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的運河號子,在更多人口中傳唱

今年是中國大運河申遺成功十週年,隨著相關活動的開展,北京非物質文化遺產「通州運河船工號子」第四代傳承人趙義強和他那幫老夥計一起忙著交流、講演、表演……他告訴記者,「最近一天也沒閑著」。

6月13日,北京市通州區大光樓碼頭,北京非物質文化遺產「通州運河船工號子」第四代傳承人趙義強在船頭喊登船和起航號子。新京報記者 王遠征 攝

運河號子成為通州非遺文化符號

「從五一到現在,幾乎都沒休息,活動已經安排到6月22日了。」6月18日晚接受記者採訪時,趙義強剛結束在通州區桑治莊鎮中心小學的交流。

首批入選北京市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的「通州運河船工號子」,是通州的一張文化名片。為了擴大影響面,通州區正在推行「運河號子進校園」工作,趙義強順理成章地成為老師。如今,他已經在北京的數十所中小學教授運河號子。「平均每週都有幾節課,北運河、通惠河沿線的中小學基本都有。」與孩子們唱得有多好相比,趙義強更希望孩子們能夠受到運河號子的感染,學習其中傳達的團結互助、吃苦耐勞的精神。

今年正值中國大運河申遺成功十週年、京津冀協同發展上升為國家戰略十週年,趙義強所在的運河號子表演隊很好地契合了這兩大主題,成為各種活動的常客。「這些日子在北京的博物館、漕運碼頭、運河文化廣場有好幾場表演,還去了河北的廊坊、天津的武清,接下來還可能去雄安。」趙義強說,有時候一天就要參加四場活動。

對於這個平均年齡70歲的表演隊來說,忙碌加重了身體負擔,但也意味著運河號子這項非遺文化受到了重視,能夠讓更多人知道。這些年的深度參與,也讓趙義強多了一份責任感,「趁我還能表演就義不容辭吧」。

有交流就有融合。由於河北、天津沒有專門的運河號子表演隊,趙義強他們還組建了「通武廊」「京津冀」這樣的跨地區運河號子表演隊,「河北、天津當地喜歡運河號子的人也會加入,如果出京表演,就會叫上他們。有時候他們還會到北京一起排練。」

6月13日,2024京杭對話「千年運河千里行」活動在北京市通州區北運河畔啟動。700多年前,馬可·波羅沿大運河南下遊曆中國,推動東西方交流。當天的活動特別邀請外國達人共同感受大運河的風貌。

在採風團登船起航前,趙義強唱響了洪亮悠長的運河號子,運河文化更具體地展現在眾人面前。作為北京「大運河體驗官」,趙義強還在啟動儀式上分享了自己的感悟,「以前的運河號子是勞動、是生存,如今再喊起這號子,更多的是記憶、是文化,希望這些運河文化可以得到更好的保護和傳承。」

運河號子隨漕運興起,曾瀕臨失傳

要想保護和傳承,先要保證其存活下來。此前,運河號子曾瀕臨失傳。

運河號子與漕運船工的勞作相伴相隨。「對於北京來說,大運河很重要的功能是給北京的城市建設提供重要物資。所以,大運河體現了元明清時期首都和漕運的緊密融合。」首都師範大學歷史學院文化遺產專業負責人王銘介紹。

元代京杭大運河全線貫通以後,漕運物資大量供應北京。到明代,明成祖朱棣遷都北京,除了糧食等日常物資,營建紫禁城需要的木材、石頭、城磚等一系列建築材料,也通過大運河運抵北京。

在北運河行船,從北京去天津時是順風順流,只要搖櫓就可以,但進京的方向是逆流,這就需要船工拉縴。而運河號子正是船工在拉縴時根據不同場景喊出的「勞動號子」。

曾經的北運河上,千帆相接。「漕運晝夜不停,運河號子連天」,船工喊唱著運河號子,指引著漕船起錨、立桅、搖櫓,一派繁盛景象。

據記載,清光緒年間,北運河的主要補給河流潮白河潰決改道,運河斷了,朝廷改徵糧為折扣銀兩,漕運廢除,水運凋敝,陸路興起,通州碼頭的地位逐漸減弱。直到1943年運河因大旱斷流,民間的水路運輸也就此終止。隨著北運河漕運功能的消失,運河號子也逐漸退出歷史舞台。

現如今,運河號子還能被聽到,繞不開一個人。年過八旬的常富堯在運河號子表演隊中擔任領號人的角色,一身紅色的演出服顯得熱烈又出眾。30多年前,在文化館工作的他騎著單車,帶著一支鋼筆、一個暖水壺、一台老式錄音機,從東南向西北沿著北運河,幾乎走遍兩岸村莊。最終,10個種類22首運河號子的曲譜躍然紙上。

通州運河號子包括起錨號、立桅號、搖櫓號、闖灘號、裝艙出艙號、拉縴號、閑號等。「喂捯、喂捯……」在記者採訪時,常富堯唱起了起錨號。

作為漕船出航的第一步,船工們需要將鐵錨從水中拉出。「第一個‘喂捯’要用力喊,因為大家要一起用力拉船錨,第二個‘喂捯’比較輕,用力之後船工們要緩一緩。起錨號雖然沒有旋律,但是喊起來緊湊有力,張弛有度。」常富堯說,開船的時候有起錨號,船行到水深處有搖櫓號,卸裝貨的時候有出艙號和裝艙號,船隻擱淺時有闖灘號,縴夫拉縴時有拉縴號……

通州運河號子有自己獨特的風格。「運河不像長江和黃河,運河是人工的,水特別穩,沒有大風大浪,所以號子相對來講也挺穩,所謂‘水穩號不急’。」趙義強介紹。

常富堯還指出,通州運河號子是「北調含南腔」,詞具有北京特色,但因為大運河貫通南北,所以曲調融合了南方腔調。此外,運河號子還有一個特點叫「閑號獨一份」。「閑號」用來調動大家的情緒,尤其是從天津到北京這一段,拉縴的時候吃力又單調,需要船工號子來調劑一下。

傳承發展,讓更多人願意欣賞、參與

隨著2006年「通州運河船工號子」被列為北京市非物質文化遺產、2014年中國大運河申遺成功、2017年大運河文化帶建設深入推進,尤其是北京城市副中心建設持續開展以來,運河號子的命運發生了變化。

如今,隨著城市副中心三大文化建築投入使用、北京(通州)大運河文化旅遊景區掛牌5A級景區,通州的文化氛圍愈發濃厚,包括運河號子在內的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展示機會更多了。「只要有活動,我們就是首選。」趙義強說,隨著知名度提升、觀眾增加,他們也在嘗試豐富表演元素,讓運河號子更值得一看。

如何讓更多人願意觀賞,是當下大運河沿線非物質文化遺產面臨的共同課題。「我們創作了《水穩號兒不急》,從作詞作曲到演員選拔,再到舞美、燈光、道具等,都比原來的運河號子要豐富得多,藝術水準也提升了。」通州區文化館館長陳振清說,運河文化的傳承發展需要找到與當今社會的連接點,讓老百姓覺得與自己的生活沒有脫節。

趙義強也在考慮如何讓更多的人尤其是年青人願意參與進來。他擔心,表演隊成員的年齡越來越大,如果沒有年輕一輩頂上去,要想傳承下去很睏難。「我也物色了幾個,年輕稍微小一點,四五十歲,有戰友的孩子,有文工團退休的,已經跟著一塊兒排練了。」

在外出表演交流過程中,趙義強觀察到,四川一帶的川江號子在傳承方面值得借鑒學習。「在當地,不少學校已經把學習川江號子作為德育的科目,成立採風團隊,有組織地學習、排練。」

大運河是流動的、貫通的,趙義強覺得,沿線有運河號子的地方可以聯合起來,進一步融合、創新、發展,畢竟聯合的力量更強大。

■聲音

以前的運河號子是勞動、是生存,如今再喊起這號子,更多的是記憶、是文化,希望這些運河文化可以得到更好的保護和傳承。

——北京非物質文化遺產「通州運河船工號子」第四代傳承人趙義強

新京報記者 行海洋

編輯 白爽 校對 吳興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