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小冰CEO李笛:ChatGPT不具備顛覆性,想盈利必須降質量 | 科創100人

  人物:小冰公司CEO 李笛

  在十四屆全國人大一次會議“部長通道”上,科技部部長王誌剛客觀地評價了ChatGPT對於AI科技進步及其相關領域的價值。

  雖然已正式發佈四個月,但國內對於ChatGPT的討論與追捧熱情絲毫未減。同時,一些爭議聲在不斷湧現。

  AI領域頂尖技術專家——Meta首席科學家楊立昆曾指出,“ChatGPT不具備技術創新,它的回答看上去很有道理卻錯得離譜。”

  在與新浪財經《科創100人》欄目對話時,小冰公司CEO李笛也附議了楊立昆的言論,直言“楊立昆是對的”。

  在他眼中,“ChatGPT沒那麼完美,他是一個重要的技術突破,但不全然值得興奮”。

  “它不是技術創新”

  小冰公司前身為微軟(亞洲)互聯網工程院人工智能小冰團隊,是微軟全球最大的人工智能獨立產品研發團隊。很多年前,該公司曾發佈過一款AI產品,命名“小冰”——具備AI對話能力的聊天機器人。

  由於ChaGPT研發機構OpenAI,跟微軟均有著密切聯繫,且在人工智能自然語言處理、AIGC等領域都有著長期深入的研究。因此,當國人討論起ChatGPT時,小冰公司也便成為了大眾口中常被提及的對象。

  在李笛看來,當前,多數人都把ChatGPT當成一個知識獲取的工具,但實際上,這種認知並不完全正確。“ChaGPT的結構基本上決定了他不太可能提供知識,因為知識對於準確度的要求太高了,目前ChatGPT的回答中仍存在許多似是而非、自己杜撰的東西。”

  李笛指出,ChatGPT所帶來的一個重大技術突破在於instruct GPT,但這一技術的創新只是在大模型訓練之後的精調模式上,才能取得一定的技術突破,這本質是在已經創新的技術上取得的一種工程突破,並沒有外界所想像中的那種顛覆性。

  作為OpenAI基於大模型技術開發並推出的現象級AI產品。此前,Meta首席AI科學家、圖靈獎得主楊立昆在談及ChatGPT時不無批評地指出,“就底層技術而言,ChatGPT並不是多麼了不得的創新。雖然在公眾眼中,它是革命性的,但是我們知道,它就是一個組合得很好的產品,僅此而已。”

  楊立昆甚至於在參加播客節目時也不忘批評ChatGPT道,“它的回答看上去很有道理,卻錯得離譜。”

  對此,李笛附議道,“楊立昆是對的,但事實是ChatGPT實在是太熱了,甚至於已變成了一種信仰,以至於Google、百度等也不得不去參與佈局。”

  但是,ChatGPT其實更大的價值在於他能夠去驅動系統真的去完成某些行為,比如寫郵件或者發送,它實際上是一個驅動型的通用執行工具,如果加以一定的管理和開發,這將會是其很大的價值所在。

  “想盈利就得降低質量”

  ChatGPT爆火後,有關於ChatGPT如何盈利這一問題,也引發了越來越多的討論。

  據OpenAI首席執行官Sam Altman此前透露,目前ChatGPT單次對話平均費用可能需要幾美分,OpenAI正試圖找出更精確的測量方法並壓縮費用。

  據李笛預算,“如果小冰用ChatGPT的方式來運行系統,現在小冰每天承載的交互量就需要花掉近3億人民幣的對話成本,即使ChatGPT可以把成本優化到現在的10%,也賺不回來。”

  為盡快覆蓋海量用戶湧入並使用ChatGPT導致的資金流失,OpenAI也宣佈了ChatGPT的“試點訂閱計劃”,每月收費20美元,為付費用戶提供高峰期更快的響應速度,以及優先獲得新功能和改進的權限。

  然而李笛卻認為,此舉短期內確實能夠為ChatGPT輸送一些收入,但長期來看是不可持續的。

  以目前ChatGPT主打的知識問答為例,他指出,由於ChatGPT的回答並不能保證100%準確,這導致用戶在使用他的時候,並不能完全相信其提供的答案,在這樣的情況下,ChatGPT所提供的答案,自然也比不上搜索引擎所提供的由多個搜索結果排列所達到的“一目十行”的知識獲取模式。在這樣的情況下,用戶能夠為ChatGPT長期付費的意願,自然也會受到影響。

  此外,對於ChatGPT所宣稱的“寫代碼”功能,李笛反問道,“目前程序員的薪資這麼高,如果20美元買一個ChatGPT會員就能替代程序員,那為何不去組建一個軟件公司呢?”

  “如果ChatGPT能夠提供的價值真值2000元,那便一定會有用戶願意花與之相當的資金買單,然而現在的情況是,ChatGPT付費版每月只收20美元。”

  “效果越好的人工智能,往往就意味著使用了最先進的技術,而往往因為使用了最先進技術,就意味著他的成本沒有優化好。”在李笛看來,“如果某一家企業率先使用了一個更先進但成本沒優化的技術,它的效果確實會很好,但往往可能落不了地。”

  與之相對應的,如果ChatGPT想要實現最理想的問答效果,那麼最理想的結果就是每一個問答都去做一次全網運算,但這樣的結果是成本過高,ChatGPT 100%無法盈利。

  所以,如果ChatGPT想要盈利,那麼他便要開始降低搜索質量。例如:當100人參與相似問題的搜索時,第1人的問答結果直接提供給後面99人複用,這將極大地降低運算成本,但卻也意味著ChatGPT已變成了另外一種形式的搜索引擎。

  在李笛看來,ChatGPT的商業化落地將會分為兩個階段。第一階段,做一個非營利性的產品,但發現這樣行不通,於是開始尋求融資或者思考商業變現。第二階段,發現他想要真的存活下去,還得親自下場,到更加具體的垂直行業中尋求落地。

  “賺錢的AI技術,要有底線”

  雖然仍存在著各種各樣的問題,但各界對於ChatGPT的討論以及關注卻並未因此發生太多的改變。對於這一現象,李笛“既興奮但卻又有一些焦慮”。興奮的是,ChatGPT確實給行業帶來了一些新的啟發,同時也讓更多的人見識並相信了AI的能力。而焦慮的是,“ChatGPT沒那麼完美,但外界卻對於寄予了過高的期待。”

  技術局限以及商業價值之外,在社會倫理方面,由ChatGPT所掀起的討論與爭議不斷。

  據此前在線課程供應商Study.com向1000名18歲以上的學生中發起的一項調查,每10個學生中就有超過9個知道ChatGPT,遠遠超過小學教育工作者,其中超過89%的學生正在使用ChatGPT來完成家庭作業。

  當ChatGPT被用於考試作弊,這一備受關注的網紅產品,卻值得被警醒——AI技術的能力正變得越來越強大,但它的破壞性也越來越強,如何科學規範地管理AI,讓人工智能技術更加的安全可控,正在成為一個值得思考的新問題。

  “許多產品和技術在發佈之初,就能夠想到他發佈之後會有怎樣的運用場景。比如拍照搜題,又比如大部分學生開始使用ChatGPT抄作業或寫論文。這些技術如果在發佈後不加以嚴格的管理約束,反而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地大規模推廣,這很能夠說明這背後推動者們的道德本身就是一個問題。”李笛表示。

  在他眼中,5000年以來,那些掙錢的需求就沒有變化,通過迎合大眾不良喜好就能獲得關注的方式也很少發生改變。但問題在於,那些錢讓別人去掙,我們想要尋找的是一種文藝的人工智能生產。

  “只要一家企業或個人屈服於人性,他就可以從中獲利乃至於獲得關注,但誠不可取。”李笛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