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首富範日旺：在烏克蘭賣方便麵起家，造車打敗中國新勢力

騰訊新聞《遠光燈》作者紀振宇發自矽谷

美股市場中從來不缺造富神話，最近一週，一家來自越南的成立僅六年的電動車公司，成為了美股市場中最為引人矚目的明星。

這家名為VinFast Auto(VFS)的公司，今年上半年僅售出1萬多輛電動車，還遠未實現盈利，在通過反向併購上市後，股價在一週內暴漲超過200%，市值超過800多億美元，將包括通用、福特等一眾傳統汽車巨頭遠遠甩在身後。同時，無論是美國的Rivian還是來自中國的理想、蔚來、小鵬等新勢力，也都不是它對手。目前，VFS市值僅次於特斯拉和豐田，已成為全球第三大汽車廠商。

與之相對應的是，VinFast旗下電動汽車產品今年初剛登陸美國市場就遭遇惡評如潮，知名汽車媒體在評測後甚至直截了當地表示，VFS旗下的SUV電動車VF-8根本還沒有做好向消費者交付的準備。

產品被質疑，公司業績又尚屬起步階段，卻支撐起高達800多億美元的市值，市場中幾乎沒有人相信這家公司能值這麼多錢，炒作VFS的資金被認為是在玩擊鼓傳花的遊戲，這其中資本運作起到了極大的作用。

一位在華爾街某投行多年從事併購交易的人士對騰訊新聞《遠光燈》表示，通過SPAC（空白支票）反向併購上市的公司，上市後基本上都會經歷股價大起大落，這已經成為SPAC類公司的典型特徵。

「普通投資者對於這類公司需要特別謹慎，因為短期的股價起落已經和公司的基本面沒有任何關繫了。」這位人士表示，「看看他們背後的股東都有誰你就會明白。」

在併購VFS的「空白支票」公司的早期股東中，美國知名對衝基金、管理資金近600億美元的Millennium Group赫然在列，還有在併購前持有絕大部分股份比例的、以Sponsor形式存在的實體或個人，並不需要披露身份。

而公開資料顯示，Vinfast的母公司是越南最大民營集團Vingroup JSC，大股東是越南首富Pham Nhat Vuong（範日旺），後者靠房地產起家。曾經，範日旺被稱為「越南版特朗普」，造車之後，他又被中國媒體稱為「越南版許家印」。

騰訊新聞《遠光燈》試圖通過目前已知的公開信息以及部分知情人士透露的相關信息，拆解這個目前美股市場中「最大泡沫」的來龍去脈。

前身為賭王兒子公司，頂級對衝基金埋伏其中

VFS公司是通過SPAC反向收購的方式實現上市，所謂SPAC，是一種特殊的實體，也被稱為「空白支票」（Blank Check）公司，這種公司沒有任何的實際業務，唯一的目的是通過對非上市公司的吸收併購，實現價值的增值。

收購VFS公司的空白支票公司名為「Black Spade」（黑桃）。關於SPAC上市以及合併收購的方式具體運作過程較為複雜，簡單來說，SPAC首先通過Sponsor注資，隨後提交上市申請，通過IPO在公開市場發行進一步獲得資金，隨後將這些資金放入信託內，作為未來進行潛在併購的資金使用。

根據騰訊新聞《遠光燈》查閱的「黑桃」提交給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的2022年年報文件顯示，「黑桃」最早於2021年3月設立，當時其Sponsor以每股0.004美元的價格注資2.5萬美元，2021年7月，「黑桃」通過公開市場發行（IPO）1500萬份份額（Units），每份份額為10美元，共籌資1.5億美元。根據文件披露，每份份額包括一股的A類股和0.5份的可贖回認購權證（warrant）,認購權證的執行價格為每股11.5美元。

在上市的同時，Sponsor也以每份1美元的價格，認購了600萬份認購權證。上市後一個月，承銷商通過「綠鞋機制」，繼續超額認購190萬份份額，進一步獲得了1900萬美元資金。此外，Sponsor又以每份1美元的價格，進一步認購了38萬份認股權證。

經過上述所有上市前、上市中和上市後的融資活動後，作為一家上市的「空殼」公司「黑桃」，賬上的資金總額為1.69億美元，這部分資金以信託的形式託管在美國花旗銀行。

在完成上市以及在併購活動發生前，「黑桃」的股東結構如上圖所示，Sponsor佔股77.97%。值得一提的是，相關文件披露，黑桃資本是澳門「賭王」何鴻燊之子何猷龍的私人投資部門，也是Sponsor Black Spade Sponsor LLC的附屬機構。

在機構股東中，還出現了Millennium Group的名字，這家管理資金規模近600億美元的美國著名對衝基金，佔股比例為5.33%。

此外，黑桃資本的管理層名單中，擔任董事長兼首席執行官的Dennis Tam曾在2006年至2017年擔任由何猷龍掌管的新濠國際集團財務總監及人力資源和管理主管。

在進行任何併購活動之前，「黑桃」是沒有任何實際業務的，其資產負債表的呈現也非常簡單直觀，如上圖，大部分資產以投資信託的形式存在，共1.75億美元，此外有非常小部分現金和預付費用。

同時利潤表也是「簡單粗暴」。按上圖所示，由於還沒有任何實際業務，因此沒有任何實際業務帶來的收入。2023年第二季度產生的費用為113萬美元，其中大多數是管理費用，在其他收入部分，「黑桃」該季度獲得了200多萬美元收入，大多數來源於1.7億美元信託資金所產生的利息收入。

併購再上市，市值暴漲一週僅次於特斯拉、豐田

今年5月12日，「黑桃」與VinFast Auto Ltd公司共同宣佈雙方進行併購，具體形式是由VinFast Auto Ltd吸收併購「黑桃」，「黑桃」宣佈併購後將從紐交所退市，成為VinFast的子公司並重新在納斯達克交易所上市。

8月10日，這樁併購在一場特別會議上由股東表決通過，根據併購協議，VinFast當時的權益價值為230億美元，按照每股10美元的價格換算，得出併購前VinFast的股份為23億份，併購完成後，「黑桃」所有的A類和B類股，均轉換為VinFast的普通股。

這樁併購在8月14日完成，8月15日為新的併購完成後的VinFast公司（股票代碼：VFS）上市後的首個交易日，當天VFS以22美元開盤，已經比併購協議價格每股10美元暴漲了120%，這也讓VFS的市值一天之內達到了500億美元，這已經超過了美國汽車巨頭通用450多億美元和福特470多億美元的市值，當日，VFS的市值也遠高於已經實現盈利的中國電動車廠商理想近400億美元的市值。

隨後VFS的股價經歷了大幅震盪，在接下來幾個交易日中，股價一度跌至最低14.8美元，但8月21日，VFS又暴漲近200%，22日繼續上漲超過100%。截至8月22日收盤，VFS股價站在了每股36.72美元，僅僅一週時間，相比併購協議價格每股10美元上漲了267.2%，市值達到了852億美元，在所有上市汽車廠商中，僅次於特斯拉的7400億美元和豐田的2233億美元。

對標特斯拉，「越南版許家印」造車故事

在VFS傳奇背後，離不開越南首富範日旺的造富故事。

公開資料顯示，範日旺第一桶金來自上世紀90年代，在烏克蘭生產銷售方便麵，開店資金是親友借款。2009年，範日旺以1.5億美元價格將方便麵公司出售予雀巢。

2003年，範日旺返越，開啟首富晉陞之路。他首先在芽莊市創立Vinpearl Resort渡假公司，進入豪華渡假村領域，又在2004年於河內創立Vincom City Towers公司，進軍商業地產。Vincom公司在2007年上市，並與Vinpearl合併為Vingroup。

此後，Vingroup集團一路發展成為越南最大的企業集團之一，業務涉及房地產、汽車、零售和醫療保健等眾多領域，2022年集團營收佔到越南GDP的2.2%。

2015年，範日旺以24.3萬億越南盾（約合11億美元）身家成為越南首富，其資產是榜單第二名陳庭隆的四倍。榜單第三名和第五名分別是範日旺的妻子範秋香和範秋香的姐妹範翠姮（Phạm Thúy Hằng）。截至2021年4月12日，福布斯估計範日旺的身價已經達到90億美元。

2017年，範日旺決定進入造車領域。「越南必須至少擁有一個國際知名品牌！」他對越南當地媒體表示，在嘗試了幾個領域，發現自己只有一個選擇——電動汽車，「雖然不會那麼簡單，但是我的決心很堅定」。

他同時放出豪言，電動車將對標特斯拉。

這也讓他此後被中國媒體打上「越南版許家印」的標籤——兩人皆從房地產起家做到首富，也在同一年宣稱造車計劃。

幾乎不可避免的，進入電動車領域的「越南首富」，也同樣面臨資金緊張的困境。在其提交給美國證監會SEC的截至今年第一季度的財報顯示，第一季度收入8350萬美元，同期虧損5.98億美元。

從現金流角度看，第一季度經營現金流和投資現金流均為負，但作為「越南首富」，融資能力依然一流，該季度融資淨流入10.77億美元，使得該季度的總現金流為正，相比2022年底的1.81億美元現金餘額，還新增了500萬美元至第一季度末的1.86億美元。

但毫無疑問的是，相比造電動車所需要耗費的巨大資金規模，目前公司的現金儲備依然是杯水車薪。即便是與「黑桃」合併，並且市值衝上800億美元，目前公司能夠從併購中直接獲得的資金也僅為「黑桃」最初所獲得的1.7億美元，VFS稱，這筆資金有以下幾個用途：1、用於營銷和市場的擴張；2、用於產品、服務和技術的研發；3、投資於生產設備；4、用於補充運營資本和一般公司用途，包括潛在的戰略投資者併購。

但從財報中就能看出，VFS在今年第一季度僅研發費用就高達2.12億美元，因此從「黑桃」獲得的這筆資金可以說連一個季度的研發費用都不夠覆蓋。可以預見的是，未來範日旺仍需要不斷地對外大規模融資，才能將「造車」故事繼續下去。

電動車在越南暢銷，在美國口碑崩塌

目前，這家神奇的越南電動車公司，在越南生產和出口一系列電動SUV、電動電單車和電動巴士。該公司表示，它擁有一座先進的汽車製造綜合設施，達到了高達90%的製造自動化水平，一期工程的年產能可達30萬輛。今年已經擴張至美國市場，未來還計劃擴張至歐洲市場。

根據越南當地媒體報導，2022年， VinFast已經將智能電動車車型推向全球市場，並正式接受VF5、VF8和VF9三款車型的訂單。同時，VinFast繼續向越南市場的客戶交付VFe34車型，並準備從2022年底開始向全球市場交付VF8、VF9車型。

7月28日，VinFast在美國北卡羅來納州舉行了電動車輛製造基地的奠基儀式，這標誌著其在全球擴張和北美洲供應鏈發展方面邁出了重要的一步。

儘管VinFast旗下汽車電動車產品在越南市場十分暢銷，但今年初才開始進入美國市場，至今在美國市場的口碑不佳，旗下VF 8在美國市場上受到的差評如潮，美國汽車媒體Road & Track稱這輛車「基本無法接受」（simply unacceptable），並評價道車「還沒做完，令人尷尬」（unfinished and embarrassing）。

另一家知名汽車媒體MotorTrend在評測後直接評價道：「趕緊退車吧。」這家媒體表示，這款車根本還沒有準備好向消費者交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