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蘭綻放 | 從「白玉蘭」入圍佳作讀懂國產劇的「大影視觀」

今晚,第29屆上海電視節白玉蘭獎評選即將揭曉,從觀眾到業界無不目光齊聚。作為國產劇評選的三大權威獎項之一,相比飛天獎注重政府表彰的指向、金鷹獎常常反映大眾由心的選擇,白玉蘭獎更重視體現經由專業人士層層推選的專業價值。

年複一年,人們從白玉蘭獎評選中提純風向標價值。

本屆白玉蘭獎的國產劇評選,薈萃2023年第二季度至2024年第一季度播出的優秀劇目,螢屏和網絡首播都能入圍,長短篇幅皆可上桌。最終,《不完美受害人》《大江大河之歲月如歌》《繁花》《父輩的榮耀》《歡迎來到麥樂村》《漫長的季節》《南來北往》《問蒼茫》《問心》《追風者》十部作品入圍最重磅的「白玉蘭」最佳中國電視劇獎評選。

如果說深入生活、紮根人民是國產劇刻在基因里、始終主張的優秀創作傳統,那麼當互聯網變革與經濟社會發展空前強勢地同人們的觀劇生態產生交融,今天的國產劇創作可能比以往任何時候更需要一種「大影視觀」——它既胸懷「國之大者」,能展示中國形象、關注時代變遷、書寫萬家燈火;它也能服務於經濟社會發展大局,讓國產劇與旅遊、商業夢幻聯動,以文促旅、以旅彰文;它還應當引領影視行業發展大勢,用不斷升級的藝術審美、視聽體驗、匠心創製,使國產劇真正成為人們走向真善美的心靈之橋。

這是十部候選佳作里透出的新風,也是我們對新時代「白玉蘭之選」的期待。

時代的藝術見證,精神的美育觀照

若要給入圍作品找個最大公約數,記錄時代脈搏、承載時代精神,應該就是。它們以影視藝術記錄國家發展的不同篇章、容納各個時期的社會風情畫卷,但拒絕主題先行、題材至上,而是在對具體的人的描摹中實現精神的美育觀照。

《問蒼茫》深情講述青年毛澤東踏上革命初程的故事。詩性畫面里,偉人的青春路與百年大黨的早期創業史合轍,革命的真實歷史為青年成長立誌提供可視化範本。《追風者》的鏡頭始於1930年代,描寫愛國青年在動盪時局中歷經抉擇,走向理想之路。偉人、普通人,都說國家的未來什麼樣,要看這個國家的青年什麼樣。兩部劇收到觀眾熱烈反饋,是對青春因磨礪而精彩的佐證,故事里那些將青春繫於國運的年青人,他們眼裡的清澈與希望,會如星火般引燃新時代青年的熱血和擔當。

「詩文隨世運,無日不趨新。」林業的改革與生態文明建設會對一方水土幾代人產生多麼深遠的影響,《父輩的榮耀》將濃情筆墨落在父輩的榮耀、新一代的傳承之上。時代列車的比喻在《南來北往》里被具象化,一列火車上的人生百態、一群鄰里中的人情冷暖、一對師徒間的薪火相傳,隨越伸越遠的鐵軌、越跑越快的火車,共同見證山鄉巨變。市場經濟的蓬勃不是一蹴而就,江河奔流中,有人不墮青雲誌、也有人迷失過航向。《大江大河之歲月如歌》和《繁花》在同一年代側重不同領域的發展,相同的是,不經歷風雨怎能見彩虹,這關乎人的成長,又何嚐不是改革開放之路從試驗田、涓滴溪流漸漸闖出繁花似景、闊野坦途的旅程。

《歡迎來到麥樂村》和《問心》都圍繞醫者仁心展開。前者打開視野格局,從60多年間中國援外醫療隊的大愛擔當里擷取動人片段,在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下找到創新的藝術表達;後者「啃」當代醫療劇這根硬骨頭,努力在螢屏內外建立「醫患同盟」。

消費的撬動柱蠆式,情緒的向善調節

為什麼人們會跟著一部劇去旅行?又是為什麼,明明流淚看過的劇,再回想時卻讓人心底一動?「藝術的最高境界就是讓人動心,讓人們的靈魂經受洗禮,讓人們發現自然的美、生活的美、心靈的美。」

關於《繁花》究竟書寫了1990年代上海哪片光暈下的景觀,個體的記憶視野不同,觀點不盡相同。但有一點是集體認可的,它寫一群人的奮鬥,寫一座城市在改革浪潮中的振奮精神。人人力爭上遊的時代,阿寶憑勤懇努力華麗轉身,玲子的聰敏與情義助她的餐館風生水起,汪小姐敢打敢拚又乘上時代東風;而當風浪起時,有人鉛華洗盡從頭開始,有人堅韌曆練誓做自己的碼頭。《繁花》捲起一路話題,觀眾被喚起的與其說是複刻的記憶,毋寧看成是被劇中人的創業史、心靈史激起了燃情力量,讓人願意到城市的褶皺里找共鳴、在消費的衣食住行中獲得人與時代同頻共振的確證。

《父輩的榮耀》一開篇就是段航拍鏡頭,萬木吐翠的夏、層林盡染的秋、茫茫雪原的冬、遍野新綠的春,森林在鏡頭前隨四季變幻,東北林場的實景拍攝美不勝收。自然美,人更美。三個顧家的「外人」原本各自命運飄零,但因善良的顧長山、那存花夫婦,沒有血緣的孩子有了家的守護,冬夜的爐火照見他們血濃於水的親睦,內心有了可停泊的港灣,漂流的孩子也能遙想未來。

穿行過40年的列車,《南來北往》里,有為蒙冤丈夫守家10年的妻子,有為遠行兒子牽腸掛肚的父親,有日久生情的愛侶,有古道熱腸的四鄰……創作者把敘事的線頭歸攏到家屬院,那是人們的家,出走多遠,都要回家。也正因為平凡的小人物在這雞犬相聞的院子裡與命運交鋒,螢屏前的觀眾才感同身受,懷想著當今快節奏生活里熟悉又陌生的情——地緣鄉情,也就是人情味兒。

《漫長的季節》《不完美受害人》《問心》都有讓人揪心的時刻,卻也將觀眾在喟歎之後引向更深的思索,將沸騰的情緒引入中正平和的善意。人性的深淵、社會的議題、生活的痛楚,都是世間真相,也是中國電視劇常以現實主義之筆深刻洞察人間的創作傳統,甚至,越深刻越顯厚重。但表現人性複雜不等於湮沒人格的光亮,直面社會議題不代表情緒淺表的渲染,書寫難題更不等同於苦難的宣揚。於觀眾,好劇是能長久感知世間溫暖與人生真諦的影像誌。

創作的真諦回歸,視聽的新質生產

中國電視劇誕生於1958年,60多年過去,互聯網不可逆地改變創作與觀劇的生態。「網感」是個什麼感,電影感又真的已成劇集標配了嗎?創新是國產劇發展的長久命題,視聽豐富、技術升級、題材策略的迭代,都是觀眾關切。但真正的創作者不會被「創新焦慮」捆綁,相反,返璞歸真、守正創新,才是許多「白玉蘭」入圍創作者不約而同的取向。

精品懸疑劇黑馬奔襲,形成了這兩年長影片平台的獨特風光。可偏偏,《漫長的季節》不憚「淡化」懸疑,用反類型、詩意化的表達,細膩描畫出一個被困於兒子走後那年秋天的父親、幾個懸置於時間流逝之外的老夥計。劇集電影化也是這幾年的創作風潮。短暫的秋天、陽光下金色的苞米地,天格外高和藍……但在這部劇中,電影感不僅僅滲透在運鏡、構圖、光影等美學風格,更融入海報、片頭、序幕、音樂、敘事、片尾等等一部影視劇面向觀眾的幾乎所有細枝末節里。更關鍵的,形式就是內容本身,所有的創新手勢本質都在參與內容的新解,讓觀眾在長久的沉浸感和震撼力中打個共鳴的響指。

《問蒼茫》用詩詞為敘事的進程點睛;《父輩的榮耀》在生態之美中承載了對土地的熱望,鋪墊了少年人未來返鄉的心境;《繁花》與《漫長的季節》將劇本背後的文本之美、文化之美帶到大眾議題空間;《問心》穿過林林總總的糾結、祈願,生的歡喜、逝的痛苦,最後落點於生命之美……這些從中國大地原生湧出的故事和人,成就了劇集創作者從一開始就得以擺脫西方類型片「高概念、強情節、多反轉、快節奏」的桎梏。它們未必嚴絲合縫於類似大片的定義,也未必讓劇中人言必有「網言網語」,但卻運用新質的視聽,書寫了遼闊天地之間的眾生相、酒肆飲、馬蹄急、意難忘,這何嚐不是另一種「中國式大片」?

文:王彥

圖:劇照

編輯:宣晶

責任編輯:邢曉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