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禮濤揭秘《莫斯科行動》幕後:景是假景,炸是真炸

影片《莫斯科行動》根據中國第一樁跨境追捕真實案件改編。

截至今年國慶檔上映的電影《莫斯科行動》,導演邱禮濤今年已經為內地觀眾交出了4部電影。儘管有幾部算是幾年前的存貨,但每年平均3部電影的產量,已成為邱禮濤多年創作的常態。有一次在香港堪景時,他甚至意外發現,一家影院同時在放他執導的三部電影。

他是如何保持旺盛創作精力的?接受新京報的專訪時,邱禮濤表示,最重要的是喜歡,只要喜歡這個東西,創作過程就會很享受。每次接到一部動作片,邱禮濤都想做出一些不同的嘗試,為一些動作戲尋找可能發生的場景,希望給觀眾帶來一些新鮮感。《莫斯科行動》根據中國第一樁跨境追捕真實案件改編,邱禮濤在尊重案件的基礎上進行藝術創作,除了火車之外,還建造了地下水宮、火箭基地等場景,為觀眾奉上最震撼的視聽盛宴。

【背景】

真實案件很猖狂,影片壓縮時間線

電影《莫斯科行動》取材自1993年震驚世界的真實案件——中俄國際列車大劫案。改革開放後,大批中國商販在市場上倒買倒賣有關商品進行牟利,被人們戲稱為「倒爺」。1991年蘇聯解體,社會動盪,經濟衰敗,盧布貶值接近崩潰邊緣,商品供應極度匱乏。大批中國商販把鞋帽、罐頭食品等輕工業商品販運到俄羅斯,賺取高額利潤,也有的換回了相機、工業設備,甚至飛機。

邱禮濤在蒐集資料時發現,當時很多俄羅斯警察的槍里已經沒有子彈,因為子彈都被用來換取其他生活用品。他還看到一個新聞,那時候中國第一代「倒爺」牟其中,真的拿一些商品從俄羅斯換回來一架飛機。而電影《莫斯科行動》中劉德華飾演的華斯利,也是在俄羅斯有通天本領的「倒爺」,在廢棄的火箭發射基地,也搞來一架飛機。

而北京通往莫斯科的K3次國際列車,這條世界上最長的鐵路線,則成為犯罪分子的罪惡慾望的源泉,中國「倒爺」們攜帶著大量的貨品和巨額現金在這趟列車上頻繁穿梭。

1993年5月26日,K3次列車照常從北京出發,六天六夜後將到達莫斯科。到達二連浩特之後,中國乘警下車,列車上短暫的平靜即將結束。26日晚,列車駛入蒙古境內,幾名手持華斯槍、匕首的劫匪走過一節節車廂,開始打劫乘客身上的財物。在此後的10個小時內,共搶得2600多美元、2000多元人民幣、金戒指等財物。期間,一名女性乘客甚至在車廂內遭到了劫匪們的淩辱。劫匪作案之後,跳下火車逃跑。

《莫斯科行動》劇照。 文詠珊飾演真真。

作案前,這些歹徒假扮成乘客與其他人搭訕,確定哪個有錢,誰帶的什麼貨,踩點之後跟同夥「點道」,互相串通然後分頭作案。電影中,文詠珊扮演的真真就利用自己的優勢負責在火車上「踩盤」,作案前進行實地偵察,把車裡面富豪的信息傳遞給同夥,令作案目標更加明確。

5月27日,列車剛到蒙古國首都烏蘭巴托,又有兩夥劫匪相繼上車,對乘客實施搶劫。從5月26日至31日,K3次列車上共有4夥匪徒搶劫旅客財物,多名旅客被打傷、刺傷。

據公開資料,K3次列車屬於跨國列車,列車乘警不能跨國執法,列車到了中國境內最後一站二連浩特之後,中國乘警必須下車。在列車駛出中國國境到抵達莫斯科期間,本應由俄羅斯乘警上車執勤,但俄方並未在車上配備警力。因此這趟列車,存在一個非常大的「治安漏洞」。

時任北京鐵路公安局宣傳處副處長的艾安軍回憶,犯罪分子之所以如此猖狂作案,是因為他們以為在跨國列車犯罪,中國警察管不著,外國警察管不了。案件發生時,當時的艾安軍37歲,參與了這起案件的偵辦,還寫過一篇關於此案的紀實報告文學《中俄國際列車大劫案》。邱禮濤拍攝《莫斯科行動》時,便邀請了艾安軍作為影片總顧問。

跨國列車大劫案情節嚴重,中國警方對此案非常重視,立刻成立了專案組進行調查,經過5個月的跨國調查追蹤,先後將60多名涉案罪犯捉拿歸案,並立刻將其引渡回國,讓他們接受法律的製裁。

《莫斯科行動》劇照。 火車上的劫匪正在等待合適的作案時機。

1994年4月,法院對這60多名罪犯作出了最終審判,其中31人判死刑或無期徒刑,10多人被判10年以上有期徒刑。然而,這起案件並沒有因此終結,還有多位涉案人員在逃,其中包括幾個團夥重要成員,中國警方也並未停止調查追捕。直到2011年,距離案發已經過去了18年,在中國警方堅持不懈的努力下,中俄列車大劫案的賸餘在逃罪犯終於盡數落網。

當然,在《莫斯科行動》中,為了故事節奏,邱禮濤並沒有將故事線拉到18年,而是在尊重真實案件的基礎上,進行了一些藝術創作,將時間壓縮,故事集中在案件發生後,中國警察如何實施跨國緝匪的過程。

【拍攝】

外國建築專家當顧問,買車廂拍動作戲

每次接到一部動作片項目,邱禮濤都想做出一些不一樣的嘗試。

中俄國際列車大劫案這個題材,香港導演麥當傑1995年改編過一部電影《中俄列車大劫案》,內地在2018年也拍過一部電視劇《莫斯科行動》。邱禮濤問自己,還能拍什麼?他試圖尋找一些動作戲可能發生的場景,希望給觀眾帶來一些新鮮感。

除了火車這種必須要拍的場景,邱禮濤還加入了火箭基地。以前蘇聯造了很多火箭,解體之後,這些地方基本就荒廢了,邱禮濤就在電影中還原了這一場景。

邱禮濤也希望在電影中呈現一些莫斯高比較有標誌性的場景,來呈現那個時代的社會面貌,這些場景起碼在中國是沒有的。邱禮濤想到了下水道。在歐洲很多國家都有下水道,幾百年前就已經開始建,去莫斯科旅遊,下水道都是一個旅遊景點。邱禮濤想在電影中打造一個地下水宮,拍一些在下水道展開的動作戲,這在之前的華語電影中是很少見的場面。

《莫斯科行動》劇照。 下水道追逐戲。

為了還原真實的地下水宮,劇組邀請了一些俄羅斯顧問。劇組的美術團隊里,有一個成員在意大利讀建築,是博士研究生,對於歐洲的建築風格非常瞭解,稱得上是一位專家。雖然他只有30多歲,邱禮濤卻很尊敬地稱他「老師」。他大部分時間在大學里教書,但對電影很有興趣,之前參與過兩部電影,這次在《莫斯科行動》里負責下水道的場景還原。

作為一部犯罪動作片,電影《莫斯科行動》用頂級工業化水準嚴格打造,在實景搭建的硬核大場面中真打真炸。不過,邱禮濤是從香港電影工業中摸爬滾打過來的,在那個低預算、趕工期、高效率的片場時代,鍛鍊了邱禮濤靈活的應變能力。即便在如今預算充足、拍攝工期不是那麼緊張的前提下,之前積累的豐富經驗依然是一筆寶貴的財富。邱禮濤還是攝影師出身,在這方面經歷的訓練也比較多,他有足夠的經驗去應對各種拍攝上的不便。

為了拍攝《莫斯科行動》中大量的火車動作戲份,劇組買了兩節車廂,租了兩節車廂,又1:1實景搭了四五節車廂。

比如為了拍攝火車戲份,在狹窄的火車車廂內拍出精彩的動作戲,劇組買了兩節車廂,租了兩節車廂,又1:1實景搭了四五節車廂。拍攝之前,邱禮濤和其他部門開會討論,火車內的戲要怎麼拍。最初的方案是,將一些景片拿開,這樣就有足夠的空間去拍攝一些動作戲。但後來邱禮濤想了想,還是放棄了原先的方案,「如果拿掉景片,你拍出來就沒有那種侷促感,如果在一個很小的房間,你去克服一些問題,才能拍出那個空間」。這種拍攝方式,拍文戲還好,但拍動作戲的時候,就給武行製造了不少麻煩,最後在大銀幕上呈現的火車動作戲設計感很強,驚險大氣。

【專訪】

一家影院同時有我三部電影在放

新京報:你的電影基本不會給觀眾一個大團圓結局,都會留個遺憾,比如《莫斯科行動》中文詠珊和劉德華飾演的兩個角色,結局都挺悲情的。你本人是一個悲觀主義者嗎?

邱禮濤:我希望我不是吧,但是人生總是有遺憾,我覺得人生其實都是不開心的時候多一些,遺憾多一些,人生就是這樣。我的電影也不是故意要有一個悲觀的結局,我自己看電影或小說,很多時候都是那些(悲觀的結局)比較打動我,但這也不會讓我的生活變得消極。我希望自己的電影也能夠打動觀眾,讓他們有一個共情。

導演邱禮濤和劉德華在《拆彈專家2》拍攝現場。

新京報:這幾年你和劉德華的合作比較密切,聊聊和他的合作吧。

邱禮濤:我們在上世紀80年代就已經合作了,大家認識很多年,過去幾年合作比較多。因為中間隔了很多年沒合作,拍《拆彈專家》的時候我們討論比較多,後面幾部戲就越來越有默契。跟他合作有一個很好的地方在於,他有意見,但最後都是讓我決定。因為我是導演,大部分都是從製作方面去想,要兼顧很多不同的範圍,而他能從演員的角度去想,所以跟他合作很開心,感覺有人可以幫到我,還給我很大的自由度,他是好人一個,不會去難為別人。

新京報:今年到目前為止,你已經有4部作品在內地院線上映,這種高產量十分驚人。

邱禮濤:去年我就拍了三部戲,《莫斯科行動》《海關戰線》《東方華爾街》。我一年拍幾部電影,很多年來都是這樣。另外電影發行不是我可以控制的,今年上映的三部片子,《暗殺風暴》是2018年拍的,《掃毒3》和《絕地追擊》是2021年拍的。2017年,有一次我們去一家電影院堪景,我們同事突然告訴我,說這家影院有我三部電影同時在放,《拆彈專家》《原諒他77次》《失眠》。哈哈,也就是說,在同一家影院,同一天你可以看到我的3部電影。

新京報:那你是如何保持旺盛創作精力的?

邱禮濤:我覺得最重要的是,你喜歡這個東西你就可以。其實你不喜歡也可以,只是會痛苦一點兒。好比有人喜歡踢足球,每個星期都會去踢一次。也許對我來說差不多也是這樣,我喜歡做這個工作,就不會覺得很痛苦,創作過程也很享受。當然,有些時候也會遇到難題,但總體來說都是開心的。

新京報:你在拍攝中遇到難題都怎麼處理?

邱禮濤:其實總能處理,很多時候會不開心。今天收工了回去,有些時候差一點點的東西就會讓你覺得不忿,又無法重拍,好像通常就是一個很小的事情。舉個例子,有一場戲演員哭了,在現場看的時候,很感動,但是收工回去之後,就想為什麼哭?其實不哭會更好。很多時候錯誤都是現場的決定導致,但是這個錯誤也是自己去想的,有時再一想,因為創作其實沒有對錯之分。

新京報記者 滕朝

編輯 黃嘉齡

校對 趙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