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國人大代表馬一德：新能源車企應避免「代工廠」式低端競爭

十四屆全國人大二次會議將於3月5日上午開幕。全國人大代表、中國科學院大學知識產權學院院長兼公共政策與管理學院副院長馬一德向大會提交了「關於優化新能源汽車產業知識產權戰略佈局的建議」。

3月4日，十四屆全國人大二次會議即將開幕之際，馬一德接受了新京報記者專訪。

我國新能源汽車企業專利優勢不明顯

「提出這個建議前，我做了大量的調研，查閱了大量的專利數據。把國內前15名汽車廠商這幾年的專利申請、專利佈局情況，做了深入的調研和分析。」在接受新京報記者採訪時，馬一德表示。

馬一德介紹，由於歷史原因，我國汽車工業遠落後於世界步伐，過去很長時間內都是採取合資引進的發展模式。因此，由於缺乏核心技術，我國汽車工業長期處於產業鏈低端。

伴隨著第四次工業革命到來，新能源汽車成為我國汽車工業彎道超越的重要機遇。從上世紀90年代開始，國家層面即對新能源汽車產業發展進行重點佈局。經過長期積累，我國新能源汽車產業迎來爆髮式增長。

「不過，銷量領先並不當然地意味著我國汽車工業在新能源賽道競爭中已經處於領先地位。我國新能源汽車產業飛速發展的重要動力之一，是來自國家的政策支持激勵，但伴隨著政府補貼的逐漸退出，新能源汽車工業能否在全球競爭中取得優勢，根本上取決於企業的創新能力。」

馬一德認為，核心知識產權（主要是專利）持有量是企業創新能力、發展持續性的重要標誌，新能源汽車產業發展應當從知識產權層面進行審視定位和謀劃佈局。「雖然在全球新能源汽車前20企業中，我國企業佔據10位，但在全球專利數量上，我國企業的優勢卻並不明顯。目前，全國有近300家新能源車企，但真正有自主創新能力的還是少，多數還是代工廠。」 馬一德說。

總體來看，新能源汽車技術正進入多頭競爭格局，日本、美國、中國、德國成為主要競爭者。

馬一德認為，在具有相對優勢的純電動汽車領域，我國也並未掌握全產業鏈，仍然存在明顯短板。從新能源汽車三大核心領域電機、電池、電控技術具體來看，我國企業電池技術發展相對均衡，處於全球第一梯隊；車用電機技術主要被外國企業，尤其是豐田、本田、日產、三菱等日本企業掌握；在電控技術方面，我國企業也處於相對弱勢。

從國內產業競爭態勢來看，目前國內的產業佈局也存在結構性問題：一方面是組裝工廠多、創新企業少。由於政府政策支持和國內市場發展，大量資本湧入新能源汽車領域，國內新能源汽車企業只有少數是技術創新型企業，多數企業是組裝加工工廠，缺乏自主知識產權和創新能力，預計未來3-5年將有70%的企業會被市場淘汰。

另一方面是知識產權侵權風險正在增加。伴隨著汽車產業全球競爭逐漸白熱化，我國汽車企業面臨的知識產權訴訟不斷增加。知識產權成為企業間競爭，尤其是跨國企業打壓民族汽車工業的重要手段。

馬一德介紹，2009年-2020年間，汽車行業知識產權案件數量由325件上漲到2147件，年復合增長率超過20%，遠高於所有行業的平均年復合增長率，案件數量在96個產業大類中位居前列。尤其在智能網聯汽車、無線充電等領域，相關技術正在標準化，其中，大量專利寫入標準，相關企業面臨著大規模爆發標準必要專利訴訟的風險。

因此，馬一德表示，應當從知識產權層面出發，優化新能源汽車產業佈局、引導產業發展。

深化產學研合作，實現專利突圍

在馬一德看來，整體而言，在全球競爭中，新能源汽車還處於迅速成長階段，至今並未形成一個統一、主流的技術路線，如混合動力汽車、純電動汽車、燃料電池汽車之爭，三元電池與磷酸鐵鋰電池之爭，乃至電芯形狀、電池包技術之爭，這些都在不同程度上導致技術發展分散化，所以新能源領域的競爭，最為根本的是標準之爭、技術路徑之爭。

在此競爭過程中，馬一德表示，需要國內產業樹立全球競爭觀，通過開放創新、抱團出海將國內優勢技術領域轉化為全球產業趨勢。這離不開政府發揮集中力量辦大事的作用，需要有關部門做好統籌規劃和引導工作。

由此，馬一德提出幾方面的建議。首先，在國家層面，政府需要在技術路線選擇上發揮戰略協調作用，確定不同細分技術路線上的領軍型企業、優正選展方向、重點扶持對象；深化產學研合作，集聚各種資源在關鍵技術、核心技術、瓶頸技術等進行協同創新，實現專利突圍。

伴隨著「電動化、智能化、網聯化、共享化」成為未來趨勢，要積極推動數字企業與汽車企業強強聯合，數據資源、基礎設施共享，集聚全國優勢資源，構建智能網聯汽車數字化研發生態；在補貼資助方面，要對過去「面對產品、一視同仁」的補貼政策進行調整，面向關鍵技術、卡脖子領域，採取項目審批、稅收減免、技術扶持等方式，對創新型企業進行重點資助。

其次，在產業層面，要推動建立完善企業間合作機制。要加快新能源汽車產業標準化進程，優先加快國內市場標準化進程，借助我國高市場佔有率，在電池等領域以中國標準引領世界標準，同時推進全球化專利戰略，培育標準必要專利集群。推動建立新能源汽車產業專利聯盟，儘管我國新能源汽車企業專利呈上升態勢，整體上卻相對分散，建議通過建立專利聯盟「抱團作戰」，將分散的技術創新力量和專利成果彙集成可與海外企業相抗衡的技術實力和專業能力，彙集開放創新資源。

此外，不斷優化產業分工佈局，針對國內新能源汽車產業低水平重覆的問題，引導企業在行業細分領域創新協作，形成整車企業協同零部件企業的「衛星式」格局，避免「代工廠」式的低端競爭和濫訴內耗。

新京報記者 柯銳

編輯 鄭偉彬

校對 李立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