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足「三大賽旁觀者」潘紅豔：有差距別怕，要追丨專訪

2023年的征戰歷程是中國女足國家隊的一部傷心史：世界盃未能小組出線；杭州亞運會未進入決賽，僅獲得季軍；折戟奧預賽，隊史第二次無緣奧運會女足決賽週階段比賽——「三大賽」均以失利告終，世界排名降至第19位。

儘管在「三大賽」中未獲得出場機會，但對來自北京女足的18歲門將潘紅豔來說，失敗同樣會是日後成長歷程中的難得養分。她在接受新京報記者專訪時態度堅定，「我希望能為中國女足出一份力，做出一些改變。」

視角特殊的「旁觀者」，看到最直觀的差距

從今年初國家隊的冬訓、海外集訓、世界盃、亞運會、奧預賽、赴美邀請賽，再到穿插其中的女超聯賽，潘紅豔這一年休息的時間屈指可數。「滿打滿算應該有10天吧。」上週末接受新京報記者專訪時，大潘笑嗬嗬地給出了具體數字，彼時她剛參加完北京市足協組織的D級教練員培訓班，正處於難得的休息日。12月20日，她將再次出發，參加U20女足國家隊集訓。

從去年5月14日首次入選國家隊至今，潘紅豔就沒缺席過中國女足的集訓和大賽名單，但因場上位置，這位國家隊的第三門將在幾項大賽中都沒能獲得出場機會。對不到20歲的年青人來說，未在大賽登場並非遺憾，「我現在這個年齡和水平，進入大名單就已經很開心了。幾項比賽的任務比較重，而我目前的能力還不太夠。」潘紅豔說。

坐在場下觀戰的潘紅豔是參與者，也是與任何人視角都不相同的「旁觀者」。外界從「三大賽」看到了中國女足與世界強隊的差距，大潘對這種差距的理解更為具體，「最直觀的差距就是個人能力，比如技術、對足球的理解。可以看到，她們（強隊）的技術能力和對比賽的閱讀理解能力都很強，非常清晰地知道什麼時候該做什麼，而且戰術體系非常完善。我覺得這樣的體系不可能是進入成年隊後才建立的，一定是青訓時期就在灌輸這些概念。」然而，中國女足的青訓現狀並非如此，大潘坦承，不少剛進入一隊的年輕球員甚至需要教練員講解、叮囑一些很基礎的東西。

身為門將，潘紅豔在場下觀察最多的就是對方守門員。讓她印象最深的是英格蘭門將、身高1.73米的厄普斯，「她的個子比較小，顛覆了我對門將位置的傳統印象。但她在門前的撲救動作讓人看起來很舒服，輕盈敏捷又有力量感，我也想往那個方向發展。」

期待「往那個方向發展」的潘紅豔有點兒沮喪，因為她自評「個子雖然高，但有點兒笨笨的，沒那麼靈活。」不過參加D級教練員培訓班的時候，講師的一番話點醒了她，即球員在青少年發展階段，需要同時接觸其他運動項目，如田徑、體操等，對身體的協調度、靈敏度、爆發和速度方面做有益補充。大潘當年缺了這些課，好在她希望能從意識到不足的這一刻開始改善，「現在或許是晚了一些，不過每天都做一點，養成習慣，總會有所改善。如果什麼都不做，那就真的改變不了了。」

將失敗轉為鬥志，面對強敵首先不能害怕

時間回到2023年8月1日，中國女足這一天在世界盃小組賽D組末輪角逐中1比6慘敗給英格蘭，「鏗鏘玫瑰」參加世界盃以來，首次未能小組出線。對方球員羅倫·占士在該場比賽中有著極為亮眼的發揮，第41分鐘，她抓住死球機會外圍遠射破門，幫助英格蘭半場以3比0領先。

占士的那一腳射門也重重地砸在潘紅豔心上，「今年讓我印象最深的畫面，應該就是占士的這個入球了。如果從轉播畫面上看到當時的情景，可能不會有那麼大觸動，但在現場，那一刻的感覺就是，‘我的天啊，根本就不敢想，居然會進這種球！’這球會讓我記很久很久——尤其是這個入球背後，她們為之付出的戰術演練、個人能力……」中國女足與世界強隊間的差距，以這個入球的方式在潘紅豔眼中變得更為具體。

首次大賽之旅的結果讓潘紅豔感覺失落，相較自己，她更心疼的是那些老將們，「對我來說，是第一次參加世界盃沒有小組出線，第一次參加亞運會獲得第三名，第一次參加奧預賽沒能晉級。這讓我很遺憾，很難過。但對她們來說，每一個都是非常大的遺憾。因為很多老隊員可能是最後一次代表國家隊參賽，真的很遺憾，她們是以一個不完美的結局結束國家隊之旅。」

奧預賽與南韓一役結束後，隊長王珊珊接受採訪時哭得不能自抑。姐姐們的淚水和親眼所見的差距激起了年輕球員的鬥志，潘紅豔也是其中一員，「經歷過這種困難時刻，我希望自己在未來能為中國女足出一份力，去改變一些東西。雖然結局不完美，但生活還在繼續，我們想去做些什麼，想付出什麼，想為中國女足帶來些什麼。我們承認有差距，但也想追趕上世界強隊的腳步，不想讓中國女足距離最輝煌的時刻越來越遠。」

大潘很快就可以將自己的鬥志付諸實際——作為U20女足國家隊適齡球員，她將參加球隊集訓，備戰明年3月打響的U20女足亞洲盃決賽階段比賽。中國U20女足本屆賽事與日本、北韓、越南同分在B組，外界評價分組結果為「整體競爭形勢比較嚴峻」。潘紅豔承認這一點，「有一定挑戰，但生活不可能總是簡簡單單的。我們要去迎接挑戰，我覺得我們可以。」

杭州亞運會時，淘汰中國女足闖進決賽的日本隊有一半選手都來自這支U20女足。「她們實力很強」，大潘說，「但我們就是要看到別人強的地方，才能知道自己進步的方向。從我的角度來說，不管對手實力怎麼樣，都不要害怕。當你沒與對手交手的時候就感覺害怕，那你已經失去了贏得這場比賽的一部分可能。雖然她們很強，但我們不一定贏不了。」

被磨礪出韌勁與鬥志並不意外，理由是一句肺腑之言——「因為我不服氣呀。」

自評今年表現不及格，「室友」張睿指方向

2022年進入北京女足一隊，潘紅豔被業內視為一顆新星，上季女超前10輪比賽後，甫登成年組賽事舞台的她以48次撲救位列聯賽撲救榜榜首，並憑藉這一表現入選國家隊。2023賽季是潘紅豔的女超「二年級」，然而她對個人今季的表現並不滿意，「如果滿分是100分的話，我給今年的表現打30分，不及格。」

從國家隊到女超聯賽，大潘承認，未能在2023年的「連軸轉」中保持好自身狀態，「大家看過我好的時候，我也知道自己的狀態應該是什麼樣，今年離我預期的狀態差得太遠。」她對此給出的總結是，缺乏自我管理，「對自我要求太低了。」

中國女足10月開始的奧預賽備戰集訓是潘紅豔眼中的轉折點，那次集訓期，她和34歲的老將張睿同住一屋，成為室友。大潘至今還在感謝這段經歷，「那時我才知道一個自律的運動員是什麼樣的，睿姐每天都會加練。我當時就覺得，一個34歲的姐姐每天都這麼嚴格要求自己，我以前到底在幹什麼啊？」

跟著「睿姐」加練成為潘紅豔那個集訓期的日常，在她迷茫著「知道自己哪裡有不足，但不知道該從何入手予以提高」的時候，也是張睿幫助她製定訓練計劃、設立目標，去針對某個具體環節進行補強。時間用在哪裡是可以看到的，奧預賽後回到北京女足，大潘受到了球隊的肯定，認為她的狀態比之前好太多。

北京女足11月15日作客與上海女足的女超聯賽第19輪角逐是潘紅豔的又一次自省之旅，因球隊採取輪換，褚僑此役出任正選門將。儘管球隊1比2告負，但褚僑化解了對手多次威脅射門。之前認為自己聯賽完成度不佳是因為狀態不好的大潘開竅兒了，「看到僑姐的發揮，我明白了。（表現不佳）不是因為狀態不好，而是我現在的能力水平需要上個台階。如果止步不前，那我可能就這樣了，在女超球隊門將里也只是中下遊水平，如果我能上一個台階，對球隊也有幫助。」

狀態與水平的台階並非可以輕鬆跨越，好在邁出第一步就有值得期待的新開始，對潘紅豔和中國女足均是如此。

新京報記者 周蕭

首席編輯 吳冬妮 校對 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