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會不能停!》:被「優化」的理想主義

來源:知著網 

‘我們是否在職場磨礪下變成了曾經最不想成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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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可能包含劇透]

「口碑爆了,全國已對齊顆粒度!」

憑藉對職場生態的深入觀察和辛辣諷刺,《年會不能停!》在這個熱鬧的跨年檔突出重圍,成為一匹超乎預期的喜劇片年度黑馬。

加班、職場PUA、阿諛奉承、敬酒文化……年會彷彿就是職場的縮影,打工人在其中看到了許多既熟悉又紮心的畫面。影片以「年會」破題,在笑點鋪陳密集的故事中,極盡還原了真實的職場環境。

《年會不能停!》借用傳統喜劇的外殼,以誤會和反轉推動劇情、引爆笑點,講述當代職場環境的荒誕內核,對當下職場中最典型的潛規則和亂象展開了強烈的嘲諷,為兢兢業業忙碌了一年的廣大打工人提供了一個暢快淋漓的情緒出口。

套用影片中俯拾皆是的互聯網黑話來說,《年會不能停!》對齊了龍標顆粒度,打通了職場底層邏輯,在嬉笑怒罵之中完成了喜劇片的精準把控,形成一鬧二笑三口號的形式組合拳,直擊打工人的情緒痛點,最終打磨成耐人尋味的時代影像閉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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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差大臣」式喜劇:

誤會、錯位與反差

「問題的關鍵,是要解決關鍵的問題。」

對於喜劇作品來說,關鍵問題的關鍵,就是讓人笑出聲來。《年會不能停!》成功做到了這一點。這是一部相當工整、純粹的喜劇作品,影片利用誤會、反差和錯位,將真實職場的笑點凝練在一起,用毫不留情的諷刺串起了一個個輕鬆而密集的笑點,在預設的情境中講述了一個好笑的故事。

(《年會不能停!》劇照)(《年會不能停!》劇照)

《年會不能停》故事背景設定在一個正在進行「裁員」廣進計劃的大集團中。由於一紙陰差陽錯的調令,主人公胡建林從工廠鉗工搖身一變成為大廠精英。而卑微的人事專員馬積克則為抱住自己的飯碗,「看破不說破」,為胡建林披上一件又一件占士的新衣。

電影的喜劇效果主要來自誤會造成的身份錯位。這種「欽差大臣」式的人物關係、頗為古典的喜劇結構,讓故事蒙上一層荒誕的色彩。每個人物基於信息差和各自的私心產生的喜劇效果,在當代職場的利益關聯和扭曲價值體系中演化出一個又一個新的幺蛾子。

而電影中的潘妮更像每一個普通的年青人,雖然頂著「叛逆」的諧音名號,但看得清世情和利害。她嘴上「抽水」不斷,心中懷著對自由的嚮往,但該幹的活還得干,該背的鍋還得背,在樁樁件件中小心平衡著自我與世界。

(《年會不能停!》劇照)(《年會不能停!》劇照)

三個人組成的社畜小隊發現了工廠被迫遣散的秘密,要為蒙冤的工人們討回公道,最終的解決方案在於「上達天聽」以「清君側」。共同的目標之下,三個人的心態和期許各不相同,也就營造出了喜劇邏輯上的反差。

(《年會不能停!》劇照)(《年會不能停!》劇照)

同樣存在反差的,還有整個公司的所有員工。看破不說破、知曉不吱聲、阿諛奉承、見風使舵,幾乎所有職場中的爛俗風氣都被他們演繹了出來,笑點也在此孵化。

在這個充滿錯位與誤會的情境中,每一個角色都似乎在努力尋找自己的位置,但每一次努力都像是在巨大的漩渦中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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掃射職場亂象:

重新審視荒誕規則

上過班的人,或多或少都會對《年會不能停!》中展露的職場亂像有所共鳴。

「打通底層邏輯」「組合拳」「形成閉環」「對齊一下顆粒度」……在電影里,職場精英們說著各種各樣的胡建林聽不懂的「黑話」,彷彿它們是一套萬能的公式。

(《怎麼辦!訪問節目專場》節目截圖)(《怎麼辦!訪問節目專場》節目截圖)

「互聯網黑話」本身不是問題,人們反感的是,這套話語體系廢話連篇、內容空洞,卻又故作高深、自以為是。而其背後築起的並不是人們曾經以為的行業門檻和壁壘,多數時候只是雲裡霧裡和裝腔作勢。

互聯網黑話只是一個引子,背後是更多荒謬的規則與亂象。在影片中,打工人們的心酸被以喜劇的方式展現出來,似乎每一個「沒被對齊的顆粒度」,都是對現狀的諷刺。

(小紅書表情包)(小紅書表情包)

影片的妙處在於,當我們已經對這些職場中的荒謬規則習慣的時候,胡建林從一個「過時」老員工的角度重新審視著這些人為炮製的「潛規則」。

在職場人眼中,胡建林不只是本分、甚至有點傻。他會在周圍人都躲活兒甩鍋的時候主動攬活兒扛事,他不明白為什麼要斥巨資辦年會,而不是拿這筆錢來和所有員工一起共渡難關。當他說出「優化不是一個好詞嗎」的時候,在搞笑之外更讓觀眾醍醐灌頂:無論資本家們創造出多少新鮮詞語,都無法掩蓋其背後利益至上的價值觀。而身在職場的人們雖然也在「抽水」諷刺,但仍不免被環境異化。

(《年會不能停!》劇照)(《年會不能停!》劇照)

在影片的設定框架中,「大廠」與「老工廠」成為兩個極具象徵性的元素。「大廠」展現的是當下互聯網經濟的高速發展和快速更新迭代,而「老工廠」則象徵著過去國營企業時代的輝煌與時代變遷。這種新舊時代產物的衝撞,在體現出中國經濟飛速發展必然的同時,也反映著其背後職場生態和價值觀念的巨大變革。

胡建林所秉持的老工廠時代的價值觀——「只要勤懇努力,大家都能吃上大鍋飯」無疑是遠遠落後於時代的,就像是在裁員計劃中被捨棄的老工廠一樣,但他的嘗試是有意義的。他的赤誠,讓我們重新審視眼下麻木的職場生存哲學。

2012年,《人民日報》評論部主任盧新寧受邀在北京大學畢業典禮上發表演講,說道:「我唯一的擔憂是,你們已經不再相信——不相信規則能戰勝潛規則,不相信學術和權謀有所區別,不相信風格勝過阿諛。」

環境對人的異化無處不在。當利益至上成為自上而下的追求,當人際關係而非能力成為晉陞之階,這樣的評價體系自然會讓人磨合出一套截然不同的生存哲學,並沉浸其中。可這樣的價值觀是不是對的呢?是否值得堅持呢?只有跳出來的人才能說得清。

(黃子華訪問節目截圖)(黃子華訪問節目截圖)

當我們早早麻木在這樣的生存哲學中時,《年會不能停!》讓我們清醒了一下。影片帶我們反思,我們是否在職場磨礪下變成了曾經最不想成為的人,曾經的優秀品質、正確的思想,是否還值得堅持,曾經嚮往的快樂與自由是否應該重新起步追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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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職場童話」之後:

快樂不要停

《年會不能停!》這樣的職場童話幫現實中的打工人發瘋、做夢,又落回現實,但沒能解決所有現實的問題。

電影中,無論是老工廠還是大廠,裙帶關係與貪汙腐敗依然橫行無阻。電影沒有試圖解決龐大公司中陳腐的系統性問題,而是一筆帶過,轉而化作強烈的情緒宣泄充斥在觀眾心頭。年會上主角團拚盡全力唱出那首「抽水」公司的Rap燃爆全場,似乎也已經是打工人能夠表達的極限。

(《一年一度喜劇大賽》節目截圖)

廣進計劃原計劃裁掉6000人,在故事的結尾,胡建林憑著這股赤誠孤勇,從大老闆手裡撈回了300名工友,這無疑是理想主義的一次勝利。但是,剩下的那5700人又去哪裡了呢?他們要怎麼面對接下來一年的生活呢?

影片即將落幕時,潘妮拿著吉他唱著歌,她唱「風帶著潮濕/水在講故事/無處停留的我/繞著江若無其事」,像是在娓娓道來。她講述的是美好的過往,鬆弛的當下,感受週遭一切的流動,以及一個自由勇敢的未來。

如果可以,我們都會想做潘妮,但事實上多數人都是馬積克,為了生存不斷地妥協。看完電影,年會之後,我們多數人依然要回到新一年的現實中來,繼續打工人的歷程。

2024年,電影中影射的大廠已跌下神壇,不再是人人趨之若鶩的去處。我們見證了一次次互聯網寒冬下的裁員風波,互聯網黑話、套路、權力結構變動和高層密辛已經成為茶餘飯後的談資笑料。無數打工人逐漸看清了資本剝削的本質,嚮往著穩定、擺爛和躺平,卻又不得不為了生計奔波。

在這個上升通道逐漸縮緊、充斥著不確定性的時代,不知道快樂的工作到底哪裡才有。但是快樂的人生,應該從這一秒就開始,從反抗一切偏見和苛待開始,從直面自己的熱愛開始,從不隨波逐流、不同流合汙開始,從忠於自己的內心開始。也許我們無力改變,但至少我們清醒了一次,發泄過一次。

(《一年一度喜劇大賽》節目截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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