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油罐車運輸從業者：混裝是為更多貨源，最近發貨方查罐很嚴
「罐車運輸食用油亂象」已經引發高層級調查介入。
7月9日，據報導，針對「罐車運輸食用油亂象問題」，國務院食安辦高度重視，組織國家發展改革委、公安部、交通運輸部、市場監管總局、國家糧食和儲備局等部門召開專題會議研究，成立聯合調查組徹查食用油罐車運輸環節有關問題。對於違法企業和相關責任人，將依法嚴懲、絕不姑息。同時舉一反三，組織開展食用油風險隱患專項排查。調查處置結果將及時公佈。
為什麼會出現油罐車混裝現象？這種情況常不常見？運輸行業怎麼看這種亂象？7月9日，澎湃新聞記者採訪了多位罐車司機以及相關車隊。
7月9日，澎湃新聞記者以業務諮詢為由致電一家油品運輸公司。在問及運輸的油的種類時，該運輸公司人員表示，由於運輸不同的油需要洗罐，公司所擁有的車隊只運輸工業用油，不承接食用油業務。但當記者表示，能夠自行承擔洗罐的費用時，公司卻表示可以運輸食用油。
該人士指出，如果食用油業務能保持長期穩定，洗罐只需要在換油的品種時進行，即如果一直運輸食用油，油罐車就不必進行洗罐。該人士還提到，若運輸食用油，會一直用同一輛車進行運輸，前提是需要每5至10天進行一次運輸，保證業務的穩定性。對於此，該人士給出的解釋是，司機的人力成本很高，一直停放是無法實現的。
據新京報7月2日報導，一些普貨罐車「既承接糖漿、大豆油等可食用液體，也運送煤製油等化工類液體」。而為了節省開支，不少罐車在換貨運輸時並不清洗罐體，一些食用油廠家也不嚴格把關，沒有依照規定去檢查罐內是否潔淨，造成食用油被殘留的化工液體汙染。
中國農業大學食品學院副教授朱毅表示，煤製油主要就是碳氫化合物，其中含有的不飽和烴、芳香族烴、硫化物等成分對人體有健康風險，長期食用可能導致中毒，「吃得越多則毒性越大，苯或氨基苯成分較多時，還可能影響造血功能。」
「最近油罐車裝了煤油沒洗就去裝食用油的新聞出來後，發貨方查罐查得很嚴。」澎湃新聞記者以業務諮詢為由聯繫到一位飼料廠拉食用油的油罐車司機孫師傅，他表示自己跑的是公司的單，車也是公司的，不接外單，「公司都是專車專用，只拉食用油，主要是大豆油。」
「我們所有車規定平時不能私自接單，每天廠里的任務都幹不完。」另一位裝載食用油的油罐車司機高師傅告訴澎湃新聞記者，「公司管得很嚴，會檢查裝的油和之前是不是一種類型。如果不對，廠里就不給裝貨，我們司機也有職業道德的，也不會去拉其他東西。」
對於目前油罐車的行業情況，孫師傅表示，他有公司，工作比外面個人拉單會穩定一些，「個人接單的估計都想慳錢，通常拉機油或是豆油的車，如果要洗罐，需要600元至800元。我們公司的車隊是專車專用，只拉大豆油，不需要經常清洗。」
高師傅則指出，行業裡通常拉了高級別的油再去拉低級別的油可能會不洗，比如拉了食用油如果再去拉工業油可以不洗，但反過來肯定要洗罐，「據瞭解，行業里一般危化品運輸的司機如果沒生意的話，有可能就會接油單，不過拉食用油的車肯定不會去拉危化品的。」
談到當前罐車行業的壓力，高師傅告訴記者，自己的薪資主要是定薪加提升績效，「去年（薪金）可以，今年不咋行。」
一位中部地區給中石化拉油的罐車司機王師傅告訴澎湃新聞記者，自己都是專車專拉，只拉柴油和汽油，沒換過品種，「從油庫裝的油，只要是專車專用，一般都不用清洗。」
「確實有拉多個品種的，也有亂拉貨的情況，這樣做無非就是為了更多的貨源。」王師傅表示，油罐車混裝的現像是否常見，自己不好評價，「化工類的需要專業的清洗，為了避免汙染，清洗時還需要特別處理。」
「說實話，照我現在接觸的人來說，從來沒碰見過像油罐車去運送別的物品或者危化物品的，根本不敢運，因為對罐體的腐蝕很嚴重。一旦用了以後，根本不能徹底清洗。」一位有油罐車業務的運輸公司人士兼司機秦某告訴澎湃新聞記者，其所在地的油罐車有混裝行為的很少，「都是專用運輸車，如果來運輸別的液態物體，一趟兩趟會很難清洗罐體，尤其是柴油運輸車的罐體內部是蜂窩狀的，清洗起來很費事。再一個，危化品的腐蝕性很嚴重，所以基本都是專車專用。」
秦某指出，油罐運輸車的內部構造和危化品運輸車有很多相似之處，為了避免運輸途中劇烈晃動，大都是蜂窩狀的罐體，像水箱散熱器一樣的構造，清洗難度很大。如果是老式的分體式罐體，裡邊分五六個格子，可能會有司機去運輸其他的液體，那種會比較好清洗一些，但這種車現在不太安全所以用得少。
中部某縣城的一家食用油廠家告訴澎湃新聞記者，工廠就是從港口買散裝油，再灌裝生產為成品油銷售，不過工廠有自己的車隊，能做到專車專用，也有廠家沒有養專門的車隊，就需要用外部罐車，這時候確實可能存在混用的情況。該廠工作人員還提到，近日罐車混用引發了大眾關注，身邊也有很多人來問自己，敏感時期也不想說太多。
除了油罐車司機，一位拉液氮的罐車司機向澎湃新聞記者指出，自己拉的是危險品，拉的東西常年不換品種，通常一年洗一次，一年審一回車，檢一次罐，需要一萬多元，因為是自己的車，這些費用都是自付。
另一位運混凝土的罐車司機指出，3個月會去專門清洗罐車的地方洗，洗一次大約400元，大概2個多小時，「在洗車廠，水裡面加清洗劑，用三相電的高壓水槍衝。」
散裝食用油應如何用罐車運輸？記者聯繫到有相關業務的中鐵特貨負責人，負責人表示，中鐵特貨BGW70型鐵路罐車專車專用，只運輸散裝食用油，有一整套規範的管理辦法，層層嚴格把關。
負責人舉例稱，例如，裝車前對待裝食用油進行抽樣檢測並獲得檢測報告。上裝上卸，裝車後使用專用工具將孔蓋密封緊固，施專用帶編號的鋼絲鉛封。車輛到達卸車指定位置，先確認鉛封完好，翦除鉛封后每車均取樣化驗，檢測報告符合標準要求後，才能進行卸車交付。重車卸空後，待罐內溫度與外界溫度一致，方可關閉裝卸孔蓋，同樣使用專用工具將孔蓋密封緊固，施專用帶編號的鉛封，確保罐體在空重狀態時均絕對處於密封狀態。
該負責人還指出，通常在裝運不同品類食用油，或同一品類前載裝運低等級油品而現載裝運高等級油品時，一律進行洗罐作業，達到客戶要求和行業標準後進行裝運。
（上述受訪對象均為化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