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tGPT寫小說可能很完美但很平庸

ChatGPT的出世讓很多行業擔心被TA取代，那麼，小說家的寫作會被取代嗎？文學的地位會因此改變嗎？昨天，在華東師範大學中北校區思群堂，因為“現實與傳奇：王安憶餘華對談”讓許多年輕的學生徹夜排隊，甚至把寢室里的被縟拿出來取暖。“存在於此時此刻不可重複的熱情，就是無法被ChatGPT取代的。”華東師範大學國際漢語文化學院院長朱國華說。

正如王安憶所言，文學創作終究需要從現實生活中截取素材，年輕人關心作家和文學，歸根結底就是在關心文字背後的現實生活，追尋文學承載的人生意義。“有些東西貌似傳奇，但它底下還是我們普通的日常生活。”

作為依然活躍在一線的先鋒小說家，在餘華看來，所有的文學，無論是寫實還是荒誕，都有現實基礎。“現實是文學的基礎，也是我們出發的地方。怎麼寫是一種技巧，從現實中提取的過程有點像科學實驗的過程，如果發現提取得不夠，我們可能還得把它往前推一推。”“魯迅先生的《風波》，以絕佳的洞察力捕捉到了盤辮子放辮子的細節，當故事不能吸引人，就要用細節吸引人，就需要往前推一推。”王安憶曾經的一句評價讓餘華記了很久：“餘華你現在的小說讓我看到人了”。餘華說：“安憶的話總是很樸素，但總打中目標，而且是10環。”

文學和如今的年輕人一樣，都在接受時代的衝擊。新媒體和人工智能的發展正在對寫作者提出新的挑戰，特別是ChatGPT4.0的熱潮，讓各種文學問題再次重回社會討論視野。王安憶質疑人工智能通過搜索組合大量文字資料進行的模式化寫作是否涉及抄襲？“如果有一天，人工智能進入寫作，並且寫出比我們好得多的東西，我們這些人會做什麼呢？大概還是在寫作，因為寫作本身充滿樂趣，這個過程是不能替代的，人工智能很快達到了目的。”她一語中的：“但生活不是按照常理出牌的。”

“生活不是按常理出牌的，這是我們打敗人工智能的唯一一條途徑。”餘華讚同王安憶的觀點。他表示自己曾經下載使用過國內的人工智能，“我首先問了它一個問題，文學是個什麼東西？它轉啊轉轉了半天，顯示‘搜索出現故障’。我想，是不是我的問題太粗俗了，我又問得文雅了一點：文學有什麼意義？轉了半天，又是‘搜索出現故障’。我想，故障就是最好的回答，因為這兩個問題是無法回答的。你可以有一個答案，也可以有一萬個答案。這兩個問題本身是無法準確回答的。我意識到一個特點，ChatGPT要寫小說的話，大概能寫出中庸的小說，而非充滿個性的小說，它可能把小說寫得很完美，但可能很平庸。”

在餘華看來，文學作品的優點和缺點是並存的，如果把缺點改掉，那麼優點也消失了。當ChatGPT接近完美、沒有缺點時，也就沒有了優點。很多偉大的文學作品都有敗筆，比如卡夫卡的《變形記》就有明顯的敗筆，結尾對於主人公的處理粗糙簡單了些，但絕不妨礙這是一部偉大的作品。“人腦總是要犯點錯的，這也是人腦最可貴之處，即不按常理出牌。ChatGPT對我和王安憶來說，起碼是構不成威脅的。”在這個技術日新月異的時代，技術強調的是完美，但只有優點的世界是多麼乏味平庸，而文學，就是對乏味的挑戰，人的追求，就是不甘平庸。 本報記者 徐翌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