躬身做事，冷眼觀之：34年車企掌舵人的革新與堅守

引言

今年五月，第四屆長城汽車智慧工廠半程馬拉松成功舉辦。馬拉松賽事並不稀奇，但讓賽道穿越工廠車間，沿途展現衝壓、銲接、總裝等環節，是長城汽車的首創。眾多選手中，有一個特殊的身影：長城汽車掌舵人魏建軍。年屆六十的他活力滿滿，帶著公司跑團完成了健康跑組別8公里的賽段。

長跑是一項對體能和心性都要求極嚴苛的運動。跑者首先需要經曆枯燥而漫長的訓練來錘煉內功。真正站在場上，為了順利完賽，跑出成績，靠的也不僅僅是某幾個階段的猛衝，更是分配體能的智慧和堅韌不拔的耐力。

馬拉松精神，與魏建軍多次強調的長期主義企業哲學，形成了一種奇妙的互文。正如魏建軍所言：“造車從來不是百米衝刺，而是萬米長跑。”

1．自我迭代，新式思維

自1990年接手，魏建軍帶領長城汽車走過了三十多年的風雨路，由資不抵債的地方小廠蛻變成擁有11.8萬名員工、年銷量過百萬輛規模的汽車企業。作為傳統車企的標杆性人物，魏建軍在過去給外界留下的向來都是低調實幹派的印象，他醉心技術，很少走到台前，跟媒體的接觸也相當有限。

今年3月26日，他卻少有地在社交平台發文：“來到微博，我非常期待看到大家的分享，用戶的聲音永遠是我們前進的動力。”

之後不久，魏建軍開啟了自己的直播之路。4月15日，魏建軍親自駕駛搭載了長城汽車智駕系統的魏牌全新藍山，從公司位於河北保定的研發中心出發，在長達一個多小時的直播首秀中，向觀眾展示了長城汽車的無高精地圖全場景NOA技術。這場直播在抖音吸引了400萬用戶實時觀看，之後的微博觀看量更是突破千萬。之後不久，魏建軍再接再厲，又將長城汽車開到了素有“8D魔幻城市”之稱的重慶，在路況複雜的街道上直播測試智駕系統。

這並非心血來潮，而是一位深耕行業34年的老汽車人適應時代的努力。長城汽車產品做得紮實，但營銷方面並不占優，加上近年來熟悉互聯網玩法的造車新勢力崛起，更給了傳統車企以壓力。

在與新浪財經CEO鄧慶旭的訪談中，談及此事，魏建軍坦言，時代變遷，信息傳播的路徑也不同以往，他有責任不斷學習：“人家說現在是卷老闆，卷創始人，我覺得這個也不叫卷，這是一個時代讓我們必須要學會的，要熟練地應用這些平台，這樣的話才能給用戶有更好的互動。”

如今，魏建軍很重視通過網絡平台與潛在消費者的互動，瞭解用戶們的真實需求和體驗。在他看來，互聯網時代，企業和消費者的關係會變得更加緊密，與消費者的對話，能幫助企業更好地發展，所謂“三人行必有我師”。

在刻板印象里，互聯網思維似乎天然與年輕人掛鉤。然而，長城汽車的營銷革新，卻由魏建軍這位老將打響第一槍。作為老闆率先在互聯網平台試水，魏建軍稱之為“打個樣”：“我都干去了，他們（長城汽車高管）是什麼，哪個都是大學畢業。你們必須給我上，文字能力、語言能力都比我強，就我打個樣，給他們壓力。”正如公司首席增長官李瑞峰在微博長文中所反思的：“他（魏建軍）已經走進互聯網，剩下的高管、團隊還只在岸上旁觀嗎，他是在逼著整個企業轉變。”

2．居安思危，永不懈怠

這份實事求是、勇於探索的精神，大約與魏建軍在實業摸爬滾打三十多年的經曆分不開。

魏建軍家裡涉足實業很早。22歲時，魏建軍就追隨父輩的腳步，在保定一家水泵廠任職，一做就是四年。由於經營有方，1990年，才26歲的魏建軍被當地政府相中，來到長城工業公司，也即是長城汽車的前身。

回到34年前，魏建軍面臨的情況非常棘手。當時的長城工業公司只有60餘名員工，因經營問題已經到了資不抵債的窘境，那時接手可謂臨危受命。當被問及何以有那般勇氣接下重擔，魏建軍將其歸功於自己對汽車的熱愛：“那時候我感覺到雖然很有挑戰，但是這個興趣特別的重要”，“做夢都想去”。

便是懷抱著這樣的熱情，魏建軍來到長城汽車，靠拚裝客貨兩用的皮卡起家。那是上世紀90年代，中國的汽車工業還很原始，相比工廠，更像小作坊。由於沒有衝壓設備，車身全靠鈑金工用錘子敲。手敲沒辦法完全平整，又得打膩子找平。魏建軍苦笑著說：“這一個車子打膩子就打21公斤，那個時代是難以想像的。”

34年一晃而過，這些早已成為曆史。現在長城汽車的車身都是衝壓出來的，100%自動化。”今夕對照，有天壤之別，魏建軍感慨良多：“從改裝變成了我們能製造汽車，一步步地走過來。這都是因為我們國家改革開放，是全方位發展的，是經濟全面發展，要不然哪有需求啊？”

回溯長城汽車的發展曆程，上世紀90年代做改裝車扭虧為盈攢下第一桶金，1996年瞄準細分市場推出迪爾皮卡，2008年確定聚焦戰略大力發展SUV，2016年推動品牌高端化創立魏牌，近些年佈局新能源拓寬國際市場……在三十多年的曆程中，時代風起雲湧，行業瞬息萬變，長城汽車卻總能踩中關鍵的時間節點，穿越週期，所倚靠絕非幸運，而正是強大的反思和迭代能力。

不斷尋求進步與革新，甚至推翻之前的自己，於魏建軍而言，是做企業的常態，就像長城汽車的企業精神“每天進步一點點。”

長城汽車辦公樓旁，立有一塊“前車之鑒”石碑，上面清晰地羅列著曾經的決策失誤，時刻警醒著公司上下。2020年，長城汽車成立30週年之際，魏建軍更是在一部時長3分鍾的特別視頻中，發出了“長城汽車能挺得過明年嗎”這一振聾發聵的生死拷問。

彼時，長城汽車的成績仍然喜人。哈弗的全球累計銷量達到了600萬輛，連續十年蟬聯中國SUV銷量第一，皮卡車型也連續22年蟬聯國內和出口銷售榜首。面對這樣的成績，魏建軍卻沒有自滿，反而先人一步看到了繁榮背後暗藏的危機與挑戰：“如果，我們認為自己成功了，每一個成功的過去，都可能把未來絆住；如果，我們還看不到顛覆性的變化，那被顛覆的，一定是我們；如果，我們不敢衝破規則，那麼規則很快就會變成創造的牢籠。”

那之後，長城汽車即開始新一輪的內部變革。

3．捍衛秩序，警醒行業

回望來時路，魏建軍將其比作登山。“我沒有像人們描述的那樣說我要建一個什麼汽車王國、汽車帝國。實際上每一步都是走到這個山頭之後，看到了更遠的或更高的山，又重新設了目標，去攀登。”

走過34年風雨路的長城汽車，積累了紮實的經驗，也鑄造過輝煌的成績。然而，隨著時代變遷，汽車行業風雲變幻，長城汽車和魏建軍都面臨著許多新的考驗。

在新能源發展得如火如荼之際，長城汽車不止一次被詬病佈局新能源太晚。對此，魏建軍回應，這其實是外界的一種誤區。長城汽車之所以沒有快速地做油改電轉型，是因為魏建軍不希望公司在沒有修煉好內功的情況下，太過依賴補貼而走偏。這些年來，長城汽車積夯實底層技術，投資電池、電機、電控。此外，長城汽車也早早在智駕方面發力，對此，魏建軍自豪地說：“現在我可以說這個智駕，在我們國內這些品牌裡邊，我們一定會（是）最好的（第一梯隊）。

談到經營理念，魏建軍不止一次強調“底線思維”和“長線思維”：

“一個是要有底線思維，合規，這是高壓線不能觸碰。再一個要看長遠，不能有短期思想。實際上現在大家呢，因為電動化，尤其是純電，這個門檻並不高，競爭非常激烈。去年我們簡單統計一下，我們這個行業虧損達到了1， 600 億。”

在魏建軍看來，一味追求銷量並不應該是企業的目標，而應該多維度地評估，利潤更是重中之重。“我就覺得企業要是沒有造血能力，不盈利是走不遠的，靠資本能走遠嗎？資本是靠什麼，資本不能光講故事、講概念，它一定要盈利的。所以我們還有一個原則，叫做有質量的市場占有率，也就是虧損的事兒，我們儘可能不幹。”

《孫子兵法》有言：“謀定而後動，知止而有得。”在講求狂飆突進的行業里，魏建軍卻沒有被衝昏頭腦，反而保持著難得的冷靜。

魏建軍瞭解產業鏈。如他所說，在汽車行業里，“長城汽車的產業鏈既廣又深、垂直，我們比誰成本都高不了”，“長城汽車要是真的賺不了錢，別人也不可能賺錢。我們研究對手的能力並不差。那些不可想像的那些東西，那就是不正常的”。對此，魏建軍直接放出豪言，可以請審計公司到各個公司審一審，“假如政府需要的話，我們把汽車行業搞一遍審計，第一個審長城汽車。我們是公開透明的”。

魏建軍之所以如此直言不諱，是因為他作為經曆了幾輪週期的老汽車人，對汽車瞭解深，憂慮更深：惡性的、不正當的競爭，只會拖垮中國汽車行業，甚至對大的經濟環境都造成衝擊。

“我想我們作為企業的領導者，每個人都應該規範自己的行為，因為我們都是公眾人物，都能為這個社會、為我們大家做出榜樣，我們也應該特別珍惜來之不易的成果。我肯定要做維護秩序、主持正義的捍衛者，我肯定做。我不能做損害國家利益、損害消費者（的事情）。就偏離了我們的初衷，我們還做它有什麼意義。”

4．前路漫漫，砥礪前行

魏建軍並不反感行業內的競爭，但前提是，這種競爭是良性的。作為老汽車人，他很是警惕傳統車企容易出現的固步自封，時刻關注著行業動態。

魏建軍從不避諱談論友商的成績，對於別家的優勢滿懷尊重。面對行業內的後起之秀，魏建軍絲毫不會擺出傳統車企老將的架子。他去測試小米SU7，絲毫不擔心這是為競爭對手代言： “我覺得良性的互相學習、互相促進，我是非常願意參與的。雷軍找我說開發佈會，我也去學習學習……雷軍人家上我這來過兩次，上我們這兒學習交流，這個我們其實很都是很坦誠的，我們都可以談。”在採訪中，魏建軍也對雷軍的成績給出了很高的評價：“要按三年說，應該是95分以上，這麼短時間，作為第一台車，很不容易了，我也可以向雷軍學習。”

良性競爭，彼此尊重，這是魏建軍期待的風氣。作為見證了中國汽車行業三十多年起起伏伏的老汽車人，他對汽車有很深厚的感情，也因此懷有強烈的責任。加上性格使然，對於行業亂象，他不願沉默。

近年來，汽車尤其是新能源汽車賽道的競爭堪稱白熱化，為了市場占有率打價格戰也是層出不窮，很多企業甚至通過造假、不合規、不正當競爭欺騙消費者。對此魏建軍深惡痛絕，他認為這損害了中國的國際形象：“你要老是出老千，誰還跟咱們玩啊？”

同樣，對於如今中國新能源汽車在全球市場表現突出、已經所向披靡的言論，魏建軍也有所保留。在他看來，中國新能源雖然發展勢頭很好，但對於有著悠久底蘊的國際品牌，仍然需要尊重，大家互相學習，才能走得長遠：

“我覺得中國未來的發展不是什麼都干，必須是全球的資源互補性。你看寶馬跟我們合作，它需要我們什麼？它需要我們在工程上成本低、速度快，我們也給它提供零部件。我需要它什麼，我需要向它學習。我們現在也有點兒飄，我們什麼都好了，實際上我覺得差距是很大的，實際上我們走到今天，我們依然要向人家老牌（車企）學習。在質量管理上，我們長城汽車在中國的消費者的口碑裡邊有標籤，長城汽車的車皮實、耐用，但是我們要是跟國外的比，我們還是有差距的。”

我們現在車上用的芯片，國產的占比非常少，歐美為主的，這是汽車上面。你要再說我們看一些高精度的機床，包括檢測設備、計量設備，還都是這些發達國家。所以我們應該感謝那些走過來的人，給我們做了很多知識積累、儲備，向他們學習。所以我們應該對全球的（車企）都應該給予尊重、給予認可。”

這大約也是為什麼，當被問及如何看待海外品牌要被中國企業“卷”出去的現狀時，魏建軍給出了一個開放的回答：

“這話題非常深刻，我想像不出來是什麼場景。我覺得留給我們的這個話題就是一種思考，網友們也可以去討論。當我們中國人過自己的日子的時候，對外沒交流的時候，我們會是什麼場景？我覺得這個話題擱在微博上是最有價值的話題。”

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