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盡「苷」來：飲料甜蜜0卡的秘密是它？！｜科技賦能「百千萬」

初夏的「金柚之鄉」梅州，綠油油的柚果掛滿枝頭。正值金柚疏果期，柚農忙碌地分選著樹上的柚小果。

所謂的疏果，即把擁擠果、小果、形狀不正的果疏掉，集中營養，為果品穩產、優質打下基礎。

疏下的柚小果通常被當做廢棄物拋棄，不僅無法為柚農創造價值，還有可能要花上一筆錢請人清理。「都說柚子全身是寶，柚小果可否再利用？」思考這一問題，廣東李金柚農業科技有限公司總經理李永生用了多年。

問題的答案在李永生與中國農業科學院柑桔研究所教授吳厚玖相識後漸漸清晰：利用吳厚玖研發的提取技術，從柚小果中提取生產柚苷，作為健康甜味劑的原材料。

分選、清洗、烘乾、粉碎、提取……如今，在梅州市梅縣區國家現代農業產業園城東園區「梅州柚深加工項目」的生產車間內，柚苷生產線已運作成熟。但李永生和吳厚玖還有更多的願景，用科技帶動鄉村振興，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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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盡「苷」來：飲料甜蜜0卡的秘密是它？！時長共4分07秒)

苦盡「苷」來：飲料甜蜜0卡的秘密是它？！

回鄉創業

抓住金柚產業發展機遇

李永生的家鄉梅州市素有「中國金柚之鄉」的美譽，擁有目前全國最大的金柚商品基地和集散中心，2023年梅州柚種植面積65萬畝，總產量95萬噸。

20世紀90年代初，李永生隨著外出務工潮，到深圳市從事餐飲行業。每每回老家探親時，會看到種柚人越來越多，銷路卻不暢通，出現了滯銷情況。

李永生的嶽父也是柚子銷售產業的一員，受到市場波及。家鄉柚這麼好，只在珠三角賣實在太可惜了。「是否可以開拓外地市場？」經過一番思想鬥爭，李永生決定回鄉創業，從事金柚生產和營銷。

創業初期，憑著敏銳的市場眼光和過人魄力，他抓住了金柚產業銷售外地化的機遇。1995年的銷售季，他隨著滿車金柚來到湖北省沙市。通過「免費品嘗試吃」推廣模式，吸引了眾多圍觀的採購商，金柚很快售罄。

隨後，他乘勝追擊，成功將金柚業務拓展到十多個省市。一步步地，李永生還將柚子銷售版圖拓展到海外。

2003年，李永生成立廣東李金柚農業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李金柚公司」），建立金柚出口基地，獲得柚果出口國際市場的資格認證。

雖然銷量逐年上漲，但李永生也發現了危機：許多人跟上他的步伐，逐步擴大梅州柚的銷售市場。市場有限，如何突破瓶頸？他萌生了從「賣量」到「賣質」的想法，開拓高端柚果的市場。

為此，他選擇了富含硒的牛肝土打造金柚基地，並加強科學管理：聘請農業技術專家對果農們進行標準化生產種植培訓，嚴格按照農業主管部門指導的採摘時間進行採摘，收購後按照等級分類嚴格篩選……

一系列措施下來，柚果品質得到提升，李永生的金柚搶佔了高端柚果的市場。2019年，他的金柚年銷售量突破1.2萬噸，年產值達到1.2億元，產品銷往全國各地以及東南亞、歐美等地區。

為了保證柚果質量，每年疏花疏果期，大量柚小果被當做垃圾丟棄，不僅浪費還帶來環保成本。全身是寶的柚果，如何才能最大化利用？

在參加了國內多個行業內培訓後，李永生看準了水果深加工的市場化趨勢。「可我一個農民哪懂深加工怎麼做？」李永生決定從最簡單的互聯網搜索開始尋找助力，秉承著「要找就找最權威的專家」的想法，他找到了這個領域的頂尖專家——國家柑桔工程技術研究中心副主任、國家柑桔加工技術研發分中心主任、國務院特殊津貼專家吳厚玖。

撥通聯繫電話，李永生也沒想到，一段近10年的柚農與科學家的情誼就此開始。

科技賦能

甜味劑柚苷的研發之路

20世紀90年代初，吳厚玖和團隊開始研究從柚子的成熟果里提取天然黃酮類活性物質——柚苷，並通過研究把苦味的柚苷變成了甜味劑。「柚苷製成的甜味劑熱量為0，可以用在食品、日常化工品等，我們這項技術取得了專利。」

吳厚玖還記得2016年李永生前來拜訪時，他將李永生拒之門外的場景。「當時李永生找到我們說想做柚子深加工，但不知道要做什麼產品，我持一定懷疑態度。」

此前也有不少人前來找他合作，但都不了了之。「當時柚子加工產品的市場並不是非常好，我們也擔心，雖然做產品我們有技術，但如果不好賣，得不到效益，我們也不願意，我們還是希望能幫助企業盈利，幫助果農賺錢。」

李永生並未放棄，第二次上門找吳厚玖時，李永生帶上3噸不同尺寸、不同規格的柚果，讓吳厚玖的團隊參考。「看到他的誠意，我們也放下心來，達成了合作。」吳厚玖說。

利用李永生帶去的金柚，吳厚玖及團隊通過分析得出梅州柚的營養成分等數據，並給出不同部位做成不同產品的建議。「雖然柚果由內到外皆可製成產品，但在實際操作中仍存在難以搶佔市場佔有率、成本高等問題。」李永生把顧慮與吳厚玖交流。

一畝柚果地約可出品6000斤鮮果，另有400斤廢棄的柚小果或殘次果，造成大量浪費。成熟果製成的產品成本高，被廢棄的柚小果能否製成產品呢？

吳厚玖團隊嘗試用柚小果提取柚苷。「結果驚喜地發現，柚小果的柚苷含量更高，越小越高。」但是，吳厚玖團隊的柚苷提取專利在生產應用中並不是最完美的技術方法。

為此，吳厚玖團隊考慮改為用逆流提取。「在實驗室實驗後，我們把收到的柚小果寄到工廠生產試驗，非常成功。」吳厚玖說，使用逆流提取技術，提取率高達85%至90%。「濃縮、過濾、乾燥成一條線，一個流程下來，比過去縮短10—12小時。」

柚苷提取流程根據梅州柚小果的特性進行完善後，如何選用合適的機器實現機械化和自動化成為了下一個難題。

「因為此前還未有企業用柚小果提取柚苷生產甜味劑，我們沒有可參考的器械投入生產中。」李永生與吳厚玖只能全國各地一個個企業尋找和試驗，以求找到最佳的生產工具。

「記得有一次，我和李永生約好要到溫州的一個工廠進行柚苷的提取實驗，結果前一天我不小心把腰扭了。」腰部疼痛難忍，人已無法站立，但為了爭取時間，盡快尋找合適的機器，吳厚玖還是咬牙堅持從重慶到了溫州。結果，在溫州的工作持續了3天。

便是這種堅持，讓他們找到合適的機器，實現生產自動化。「這條生產線目前在全世界都處於領先水平。過去一天只能生產幾十公斤柚苷，現在一天能生產幾百公斤甚至幾噸。」能夠幫助李永生將夢想照進現實，吳厚玖十分欣慰。但從有想法到規模化提取柚苷，他們用了6年。

2022年，李金柚公司生產的柚苷批量生產並上市。彼時，該公司已投入近億元在柚苷的生產研發中。

精深推進

做全國最大的柚果深加工企業

經過6年時間，柚小果製成的柚苷終於得以投入市場。就在此時，李金柚公司的工廠遭遇山體滑坡，受到極大損壞。同時，受市場波動影響，柚苷銷量下降，李永生深受打擊。

「我一直給他們打氣。柚苷是個好東西，目前全世界都在研究它。隨著生活水平提高，人們健康意識越來越強，對柚苷需求量就會不斷增加。銷路一旦打開，中國柚子的產量佔了全世界的百分之七八十，生產柚苷的發展前路會非常廣闊。」吳厚玖說。

吳厚玖的話第二年便得到印證。目前柚苷主要運用於國外食品加工中，隨著公眾對阿斯巴甜認知逐漸加深，柚苷等製成的甜味劑逐漸替代阿斯巴甜，柚苷的市場佔有率也穩步提升。

2023年柚苷價格持續上漲，2024年一季度同比又有所提升。「2023年，柚苷每噸價格約為20萬元，我們賣了20噸。」李永生說，25斤柚小果可提取1斤柚苷，公司目前的生產線能達到一年生產100噸柚苷的規模。

除此之外，2020年「逆流熱水法提取柚苷」的技術申請為專利。「這是我們共同的知識產權。」吳厚玖對雙方的合作十分滿意，「合作近10年，我們已建立十分良好的關係，相互信任。」

在位於李金柚公司的梅州市南方金柚研究院，穿著白色實驗服的李永生熟練地演示柚苷的提取。這8年時間里，李永生在與吳厚玖的接觸中，也逐漸掌握了柚苷提取的技術，「企業得到成長，我也得到成長」。

舉網以綱，千目皆張。柚苷的研發和生產已逐步走向成熟，接下來，李永生想繼續研究柚果的全果資源化利用。

「研發初期是用柚小果做柚苷，等資本逐漸累積，也有更多投入在成本更高的成熟果、柚花的深加工產品研發中。」李永生說，接下來，公司計劃製作柚子花茶、油皮精油、柚皮菜、柚子汁等，「柚子的種子可以提取檸檬苦素，檸檬苦素對癌症有一定抑製作用，它是製作心腦血管藥物的主要原材料」。

李永生認為，目前「深加工佔比較小」仍是梅州柚產業的一項短板，「未來，我們會不斷延長產業鏈，加大深加工開發力度」。

「過去收購鮮果，加工賣出去的產品不到兩款，這樣的話加工收益低，農民收益也低。」提到農產品深加工，吳厚玖認為要借助科技創新提升加工技術，通過高質量的加工，對農產品實現提質、增值、增效。「這種手段，有助於鄉村振興的推動。我深感我們的責任和擔子很重。」

在龍頭企業的帶動下，梅州越來越多的企業和果農投入到柚果深加工的生產和初加工產業配套中。據統計，僅梅縣全區已有金柚深加工企業12家，各級重點農業龍頭企業180家。

「通過科技手段，1個柚子能實現10倍以上的附加值產出。」李永生說，梅州金柚深加工產業發展開了個好頭，未來還有更深領域的精深推進值得探索。

記者手記

科技讓梅州柚「年年見」變「天天見」

從銷售鮮果到金柚深加工，30多年來，李永生從一名普通果農成長為梅州金柚產業發展的領頭雁。在採訪中，他總把一句話掛在嘴邊——「柚子全身都是寶」。

柚花香氣清新，可以製成柚子花茶、柚花香氛；柚皮營養物質豐富，含有柚苷、果膠、膳食纖維等，可用於食品和日化用品生產；果肉能用來做果汁、果醬、果脯等；柚核可提取檸檬苦素，皮渣用於製作動物飼料……

金柚的全果資源化利用，關鍵靠科技。目前，李金柚公司已建成首台年提取柚苷200噸的逆流熱水提取自動化生產線，並正在研發金柚成熟果的精細化分解加工，讓梅州柚「年年見」變「天天見」。

李永生的個人成長也離不開科技。自從研究起柚小果深加工，他從一個普通的農家小夥，變成擁有發明專利的工程師，成長為全國農村青年致富帶頭人、廣東省勞動模範、梅州市金柚產業振興先鋒人物。

科技更是為農業插上騰飛的翅膀。近年來，我國農產品深加工業不斷髮展。根據農業農村部發佈的《2023年農產品加工業經濟運行報告》，去年我國規模以上農產品加工業實現利潤總額比上年增長14.7%，增速較前年提高11.6個百分點，比規模以上工業高17.0個百分點。

「現在我們有更廣闊的天地，大有可為。」吳厚玖說，科研院所可以和企業一起合作，大力發展農產品深加工，讓更多農民、消費者和企業在科技發展中受益，助力鄉村振興。

【策劃】羅彥軍 陳戈 林煥輝

【統籌】王會贇 湯凱鋒 殷劍鋒

【執行】張盛良 張誌超 李江萍

【采寫】南方+記者 張柳青 許文浩 彭奕菲

【圖片/影片】南方+記者 何森垚（除署名外）

◎開欄的話

擁抱新的「科學的春天」時不我待。當前，廣東已吹響「加快產業科技互促雙強，走好高質量發展之路」新的衝鋒號角，產業科技創新、發展新質生產力也成為廣東的戰略之舉、長遠之策。即日起，南方日報、南方+推出《科技賦能「百千萬」》欄目，通過一線走訪，近距離觀察科技賦能「百縣千鎮萬村高質量發展工程」的火熱場景。敬請垂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