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理《風中結緣》:評論家和作家的理想關係

在複旦大學中文系教授、批評家金理看來,好的文學研究者是這樣一位“聽風者”,以作家作品為媒介,而時代的黃鍾大呂,人心的淺吟低唱,皆能聲聲入耳。

他很喜歡“作家論”這樣一種寫作方式,“彷彿與友人促膝長談,但又並非刻意尋覓與經營,好比各種不期而至的風自行運送而來”。在最新出版的小書《風中結緣》中,金理在細讀文本的基礎上研討了葉彌、魯敏、田耳、葛亮、張忌、鄭小驢六位活躍於中國當代文壇的作家,品味作家文字間的趣味,探尋他們對社會與人心的洞察。

2月25日,金理與小說家趙鬆、評論家黃德海做客朵雲書院,從《風中結緣》聊到“作家論”,聊到評論家和作家之間的理想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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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時不同往日”的作家論

在中國現當代文學史上,“作家論”曾是一個特別重要的文體,很多學者文學研究旅程的起點就是“作家論”。

時至今日,學術風氣有所轉移,“作家論”在高校、科研機構里漸漸“不怎麼受人待見”。比如學生的畢業論文選題,金理記得他讀書時《餘華論》《王安憶論》這樣的題目還很普遍,但是近年都沒有了,即便有學生想寫,老師也會建議說題目太普通了,最好能在題目上反映出問題意識,比如換成《論餘華小說中的視覺經驗》或者《王安憶作品中的懷舊與反諷》,那會好通過得多。

“曾經‘作家論’佔據重要的地位,能夠提供給研究者很好的學術訓練,同時也擔負著某種重任——替時代精神篩選出具有代表性的作家。”到了《風中結緣》,金理放下了所有學術考評的顧慮,只寫自己喜歡的、真正有興趣的東西,他感到特別放鬆、自由和滿足。

也因此,儘管這本書不厚,卻是他偏愛的一本。他一直想出一本“既拿得出手,又素面朝天的書”,而《風中結緣》就是這樣的一部評論集。

在黃德海看來,所謂“風”是一種氣味相投,是一種相互辨認,《風中結緣》是“精神上像朋友的書”,讀來讓人欣喜。

他談到一種“評論的尷尬”。不少人寫評論會依賴於作品,這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必然的,看過小說,才寫評論,但如此一來評論無論寫得多好都容易變成作品的附庸,於是就又出現了另一個極端的附庸:有的從西方借一套理論,有的從古代找一堆概念,然後去看作品是否符合這些框架標準。在兩個附庸之間,還跳出了更奇怪的狀態——不管作品,只寫自己,此時的評論又變得很亢奮。

“為什麼很多人寫了一輩子評論都沒有自己的風格,因為他不是亢奮地評價,就是低端地附庸。而一個評論者只有有了自己的風格,才是一個出色的寫作者。”黃德海說,他希望評論家在“作家論”中把作品當成人物來寫,找到自己的方式,既談好了作品,又展現了自身的亮點。

金理金理

一起走向更遠的世界

趙鬆一直期待作者型的評論,那像是和作家聊天,從“高高在上”到“自然親近”,評論家與作家在這個過程中彼此認可、共鳴共振。

作為作家,他也在等待著某種聲音的回應,而這需要作家與評論家之間的機緣和運氣,“很多作家要等很久才可以遇到他的評論家。”他說,因為文學永遠是歸於個性、個體的東西,評論家用個人化的方式把某個作家或作品帶到讀者面前,將文字世界那超越時間、無法被日常所理解的部分徐徐展現。

他也談到,如今很多評論只是在遙望無法抵達的對象,但真正的評論應該是抵達和進入。閱讀是一個體驗—再體驗—被啟發的過程,閱讀和評論傑出作家的作品就是拆解作品、充滿樂趣的過程,找到對方的竅門、發動機、驅動程序,以此更新自己的思維方式。無論對於作家還是評論家,思維力、想像力、感受方式、表達方式的固化都非常危險,因此需要通過閱讀讓自己更新思維,打開新世界。

金理表示,他與書中部分作家的關係像“文學發小”,早早認識,因為氣味相投而瞬間結緣,遇到旖旎風光互相指點,遇到艱難坎坷也提醒、扶持,大家朝著最美好、最理想的方向同行。而當作家的發展超出了預期,自己會更高興。

“評論家和作家之間的關係,其實是良性的競爭關係。作家可能寫到一個非常出色的地方,但還沒有想清楚,我們想跟他們一起走向更遠的世界。”黃德海說。

責任編輯:陳詩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