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為救戰友被水流衝走，消防站里永遠衝在最前面的班長離開了

8月3日，北京市海澱區北安河消防救援站門口，時不時有市民送來鮮花，還有一名12歲的男孩在獻花後敬了一個軍禮，「這個軍禮是我能想到送別馮振哥哥的最好方式。」

北京這場持續多日的暴雨，在全市多地引發了洪水、泥石流等一系列災害，消防救援人員趕赴各個災區進行搶險救援。7月31日，在暴漲的洪水中，馮振竭力將隊友推向安全地帶，自己卻被湍急的洪流衝走，壯烈犧牲，年僅30歲。

8月2日，應急管理部批準在強降雨搶險救災中犧牲的北安河消防救援站特勤一班班長、西小營小型站站長馮振同誌為烈士，國家消防救援局為馮振同誌追記一等功。

一位前來悼念的市民哽嚥著對消防員說：「希望他走好，我們都不會忘記他，都會想著他的。」

「對馮站長最好的哀悼就是堅持在救援一線」

7月31日11時49分，北京市海澱區消防救援支隊指揮中心接報稱，海澱駕校中聯汽車交易市場因發生洪水致3人被困，指揮中心立即調派救援力量趕赴現場處置。

北安河消防救援站副站長汪雪鬆說，7月31日當天，暴雨形勢嚴峻，他們站一共接了21起警情，每一起警情，都只相隔短短幾分鐘。他記得，這是馮振當天出的第二次警。本來，他看到馮振剛剛回到站里，雙腿因為長時間泡在水裡，有些發腫，他問馮振是否需要休息一會兒，馮振拒絕了，主動要求立刻奔赴現場救援。

申光星是北京市海澱區消防救援支隊北安河消防救援站的一名專職消防員，他跟隨馮振前往現場。12點15分，西小營小型站救援車組行駛到了北安河北路，發現一名群眾被困在山洪的急流中，抱著圍欄向車組招手求救。

情況十分危急，被困群眾所在位置已經有坍塌的跡象。作為帶隊指揮員，馮振命令立即停車救人，就地利用消防車建立繩索安全保護。穿好救生衣後，他帶領消防員們在洪流中行走，逐漸靠近被困群眾。

申光星回憶起當時的場景，幾度哽咽。他告訴新京報記者，剛剛下車時，水還不算特別急，剛剛沒過膝蓋，但是大家都不敢掉以輕心，拉著繩索小心前進。沒想到走到路中央，雨勢猛然加大，水流也驟然變急，水躥到腰部以上，原本寬敞的馬路好像一條洶湧奔騰的河流，路邊的汽車都被衝跑了。當時他就站不住了，跌倒在水中。

危險來得太突然，馮振急了，用力推了申光星一把，將他推到了安全地帶。

申光星還記得，當時馮振大喊：「趕緊收繩！趕緊收繩！」申光星被其他消防員拉到了車邊。剛鬆了口氣，他就聽到戰友們喊：「馮站長呢？馮站長呢？」申光星急了，一轉頭髮現剛才還在身邊的馮振不見了，他們呼喚馮振的聲音淹沒在嘩啦嘩啦的水聲中。

當天晚上，傳來了馮振搶救無效死亡的消息。申光星自責，覺得馮振是為了救自己才被衝走的。其他消防員安慰他，「不要多想，對馮站長最好的哀悼就是堅持在救援一線。洪水仍在繼續，還有更多身陷災區的群眾需要我們。」

總是笑嗬嗬的老班長

聽到馮振犧牲的消息，站里的消防員們都忍不住流下眼淚。中午的時候，馮振的戰友、和他朝夕相處的蘇晨陽就聽說站里有人在救援時被水衝走了，他沒想到那個人是馮振，「馮站長經驗那麼豐富，怎麼可能呢？」

「我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我們也不忍心討論這件事。」蘇晨陽說。

蘇晨陽回憶，2018年，自己加入消防隊伍不久，就認識了比自己大8歲、經驗豐富的馮振，二人一起搭班工作。在他印象中，馮振性格開朗樂觀，特別愛笑，「每天都是樂嗬嗬的。」馮振格外照顧他這個新人，如果他出任務回來晚了，會提前幫他打好飯，怕他餓壞了。

一次晉銜考核前，蘇晨陽有一個項目總是不過關，馮振就抽出自己的休息時間，陪伴督促蘇晨陽練習。蘇晨陽想起往事，特別感謝馮振，禁不住紅了眼眶，「馮站長脾氣最好，我有哪些練習不當的地方，他比我還上心。」

馮振去世後，蘇晨陽總是忍不住回憶和馮振見的最後一面。在車居里兩人匆匆相見，馮振馬上就要去出任務了，還像往常一樣，看上去精神昂揚，笑嗬嗬的。走廊里還掛著馮振和蘇晨陽過年時拍的照片，馮振昂著頭、咧著嘴，蘇晨陽大笑著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

2019年，安康就認識了馮振，馮振去世後，安康接替他成為了北安河消防救援站特勤一班的班長。兩人最初認識的時候，安康脾氣急躁，總是跟戰友吵架，但馮振憨厚老實，有耐性，他還找到安康，跟他溝通，如何和戰友們相處。

在安康眼裡，馮振從事消防工作14年，消防工作已經成了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同時他也是站里的業務骨幹，他所帶的班的業務能力、內務衛生，總是站里最突出的。他向記者們展示馮振的微信昵稱——逆行，微信頭像是一面國旗下的消防員，「足以看出他對這份工作的感情。」

安康和馮振是山東老鄉，他們互稱「老表」，就是「哥們」的意思。前幾天，馮振還和安康說，等8月份休假了，邀請安康到他的濟寧老家玩。

回憶馮振，安康忍不住抹眼淚，「以前我們出警，他永遠讓我們走在他後面，那天出警次數太多了，我沒跟他一個車，沒想到回來就再也見不著他了。」

馮振在西小營小型站的宿舍已經被戰友們打掃得干乾淨淨，保持著他生前的樣子。牆上掛著一幅他手繪的地圖，是他用腳走遍的轄區位置。唯一不同的是桌邊多了一捧菊花，裡面的便簽寫著：「致敬馮振烈士。」

新京報記者 彭鏡陶 編輯 劉倩 校對 趙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