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卡「迷住」小學生：追捧「和天下」香菸，商家百元打包賣

躲過奧特曼卡片，卻沒抵住煙卡的誘惑。

8歲的小海將父親剛抽完的「和天下」空煙盒拿到手，熟練地將紙蓋撕下來，再規整地將其折成長方形，並放入已裝有厚厚一疊煙卡的盒子裡保管起來，「這是張稀有卡，一定得好好珍藏。」

近段時間，煙卡在小學生群體中頗為流行。這種通過在地面拍打卡片，使其翻面即獲勝的遊戲正逐漸成為無數孩子的課外新寵。

煙卡掀起風潮，銷售市場一路火熱。近日，新京報貝殼財經記者登錄電商平台搜索發現，上百家店舖銷售國內外不同品牌和規模的煙卡，售價數元到上百元，不乏有商家已銷售超200萬單。

新京報貝殼財經調查瞭解到，煙卡根據香菸品牌的價格，稀缺程度也有著「等級區分」，而「和天下」「中華」這種昂貴的香菸自然成了孩子追捧的「王者」。此外，煙卡銷售已形成一條由上至下的完整產業鏈，印刷以及回收商販均在這股熱潮中試圖吸金。

不過，煙卡背後也有隱患。「煙卡作為香菸的衍生物，不可避免帶有‘煙’色彩，煙卡在未成年人中流行、傳播，實際也是香菸在該群體中的宣傳，且煙卡的玩樂性會降低未成年對香菸的牴觸，進而引誘未成年買菸吸煙，影響其身心健康發展，這明顯違背了《未成年人保護法》的規定。」河南澤槿律師事務所主任付建表示，「商家向未成年人銷售煙卡的行為很容易使未成年人過早接觸到香菸，形成向未成年人宣傳菸草的違法行為。」

煙卡也誘人，香菸貴賤=稀缺等級

放學鈴聲剛響，一群背著書包的小學生迅速聚集在校園外空地上，紛紛從兜里掏出一疊疊折好的卡片，趴在地上使勁拍打起來。

「根本管不住，稍不注意就溜出去和朋友玩煙卡了。」在重慶工作的魏萊無奈地向貝殼財經記者表示，兒子小海最近迷上了煙卡，每天都會拉著同齡的小夥伴玩耍，「最初只是玩幾把，現在不玩上幾個小時根本不會回家。」

貝殼財經記者瞭解到，近期小學校園中風靡起一種煙卡遊戲，孩子通過摺疊香菸盒製作成長方形的卡片，再放在地上輪流拍打。在此過程中誰能將對方的煙卡拍到翻面，誰就能贏得最後的勝利，而遊戲獎勵則是對方的煙卡。

微博上，「煙卡成小學生新寵」早已是熱門話題，閱讀量達到1000多萬次。而在抖音平台上，相關播放量更是達到24.9億次。據多位小學生表示，熱衷煙卡遊戲源於其好玩且有趣，「周圍的同學都在玩煙卡，誰沒有加入的話，不但沒有共同話題，也沒有別的遊戲可玩。」

然而，隨著颳起煙卡風，不少家長卻開始頭疼起來。

「最初覺得玩煙卡很正常，畢竟自己童年時也玩過類似遊戲，而且在此期間還遠離了電子遊戲，但逐漸感覺孩子有點過度沉迷了。」魏萊表示，除了玩耍遊戲外，兒子每天回家都會向他索要抽完的煙盒，「上下學路上隨時盯著地面，生怕錯過煙盒，甚至還會跑到垃圾桶處尋找。」

浙江80後劉浩同樣有此困擾。自從兒子迷上這一遊戲後，每天都會向他索要煙卡，「他手中有20多張煙卡都不滿足，經常在我面前說班上同學手裡都是近百張，他也想要那麼多。」

不抽菸的劉浩只能向身邊同事和朋友尋求幫助，「每天都會問朋友煙抽完了麼，好把空煙盒帶回家。」

更讓他無奈的是，隨著孩子對煙卡著迷程度的加深，逐漸看不上自己日常收集的煙盒。一番瞭解後才發現，原來煙卡根據香菸品牌的價格高低、稀缺程度也有著「等級區分」，「越貴的煙所對應的煙卡也越高級。以前他玩的煙卡大多都是20多元的檔次，現在已經鬧著要價格更高的了。」

魏萊在和兒子的溝通中也發現，孩子群體里類似「和天下」「中華」這種昂貴的香菸品牌所折出的煙卡也最受歡迎，「這意味著誰能拿出這類煙卡，誰就是‘孩子王’，畢竟誰都想贏得最貴的煙卡。」

「現在幾乎每天都有小學生進店盯著煙架，尋找花哨的煙殼並詢價。」在四川老家經營著一家便利店的老趙告訴貝殼財經記者，儘管自己多次勸退這些湊在煙櫃前的未成年人，但仍有不少孩子不願離開，甚至每每有客人買菸時都會湊上前詢問對方是否有空煙盒，「尤其是看到有人買好菸，都會纏著詢問對方什麼時候能抽完，懇求對方把煙盒留給他們。」

熱度催生產業鏈，「和天下」煙盒回收價達0.2元

煙卡出圈，自然吸引一眾看中商機的商家湧入。

貝殼財經記者在淘寶搜索發現，約有近百家店舖銷售各種各樣的煙卡，根據品牌和規模不同，大多以幾元至上百元的價格打包銷售。

在一家銷量達到1萬多單的店舖里，貝殼財經記者發現其款式頗為豐富，可以選購包括20張、100張、200張及500張等不同數量的煙卡。其中最為暢銷的檔次是17.6元的「50張卡+2張小目標+2張和天下」，系統顯示已有千人購買。按照這一價格計算，每張煙卡的單價約為0.32元。

除了普通煙卡，還有商家專門售賣「和天下」「荷花」等備受孩子追捧的稀有煙卡。一家店舖銷售10到50張不同數量的「和天下」煙卡，價格也從19元到75元不等。店家告訴貝殼財經記者，這款煙卡自上架以來已有多位玩家諮詢下單，「畢竟是孩子心中的‘王者’，自然受到歡迎。」

同樣在拚多多平台上，貝殼財經記者注意到，多家煙卡商家銷量已超過百萬件。一家店舖中，4張混發款的煙卡價格為2.8元，300張混發卡價格則達到42.8元。值得注意的是，該商家所銷售的煙卡都標有「保真、無印刷、真煙卡」等醒目字樣。

一位菸酒渠道經銷商告訴貝殼財經記者，為了能迅速搶佔市場，部分商家除了四處搜尋空煙盒外，還會聯繫印刷廠製作煙盒進行兜售。但這種印刷的煙卡並不被學生群體所認可。在這個圈子裡，他們更在意帶有膠痕的「真煙卡」，沒人願意和拿「假煙卡」的小孩玩耍。

這意味著要想獲得更多客源和訂單，需要有穩定且大量的「真煙卡」貨源渠道。貝殼財經記者在一家專門售賣煙卡的店舖首頁看到，頁面最上方標有「可回收煙卡」的字樣，並註明「回收‘煙卡’，只收煙盒蓋子，不收印刷假貨」。

「現在煙卡銷售已形成一條由上至下的完整產業鏈。」老趙分析稱，商家通常選擇從煙廠購買的尚未組裝過的紙盒板，這種煙盒板沒有防偽二維碼，且雙耳沒有膠水，發貨前會剪掉下半部分。另外茶坊、網吧等場所的工作人員及環衛工人也是商家的合作對象，在收到一定數量的煙盒後，再通過清理、裁剪摺疊製作成煙卡銷售給終端市場。

貝殼財經記者以「茶坊老闆」的身份聯繫上一家煙卡銷售商家。在得知來意後，對方熱情地諮詢手中的貨量、能否穩定供貨等情況，並表示價格按照3個檔次回收。20元至30元價位的普通香菸煙盒價格為0.15元，30至50元的價格為0.18元，而「和天下」的煙盒單價則在0.2元。

當貝殼財經記者表示價格太低時，對方稱自己盈利空間也不大，「畢竟收到貨時要篩選掉破損的煙盒，還要殺菌消毒後才能上架發貨。一番折騰下來沒什麼利潤，遠不如賣假的掙得多。」

事實上，售賣煙卡之外，還有部分商家賣起了配套的「煙卡收納盒」。貝殼財經記者注意到，這些收納盒通常是裝名牌煙的條盒，價格也在幾元到幾十元不等，「有些孩子特意會購買「和天下」的盒子，來彰顯自己煙卡的‘身份’。」一位商家如是說。

暗藏過早接觸菸草隱憂，煙卡是典型菸草廣告

煙卡走紅市場，背後暗藏的風險已引發家長和學校的擔憂。

「如果只是玩還行，現在擔心孩子在遊戲時過早地接觸到菸草。」劉浩發現兒子如今對香菸品牌如數家珍，甚至能熟練地通過聞氣味、搓紙殼等方式辨別煙卡的真偽。這讓他很是擔心，「特別害怕他為了收集煙卡而偷摸買菸或抽菸。」

事實上，多位家長在接受貝殼財經記者採訪時坦言，孩子在收集、玩煙卡時難免會接觸到菸草。如何避免孩子進一步偷摸抽菸則成為當下家長的焦慮。另外，未成年人在玩耍時不排除互相比較誰的煙卡更多或更稀有，進而陷入攀比。

據中國疾控中心控煙辦主任肖琳參加活動時表示，煙卡是一種影響青少年的營銷手段，以世界衛生組織有關菸草廣告促銷的定義來看，煙卡是一種典型的菸草廣告。而將捲菸盒做成玩具，這樣的植入性廣告會對孩子造成深遠影響。接觸認識眾多捲菸品牌後，未成年人未來吸煙的可能性更高。

貝殼財經記者瞭解到，如今多地教育部門和學校已對煙卡遊戲採取了限制措施。

4月，海南省三亞市教育局發佈《防止學生沉迷「煙卡」遊戲重要提示》，其中明確煙卡來自廢棄煙盒，四處蒐集、隨身收藏可能會危害學生身心健康。此外，學生在遊戲中可能會啟蒙賭博意識，並對吸煙產生興趣和好奇心。

5月，甘肅天水教育局也發佈《關於禁止學生玩「煙卡」遊戲的倡議書》，詳細列舉了「煙卡」遊戲有形危害和無形危害，提醒家長不主動向孩子提供「煙卡」，不要讓孩子帶「煙卡」進校園。

浙江一所小學的老師告訴貝殼財經記者，早前確實注意到有未成年人在玩煙卡，每次看到類似情況都會上前阻止。「儘管遊戲本身沒有很大危害，但煙卡畢竟與香菸有關，不排除造成潛在風險。」

「將煙卡賣給未成年人明顯違背了《未成年人保護法》的規定。」付建向貝殼財經記者分析稱，煙卡作為香菸的衍生物，不可避免帶有「煙」色彩。而其在未成年人中流行、傳播，實際也是香菸在該群體中的宣傳，且煙卡的玩樂性會降低未成年對香菸的牴觸，進而引誘未成年買菸吸煙，影響其身心健康發展。

「據《未成年人保護法》第五十五條規定，生產、銷售用於未成年人的食品、藥品、玩具、用具和遊戲遊藝設備、遊樂設施等，應當符合國家或者行業標準，不得危害未成年人的人身安全和身心健康。上述產品的生產者應當在顯著位置標明注意事項，未標明注意事項的不得銷售。」對於商家回收舊煙盒並摺疊煙卡售賣的行為，付建表示，儘管煙卡與菸草屬於兩種不同的類別，煙卡不屬於菸草註冊商標所指向的商品範圍而可以單獨售賣。但如果找印刷廠偽造印刷煙卡，則屬於侵權行為，「其並未獲得權利人授權而偽造印刷並向市場銷售，已侵犯香菸公司註冊商標權，將面臨民事及行政責任，若涉案金額較大，還將涉嫌刑事處罰。」

新京報貝殼財經記者 覃澈 編輯 王進雨 校對 柳寶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