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向日葵》娜仁花:我早就紅過,強項是演文藝電影|專訪

「我的名字‘娜仁花’,在蒙古語中就是‘向日葵’的意思,這是一種巧合,也是一種緣分。我第一次看到《傍晚向日葵》的劇本,就說,這個角色難道不就是寫給我的嗎?(笑)」在接受新京報記者專訪過程中,感覺到娜仁花就像片中的女主角一樣笑對人生,雲淡風輕,她微笑著講到她對《傍晚向日葵》飾演角色的理解,「我更覺得自己像一束光」;微笑著回憶起19歲出道至今出演過的《湘女瀟瀟》《黑駿馬》等影片,「我的強項還真是演文藝電影」。

影片《傍晚向日葵》娜仁花版人物海報。影片《傍晚向日葵》娜仁花版人物海報。

正在上映的電影《傍晚向日葵》講述了身患絕症的女主人公徐曼芳放棄治療,重回年輕插隊時生活過的村莊,試圖在對青春的美好回憶中度過自己生命最後安靜時光的故事。這部意境雋永的影片從女性視角出發,又涉及生死大事的永恒哲學話題。被評價為一部「大膽的電影」、年輕的90後導演李旭也被娜仁花稱為一位「大膽」的導演。李旭表示,「傍晚」代表著一種人生的至暗時刻,女主人公或每一個人都會面臨自己的困境,但是在這種黑暗和深淵來臨時,人們是否願意像向日葵一樣去追著陽光跑,身處黑暗之中是否還願意直面困境,在困境中是否願意樂觀地活著,值得探索與思考。娜仁花也覺得影片這樣的立意非常珍貴,她在這次創作中對導演完全信任,在廣大的緯度空間中肆意創作,她說自己不想演角色,而是想呈現出角色最本質、最靈魂的東西。

娜仁花13歲就步入影壇出演了《戰地黃花》、24歲就憑藉《湘女瀟瀟》獲得金雞獎最佳女主角提名,49歲因為主演《額吉》成為金雞獎最佳女主角,表演生涯碩果纍纍的娜仁花與斯琴高娃、薩仁高娃並稱為蒙古族女演員三朵金花。她至今仍活躍在銀幕上,今年9月上映的電影《不虛此行》中,她出演身患癌症仍豁達樂觀的方阿姨,正在熱映的電影《傍晚向日葵》中,她出演以淡然態度探討生死的徐曼芳,娜仁花非常善於出演外表看似平靜如水,其實內心複雜起伏的人物,為了演好每一個角色,她要求自己必須要做到用靈魂來演的程度,用感受的方式將角色「長在身上」。

娜仁花憑藉影片《湘女瀟瀟》(1986)和《額吉》(2010)分別獲得金雞獎最佳女主角提名和金雞獎最佳女主角。

被問到演戲有什麼秘訣,61歲的娜仁花笑著回答:「我的人生挺豐富的,那麼小就知名了,後來上電影學院,當老師,出國留學,又拍了很久的紀錄片、兒童片。我對自己精神上的補充非常在意,當你是個很立體、很豐滿的一個人,就能把自身很杜特質和豐滿的東西帶給角色。若是人生閱曆、文化素養很淺,可能角色也立不住。可能我被大家說演得還不錯的原因就在於閱曆,只有很豐富的一個人才能成為一名很好的演員,演員有了深度才能理解很多東西,與角色在無形中形成補充,我認為是這樣。」

【對話】

我更希望跟著角色的感受走

新京報:你曾說和90後導演李旭合作帶給你很大的興奮感,你們在創作過程中是如何產生信任和共鳴的?

娜仁花:我們倆是莫逆之交,真的不需要語言。我給予他最大的信任,他在表演中也給了我最大的空間。初次表演(試鏡)時,我就問導演你需要哪種風格的表演,他說不希望我演任何東西,就用你的靈魂感受這個人物就好,他不想要一種很強概念的、有指向性的表演,我也傾向於這種自然的創作,我們(在創作中)幾乎沒有意見不一樣的地方,這種開放式的表演能讓我發揮到極致,我更希望跟著角色的感受走。

新京報:這樣深入靈魂的表演對自己消耗也蠻大的吧?

娜仁花:像導演說的「用你的靈魂感受角色」,其實咱也不知道靈魂在哪(笑),其實就是用心,你真的要把自己放到人物里去,讓自己真的感受她的感受,每個角色都是不同的心境,你不需要刻意把她演成什麼樣,而是要身臨其境地感受這個人物。

娜仁花表示,《傍晚向日葵》這部電影珍貴的點在於很嚴肅地討論生死同時也很溫暖,它是積極的、向上的、很正能量的。

新京報:比起商業影片,《傍晚向日葵》偏文藝,似乎離年輕觀眾也比較遠,你認為大家應該如何看待這部電影,如何吸引更多的觀眾?

娜仁花:我一直跟導演說,你在做一件非常難的事情,現今的環境,令大家都很物慾、很浮躁,誰會去想生死?只有溫飽滿足了你才會想生死、靈魂的問題,所以影片專注於這麼深邃的命題討論,其實很難。但這次路演我們去了四五個城市,我真的很感動,現在的觀眾視野比以前廣多了。在我看來《傍晚向日葵》並不是大眾主流的,但這部電影珍貴的點在於很嚴肅地討論生死同時也很溫暖,它是積極的、向上的、很正能量的,它告訴你要勇敢面對任何問題,即使是被人看作黑暗的死亡,也沒有必要懼怕,向死而生,要學會積極地生,面對未知的不恐懼。

新京報:隨遇而安,順其自然,這好像也是你的人生態度。

娜仁花:是的,我從小就會思考關於靈魂、死亡、生和死的問題,這也是我想得很清楚的一個問題。拍《傍晚向日葵》,我並沒有把死演得很慘烈,我更覺得自己像一束光,心裡有滿滿的愛。所以導演幾乎不用跟我講角色,徐曼芳已經滲透在我血液里,你找的就是我,我就是這個角色那樣的人生態度,看得開,也通透。

我是從文藝電影走出來的演員

新京報:有評論稱你在《傍晚向日葵》中用靈魂表演獨角戲,面對各種好評,你又是如何看待自己的表演?

娜仁花:我的強項還真是演文藝電影(笑)。最開始演的《湘女蕭蕭》就是文藝電影,可以說我是從文藝電影走出來的演員,這種類型的電影我會拿捏得特別好。有些人大概不知道文藝電影意味著什麼,但因為我太早就在拍,我的表演能跟它走,也非常喜歡(文藝電影)這種類型。

新京報:但這一類型似乎並不是市場的主流,為什麼你如此癡迷文藝類型電影?

娜仁花:我跟別人的想法不太一樣,在我表演剛起步的時候,上世紀70年代末資訊沒有那麼發達,只要你主演一部戲就能家喻戶曉,所以我大概早就紅過了(笑),當時我才19歲,《乳燕飛》中我出演體操運動員,當時莫名其妙地就有很多人認識我了。我在乎的還是自己有幾部作品能放在那裡,可能大家沒有那麼熟悉我出演的《黑駿馬》《天上草原》,但這些作品有它留下來的價值,也能讓我看到自己的價值。前段時間謝飛導演還在德國的一個城市進行《湘女蕭蕭》(1986年上映,謝飛與烏蘭聯合執導)的放映,(距離上映)過去快40多年了,說明有價值的東西能夠留在歲月長河裡,這才是我在乎的東西。

新京報:從你的從影經歷上來看,似乎是一位對選擇角色很「任性」的演員?

娜仁花:因為人的生命很有限,我還是覺得應該把自己的時間用在一些有意義的事情上。

演員要有文化素養和豐滿人生才能接住角色

新京報:幾乎看不到有批評你演技的消息,那你對自己的表演一直是非常滿意嗎?

娜仁花:作為創作者,永遠希望下一部戲是更好的,到現在,我也覺得自己還能演得更好。我一直在跟導演說,要這樣就好了,比如早點進組,把髮色染成奶奶灰,但攝影師和美工覺得風險較大沒有採納,但畢竟電影是遺憾的藝術,我也會不停複盤自己。完成一個角色就期待下一個角色、下一個高峰。事實上,有時候不可避免也會演到比較爛的角色,我也演過,但真的沒辦法,有些劇本不成熟的我就直接推了,我經理人都拿我沒辦法。比如有些劇集很「注水」,時間長了你的表演就沒有勁了,我最怕的就是表演失去了靈魂。

新京報:作為演戲精湛的前輩,想為年輕演員的表演支支招嗎?

娜仁花:我的表演沒有任何秘訣,要根據導演的要求、不同的影像風格往里進入角色,不管是體驗式表演還是比較誇張的,我都能演。我認為一個真正的演員是可以駕馭任何角色的,上天入地、什麼都可以,是無所不能的。所以在一部戲之前我經常問導演「你想讓我幹嘛」「你能想到的我全能演」,我會給出他想要的表演。我始終認為把一個演員的表演單拎出來是非常難的,演員還是作品的一部分,導演要什麼顏色,你就給他什麼顏色,這應該是一個演員所具備的能力。

娜仁花表示,她始終對藝術有著敬畏之心,永遠演著,美好下去。 受訪者供圖娜仁花表示,她始終對藝術有著敬畏之心,永遠演著,美好下去。 受訪者供圖

新京報:為了能精準呈現導演所需要的表演,演員需要具備什麼樣的質素去面對挑戰?

娜仁花:很多能增加到你表演中的東西,都是來自你的人生經驗。導演也一直力圖把他的東西傳達給你,要儘量接受他的信息。我認為人生就是在尋找的路上,拍戲中你也在尋找一種導演的風格,同時要與你所飾演的人物契合。我認為一個演員最重要的就是文化素養,要有足夠的能量,只有人生豐滿了才能接住角色。

新京報:演了這麼多年戲,你是否覺得並不過癮,還要繼續挑戰?

娜仁花:我覺得演員是永遠不會退休的吧,比如田華老師已經93歲高齡了,她還在創作,她還想要演,所以我真的也想和她一樣演到老。就像這次美好的創作,讓我始終對藝術有著敬畏之心,永遠演著,美好下去。

新京報記者 周慧曉婉 實習生 張霽

編輯 黃嘉齡

校對 吳興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