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考消息特稿丨北極黃河站助力構建全球科技共同體——走進北極科考「聯合國」新奧勒鬆

【原標題】北極黃河站助力構建全球科技共同體——走進北極科考「聯合國」新奧勒鬆

文/本報記者 郭爽 李超 張玉亮

如果你前往位於北緯79度附近的地球最北居住地之一——位於挪威斯匹次卑爾根群島西岸的新奧勒鬆,作為只能短暫停留幾小時的遊客,你或許沒有太多時間瞭解這個曾經承載人類夢想,如今仍在繼續前行的北極科考「聯合國」。

一對石獅把門的小樓或許是你最想拍照留念的建築之一。20年前建造的這座紅樓,正是中國首個北極科考站——中國「北極黃河地球系統國家野外科學觀測研究站」(以下簡稱黃河站)所在地。

20年來,超過660名科研人員曾在這裏駐足,在多個專業開展科學考察和研究。為全球科學研究貢獻力量的同時,中國黃河站和中國科研人員,也在向國際社會傳遞真誠友好、開放共享的科研合作積極信號,展現與國際社會攜手應對全人類共同挑戰、構建全球科技共同體的誠心、決心和信心。

4月30日在新奧勒鬆拍攝的中國北極黃河站(中國北極科考隊供圖)

一罐辣醬——催化友誼和合作的可能

有北極科考「聯合國」之稱的新奧勒鬆最初曾是繁榮的煤礦小鎮。自上世紀60年代以來,隨著北極地區在生態、氣候、海洋等多個科研領域的重要性不斷增加,新奧勒鬆逐漸成為全球北極科學考察的重要基地。

今天,包括中國在內的十餘個國家已選擇在新奧勒鬆建立北極圈內的常年科學考察站,新奧勒鬆由此成為一個名副其實的國際科研「小聯合國」。也正因如此,在人口只有幾十人,夏季最多不過150人的新奧勒鬆,除了小鎮所有者——挪威「國王灣公司」的工作人員,新奧勒鬆的居民基本由各國科考人員構成。

「在新奧勒鬆這個國際科研社區,中國科考站是非常特殊的部分。」挪威測繪局高級工程師厄爾·蘇利萬·李斯特城接受採訪時,講起自己因中國辣椒醬與中國科考站結緣的故事。李斯特城回憶,黃河站的科研人員總是把辣椒醬帶到食堂,作為日常飲食的必需品,也成為對其他國家科考人員的一種「誘惑」。「在我的家鄉,我們稱它為‘快樂廚師’。」

一罐辣椒醬,成了人與人構建鏈接的催化劑,也體現這裏的特殊之處。李斯特城說:「在這裏,你可以進行直接、人性化的一對一對話,這確實加速或擴大了合作的可能性。」

挪威極地研究所特別顧問基姆·霍爾門是小鎮上人人都認識的「明星」。這位已在極地工作數十年的大鬍子教授仍清楚記得20年前在新奧勒鬆如何與中國人打交道,以及2004年7月黃河站成立時的情景。

「我依然記得那天我們與中國科學家之間展開的關於科學的討論,那真是個非常讚的學術活動。」霍爾門回憶說,「我也是在那時與中國科學家結下了良好的友誼。20年前我結識的年青人,今天仍與我保持著良好的關係。」

6月21日,在挪威新奧勒鬆,科考隊員胡正毅(右)在黃河站內同挪威極地研究所教授金·賀文交流。趙丁喆 攝)

一場活動——傳遞中國科研的友好聲音

「你們來的正是時候。」中國科學家、黃河站站長胡正毅對本報記者說。他邀請記者一同參加正在黃河站舉辦的國際科考人員野外垃圾清理這一年度重要活動。

與黃河站科考人員一樣,幾十名來自各國科考站的研究人員都早早前往小鎮中心等待活動開始。活動組織方顧問索爾韋格·羅蒂·達勒將科研人員分成小組,並分發標註各組垃圾清理範圍的地圖。

依據地圖所示,黃河站科研人員與共同分在第六垃圾清理小組的印度、英國等國科考人員負責碼頭附近的鳥類棲息地保護區,他們一邊仔細搜尋著各類「不屬於自然的」物品,一邊交流著微塑料等物質對鳥類造成的危害。

經過兩個多小時的仔細搜尋,第六小組的科研人員收穫好幾大袋「戰利品」,其中大部分是過去煤礦年代的鐵釘、碎玻璃等廢棄物品。達勒總結道,「來自世界各地科研機構的人們聚集在一起,每個人(為保護自然)貢獻自己的力量,這是新奧勒鬆的精神」。

其實不只是垃圾清理活動,黃河站的科研人員會參加這個國際科研社區組織的幾乎所有活動,在這些活動中結識瞭解其他國家的科研人員,探討學術觀點,建立友誼。來自英國極地科考機構的祖莉·瑪格麗特說:「很多中國人不善言辭,但在這裏,我們能感覺到他們的友好和專業。」

自2004年建站以來,黃河站不僅為我國冰川學、陸地生態學、海洋生態學、空間物理學以及大氣物理和化學等多個專業方向的科學監測和研究提供大量支持,更已成為國際學術交流的重要平台。

「我們不能把自己鎖在黃河站,無論是日常生活、社區活動,還是科學研究,互動都能促進彼此更深層次的瞭解。」胡正毅說,「我們想傳遞一種聲音,中國科研人員是友好的,我們願意與其他各國科研人員,共同致力於解決全球問題,應對全球挑戰。」

6月22日,在挪威斯瓦爾巴群島,黃河站科考隊員搭乘小艇前往冰川采樣。(趙丁喆 攝)

一個項目——為解決全球問題貢獻力量

「當我1981年來到新奧勒鬆時,塑料還算不上太大的問題,但近年來我們發現,許多化學物質已經通過空氣和洋流被傳輸到北極,對生態系統和人類健康造成日益嚴峻的威脅。」挪威極地研究所的生態毒理學負責人蓋爾·加比爾森教授告訴記者。

根據聯合國環境規劃署發佈的最新評估報告《從汙染到解決方案:海洋垃圾和塑料汙染全球評估》,目前海洋中大約有7500萬至1.99億噸塑料垃圾,佔據海洋垃圾總重量的85%。塑料製品會分解成微塑料,微塑料不斷在環境中積累,最終進入食物鏈的每個環節。

在斯瓦爾巴群島,由中國、挪威和美國科學家開展的「全球塑料汙染溯源及對北極地區的影響」項目正致力於幫助人類應對這一全球問題。該項目涵蓋了微塑料研究領域中多個新興的複雜研究方面。

在新奧勒鬆的高山上,挪威大氣研究所的實驗裝置在探究大氣對微塑料傳輸至海洋所起的作用;在黃河站屋頂,中國同濟大學的采樣裝置,在午夜的陽光下仍不知疲倦地工作,從空氣中捕獲微塑料顆粒。

受益於正在進行的國際網絡合作,這一項目已為相關領域提供重要的科學結果,為科學界提供關鍵見解,還讓多國科學家以及高級研究人員和教育工作者之間建立多功能的動態互動。

良好的實驗設備、極高的科研效率和出色的分析能力是中國團隊的優勢。加比爾森指出,「擁有良好的實驗室來進行此類分析工作非常重要」。同濟大學國家級重點實驗室已用於識別新化學物質並跟蹤其發展模式,從而為「重要的國際課題」貢獻力量。

正在黃河站駐站的同濟大學化學科學與工程學院教授趙紅穎和環境科學與工程學院博士生武小涵介紹說,正是基於同濟大學團隊真誠和開放的合作態度,自2017年以來,受挪威研究理事會及中國國家海洋局極地考察辦公室聯合資助,這個項目多年來一直開展北極地區微塑料的監測與評價方法學研究,在2020年及2023年斯瓦爾巴島綜合北極地球觀測系統的年度研究進展報告彙編中聯合發表成果。

項目負責人、北極理事會保護北極海洋環境工作組中國國家代表、同濟大學環境科學與工程學院教授陸誌波說:「要解決全球問題,就必須擁有開放、合作、共享的科研精神。」

6月21日,在挪威新奧勒鬆,科考隊員、同濟大學化學科學與工程學院教授趙紅穎(左)和博士生武小涵在黃河站檢查采樣設備時交流。(趙丁喆 攝

一個夢想——需要理解互助才能實現

新奧勒鬆小鎮中心,矗立著著名的挪威探險家羅阿爾·阿蒙森紀念碑。一個世紀前,第一位成功通過西北水道到達南極的阿蒙森選擇新奧勒鬆作為他探險北極的起點。不遠處,阿蒙森成功穿越北極點的飛艇「Norge」的系泊桅杆仍然矗立在苔原上。

羅爾夫·斯唐厄在他撰寫的《斯瓦爾巴群島指南》中這樣寫道:「從新奧勒鬆出發的飛行,構成了人類極地探險的最後一章;他們是為了記錄、感受和征服地理極限,而不是為了科學進步:‘英雄’時代已經結束,讓位於系統研究。」

今天,在這個阿蒙森夢想啟程、被不少人稱為「世界盡頭」的地方,系統研究早已在國際社會聯合展開,並將繼續下去。新奧勒鬆應該發揮更大的作用,成為國際科研合作的樣板。

大鬍子教授霍爾門說:「新奧勒鬆是一個非常特別的地方,我們能夠在這裏共同努力應對環境、氣候變化、汙染等對人類非常重要的問題。這裡應該發揮更大的作用。」他說,因為今天的人類「有著共同的利益,我們必須找到共同的解決方案,我們需要互相幫助、相互理解,需要所有能夠提供解決方案的人貢獻想像力、創造力和才能」。

刊於《參考消息》2024年7月4日第9版

編輯 田寶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