judy Chicago於1974至1979年創作的巨型藝術裝置《晚宴》(The Dinner Party)被視為女性藝術主義的驚世之作。 Photography: Eric Wilcox
女性主義藝術在那個時代相當直觀,然而到了近代,Danielle認為已有了相當程度的演化。「隨著社會環境的改變,女性接觸到更多更廣泛的社會議題,例如種族、社會階級、性別定位等,她們關心的事物自然就更多樣化。」她以徐世琪為例,這位香港藝術家的創作題材極為豐富,作品以具有科學感著稱,卻又同時以其「髮絲刺繡」手法聞名。「一如我前面提到的Judy Chicago,她在作品中運用刺繡藉以表達女性藝術家在歷史上的傳承與貢獻,徐世琪的髮繡讓我也有這方面的聯想,她當然同時在其中融入許多當代思維。」

她又特別提到富藝斯早前圓滿收槌的日間拍賣中登場的瑞士藝術家Miriam Cahn,她的作品帶有暴力和悲劇色彩,以有別於大眾眼中女性藝術家的柔和手法,透過雌雄同體的人物反映性別的流動性,又以損毀的肢體象徵全球衝突局勢,這些都反映出在不同的時代,藝術家的思緒與作品亦會隨之變改,男女皆然,女性主義藝術也是。

Miriam Cahn
瑞士藝術家Miriam Cahn的作品一反大眾對女性藝術家既定的畫風印象,以大膽風格描繪暴力與性。
外界的過份解讀或既定印象,有時也會為女性主義藝術套上不必要的框架,例如美國藝術家Georgia O’Keeffe。「她的作品以大自然景觀和事物為主,花卉系列最為人所熟知。她居於紐約時曾舉辦一個展覽,由著名畫廊主、攝影家兼藝術經紀人Alfred Stieglitz主理,他們二人是戀愛關係,因此同場在她的花卉畫作旁也掛有男友以她為拍攝對象的照片作品,當中有些帶有裸露成分。自此她的花卉系列就被有意無意地賦予性意味,但她本人其實曾在訪問中表示,根本沒有那層意思。」
Georgia O'Keeffe
美國藝術家Georgia O’Keeffe熱愛繪畫大自然事物,花卉系列最為人所熟知,作品卻總被有意無意賦予性意味。

Danielle指出在傳統藝術史上,女性通常是作品題材而較少被視為創作者,許多女性藝術家也在歷史記錄上被排除在外。然而到了近代,女性已擔當起創造意義、開創格局的角色,獲得的認可也更多,因此也就有更多女性加入藝術圈子。然而與此同時,她亦認為「女性主義藝術家」這標籤未免過於簡化。「仍然有許多人以為她們只會談女性議題,就如以為同性戀藝術家只會談同性戀議題、黑人藝術家只會談種族歧視一樣,這種看法過份狹窄。」

我想我們的目標是,終有一天,女性藝術不再需要被歸類為「女性藝術」,女性藝術家也不再被稱為「女性藝術家」,而是純然的「藝術家」。

Danielle So她認為女性主義藝術一直在演變,相信數十年後或會又有另一種模樣。「我想我們的目標是,終有一天,女性藝術不再需要被歸類為『女性藝術』,女性藝術家也不再被稱為『女性藝術家』,而是純然的『藝術家』。」Danielle So Text: Monica NgPhotography: Raymond Chan (Danielle So)Photos courtesy of Phillips (artwork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