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河寫手》三位主演有話說:多數人都是流星,閃一下也有力量

《銀河寫手》應該算是一部現實主義黑色喜劇:兩個漂在北京的年輕編劇,自認為寫出了一個絕妙的劇本輾轉於不同的影視公司開會,從夏天改稿到冬天,直到劇本變得面目全非,原來的主角甚至變成一隻狗,後來其中一位編劇患上焦慮症,讓這個劇本「流產」……當觀眾還沉浸在它用天馬行空般想像力的鏡頭,將那段寓教於樂的「節拍器」《救貓咪》拍得輕盈到飛起時,殘酷無奈的現實主題卻偏偏將這份空靈狠狠拽向地面。

《銀河寫手》是一部現實主義黑色喜劇。

也可以說,3月30日就已經上映的《銀河寫手》越來越和現實產生共振:片中,兩位小編劇懷揣夢想滿腔創作熱情,卻被鐵一般現實不斷敲打。片外,這部電影成為西寧FIRST青年電影展的黑馬後到院線上映,收穫一眾好評,很多資深影迷更是不斷為片中迷影文化妙處叫好,但難以改變影片上映至今票房僅四百多萬的現實。

影片《銀河寫手》主演桑治木子、合文俊、李飛的「三狗」組合通過《一年一度喜劇大賽》被觀眾熟知。面對上映後的票房成績,他們在接受新京報專訪時,能感受到他們不但並沒有被戲里戲外的現實擊敗,反而體現出一種平和的成熟。桑治木子告訴記者,「畢竟是主演,在這個位置上說沒有壓力也是純扯,但能被大家看到,能聚在一起把電影拍出來就很成功了,我們不抱太大期望,但希望更多人關注,哪怕多一張電影票,對我們來說都是驚喜。」在「三狗」看來,《銀河寫手》這樣非大製作的「小片」卻蘊含著極大的力量,不是什麼事情都會有結果,「有人從出生以來就是恒星,但大多數人都是流星,閃那一下,你也不會比一直掛在天上哪顆恒星差,你也蘊含著自己的力量。這部電影就是想給普通人一劑安慰,沒有成長,也是成長。」他們現在越來越享受自己的創作人生,因為只有不停進步、打破觀眾的預期,才能夠讓藝術創作更貼近觀眾,貼近真正需要開心的人。

誰不想有朝一日當主角

電影《銀河寫手》2023年在FIRST電影展上第一次公映的時候,擔綱主演的「三狗」都哭了,桑治木子率先聊起他初次看到電影流下的這些「眼淚」,「幹這(影視)行業的那一天我就想過這事,但真正到了大銀幕上讓我看到自己的那張‘大臉’那一瞬間的感覺還是不一樣。作為演員,誰都想登上大銀幕,尤其還有機會給你演主角,這件事情真的是夢想成真,給我了這個機會我肯定不會抗拒,就是這些年沒人找我演主角(笑),所以多年的努力也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在大銀幕上跟觀眾見面,但緊張和壓力感一直伴隨著整個放映的過程,我很感謝有這次機會。」

《銀河寫手》劇照。 左起:張了一(桑治木子飾)、「害蟲」(李飛飾)和孫談(合文俊飾)上演北漂生活。

《銀河寫手》講述的是關於「北漂」編劇的故事,「三狗」三人剛好既是北漂,也是編劇、寫手,因為劇情和他們的生活非常貼近,在「三狗」看來這次表演就是演過去的自己。作為一部反映打工人日常的現實主義題材作品,整體基調是比較低沉的,「三狗」也一改往日的喜劇人本色,不再延續綜藝里誇張性的表演風格,而是在大銀幕上奉獻了真實的表演。影片中編劇張了一(桑治木子飾)和孫談(合文俊飾)寫出了一個驚世駭俗的劇本《七秒人》。兩人和朋友們歡聚一堂,暢想著即將到來的名利掌聲,並為了導演要定薑文還是定閻非、彭大魔而爭執。然而,在經歷了被無良製片人忽悠、被大廠團隊輪番折磨之後,不僅劇本被改得面目全非,張了一和孫談也被踢出了團隊,項目胎死腹中,夢想化為泡影。

「三狗」用各自的生活化共鳴入戲

桑治木子正在給朋友們分析影片。

張了一這個角色和桑治木子非常貼切,他說自己是一個比較慢熱的人,在現場很多時候都會把自己當成角色,「我用的方法比較笨,儘量將自己放在情景里,大銀幕的每一幀都非常重要,你必須將自己長時間放在狀態里,要保持住角色的精氣神。我們這次創作的向心力特別足,到了現場先聊天找氛圍,而不是一碼一碼地生硬拍攝,這樣就多了很多生活化的東西。」

孫談(圖右)正在與朋友們爭辯。

而在電影里,合文俊飾演的孫談則像是張了一的反面,相比於張了一的倔強,他要敢於妥協得多,對於甲方的意見無條件接納,盡其所能地希望通過自身的妥協使結果圓滿。反觀自身的成長經歷,合文俊在這個角色里找到了共鳴,但也經過了非常漫長的過程:「表演過程中的某一刻你覺得他在你身上了,那一刻就覺得開竅了,我身上有張了一的影子,也有孫談的影子,有一場戲是我倆去送外賣,北京像素是每一個北漂人都必經之地,房子是密密麻麻的,萬家燈火,卻有一種很迷失的感覺:這麼多高樓大廈,這麼多燈火,卻沒有一磚一瓦是屬於我們自己的。這些情節都跟自己有著深刻的共鳴,以前在學校我是學導演系的,一開始特別堅信自己學的東西一定能用上,也一定是對的、是好的。結果畢業就找不到工作,四處碰壁,後來經歷了被各種各樣的人提意見,也沒有那麼自信了,什麼都好,只要能讓這個事情成、能夠讓我幹這個活就行,所以演的時候非常共情。」

而李飛飾演的「害蟲」,是個多年從不租房、常年拖著行李箱在朋友家蹭住的沒有名氣、沒有項目的北漂小演員,還經歷了女友和好友的背叛。李飛坦承,自己也曾有過一段到處蹭住的日子,為了演好這個角色還真的去「體驗生活」,「說實話,我這次拍戲蠻嚴肅的」,尤其是面對戲中女友和好友在一起的背叛戲,李飛為了看到更多人「被分手」後的反應,他還專門群發了信息給很多朋友說「咱倆分手」想看大家的第一時間反應,雖然大家在收到信息時有點摸不著頭腦並出現了一些無端「攻擊」,但事實證明,這種方法還挺奏效的,給他提供了很多真實的抒發情感。

電影結局很喪,現實中要努力追夢

《銀河寫手》的主創們經常調侃自己的作品是「三無產品」,無名導演、無名演員、無流量,但這些最真實的樸質反而令這部影片與眾不同。「劇本最大的吸引力就是真實,很多台詞、橋段不是憑空杜撰,是真實地發生在每個上班族身上的事,我們三個當然也在其中,無論是和甲方聊劇本,還是合租、去咖啡廳蹭網辦公等等,我們做了多年的喜劇,當了編劇,大家就是這樣的生活現狀,比如甲方提要求修改,到底應該怎麼辦,怎麼改才是有效的,我們吵過架、也堅持過自己,很多時候經歷了無奈,所以這些角色是我們帶著真實情感和經歷去塑造的。」桑治木子說,最後電影並沒有給張了一和孫談一個完美的結局。他們並沒有一炮而紅,也沒有讓劇本順利開拍,被埋葬的劇本百年後成了出土文物,AI劇本成為常態,人類自帶劇情漏洞和錯別字的創作成為時代的遺珠,小人物也沒有搖身一變成為超級英雄。

兩個小編劇在劇本會上被反復折磨。

「三狗」認為這樣一個比較喪的結局卻是《銀河寫手》的珍貴之處,合文俊說,「電影是沒有能力解決問題的,人物沒有成長,問題也會繼續存在,這特別現實,也是生活中大多數人面對的,我也和導演討論過要不要給一個闔家歡的結局,劇本來了,能租房了,但我們就是現實地做一個電影,為什麼最後要騙自己呢?」桑治木子則自嘲是一個很愛和自己較勁的人,一邊較勁一邊和解,「可能今天說明天一定要怎麼樣,明天一定要早起,但是明天也沒起來,人生就是這樣的,堅持是沒有錯的,我知道自己沒有成長,現實也很殘酷,但不阻礙自己為了想要的東西堅持下去。」李飛則說,《銀河寫手》的珍貴之處是給普通人提供了一個造夢的空間,電影里可以實現不可能實現的夢想,即使人物沒有成長,也是另一種幸福,重要的是如何堅持自己想做的,努力,再坦然接受結果。

在《一年一度喜劇大賽》中,「三狗」為觀眾帶來了很多爆笑作品,比如《叢林法則》《艱難抉擇》和《透明人》等,他們被很多人認識,再加上出演了大銀幕電影,讓這個組合越來越多地走進了觀眾的心中。談到近年來狀態上的變化,他們表示近來確實工作機會比以前多了一些,一直深耕於喜劇的他們,想著要做更多更好的原創內容,這樣就有了壓力。但對他們來說,現在越來越享受自己的創作人生,因為只有不停進步、打破觀眾的預期,才能夠讓藝術創作更貼近觀眾,貼近真正需要開心的人。桑治木子說,「我們要去不停積累,去搞新的不一樣的東西,如果是長時間沒有新的玩意兒或者不一樣的作品出來的話,大家可能就會覺得你們是不是就這樣了,其實這也是一種無形的壓力,所以以後的路真的還長,我們也會繼續努力。」

新京報記者 周慧曉婉

編輯 黃嘉齡

校對 付春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