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生的幸與不幸中 都能與東坡相遇|尋路東坡·儋州手記

封面新聞記者 李雨心

幾乎每一個中國人,總會在不同的境遇里與蘇東坡相遇。有人是在學生時代匆匆一瞥,感歎於這位千古文豪精絕的詩意才情;有人是在波折生活中走近蘇軾,好奇他如何在屈辱貶謫中,達成“一蓑煙雨任平生”的曠達胸懷……

而我喜歡蘇東坡,是他“上可陪玉皇大帝,下可陪卑田院乞兒”,這是一種平等的意識,於我而言,這是蘇軾人性中最耀眼的閃光點。在階級意識森嚴的古代社會,我很難想像,為何一位曾經官至三品的士大夫,會有如此現代的思維。

東坡書院看到風景

初春的2月,我與“尋路東坡”報導組的小夥伴一同跨越瓊州海峽,來到他仕途的最後一個謫居地——儋州。行至五公祠的塑像前,又到載酒堂的樹木下,腳踩在桄榔庵遺址的沙土上,耳邊聆聽蘇軾在儋州的困頓歲月與艱苦生活。我才明白,只有跌落人生的最低處,流放到極“蠻荒”的地區中,蘇軾才能最“接地氣”,最接近平民百姓的生活。

未到儋州之時,我常說蘇軾是我最喜愛的古代文人。可提起他之於我腦海的印象,也不過隨口吟誦幾句他的傳世名篇,誇讚他“吃貨”的可愛本性,更驚歎幾下他的“全才”屬性。可在儋州,在海南,在與受訪者的交談中,我才得以走進蘇東坡更深層次的精神世界,看到他是如何曆經近千年,仍深切影響著當代人的世界和思維。

在東坡書院看到蘇軾的《儋耳山》

在海口猛烈鹹濕的海風中,我們遇見了海南省蘇學研究會副會長李盛華,他隨手指向洶湧的海浪,說我們與蘇軾一樣度過了瓊州海峽。他說起蘇軾的儋州歲月,說蘇東坡幾經貶謫,真正的苦難反而造就了他的靈魂。已經年逾六旬的他,一句“東坡雖身在溝壑,仍能仰望星空”,讓我和同事紅了眼眶,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在五公祠清澈的浮粟泉邊,在蘇公祠高大的蘇軾塑像前,海南大學人文學院教授海濱攜酒前來,用三杯濁酒敬東坡,莊重又虔誠。他說起自己初來海南時,一直沒有去往儋州的東坡書院,直至在海南大學培養出了完整的一屆本科生,才拜謁載酒堂,有顏前去見東坡先生。

在桄榔庵遺址

在儋州的載酒堂和桄榔庵遺址,儋州市東坡文化研究會會長謝仿賢說起自己的父親當時就在儋州東坡書院工作,受他的影響,從小就浸潤在東坡文化的氛圍中,也算是“子承父業”。而儋州東坡書院管理處主任王聖陽,從大學畢業後就到此處工作,與蘇軾相伴度過了20年的歲月,仍覺得鑽之彌深。

來到這片土地之上,我才真實地感受到了,一位近千年前的文人,是真的可以影響到身邊之人的品行人格,思維行動。他不是印刷字體中,那一句“瓊州人文之盛,實自公啟之”,也不是一句單薄的“東坡不幸海南幸”,而是實際讓來到海南執教的教師人才,駐守此地的文化學者,都仰望這位前輩的身影,思索自身的事業。

我想,以後在人生的無數次困頓與迷茫中,我也還會遇見蘇東坡。哪怕從未相見,哪怕山海相隔,在人生的幸運之時,在生活的不幸之中,他都可以給我力量和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