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詭事錄》第三季正在創作中,主題是長安丨主創談

第一季《唐朝詭事錄》(以下簡稱《唐詭》)於2022年播出,成為年度網劇黑馬之一。時隔兩年,第二季《唐朝詭事錄之西行》(以下簡稱《西行》)原班人馬回歸,由盧淩風、蘇無名、裴喜君、費雞師、櫻桃組成的「唐詭探案小隊」,從長安出發一路西行,歷經種種詭譎蹊蹺的罪案,在探尋真相的過程中詮釋家國大義,洞察世事人情。《西行》延續前作的基本架構,由《降魔變》《仵作之死》《風雪摩家店》《千重渡》《通天犀》《雲鼎醉》《上仙坊的來信》《供養人》八個單元組成,從長安「魔王殺人案」講起,一幅盛世大唐的綺麗畫卷由此慢慢打開。日前,該劇原作者、編劇魏風華接受新京報記者專訪,談及「唐詭」系列的創作,魏風華表示,在《西行》中更多在關注唐代底層百姓的境遇,以及對唐傳奇中女性題材和俠義精神的挖掘。如何避免和前面的案子重覆,是他此次和創作第三季「唐詭」最大的困難。懸疑題材,無論古今題材,一直深受歡迎,真相得以查明、正義得到伸張的故事總能打動人心,在魏風華看來,《唐詭》希望通過懸疑傳達的其實是盛唐精神:詩與橫刀,此外,還有不輕言放棄的樂觀精神。

《唐朝詭事錄之西行》原班人馬回歸。

創作:唐人誌怪筆記是故事的發動機

魏風華寫《唐朝詭事錄》劇本時,翻看了包括《酉陽雜俎》《傳奇》《紀聞》《玄怪錄》《獨異誌》《瀟湘錄》《河東記》《甘澤謠》在內的大量唐朝古籍。《西行》的故事同樣取材於唐人筆記,魏風華坦言,選擇唐人誌怪筆記中的隻言片語作為故事的發動機,有一個標準:就是這個記載本身比較奇異,同時還能推動接下來的敘事。比如唐人誌怪筆記《酉陽雜俎》中有則故事,記載的是幾個盜賊入墓後,遭到帶機關的木人泥俑的襲擊,最後只逃出了兩個盜賊,故事在這裏就結束了。但魏風華覺得,這也許是一個奇案的開端。「逃出來的這兩個盜賊,如果要去一個地方,他們會去哪?沒準他們會去找木人泥俑的製造者算賬,於是就有了《仵作之死》這個單元的故事。雖然後面的故事,是虛構的,但前面這個引子非常重要。」其他單元,如《雲鼎醉》單元的故事引子來自《獨異誌》,《上仙坊的來信》單元的故事引子來自《聞奇錄》。

在敘事銜接上,《西行》還進行了上一季人物的「返場」。上一部中讓不少觀眾唸唸不忘的《黃梅殺》單元,故事中陰陽永隔的輕紅和獨孤舉子,在《西行》的第二案中就以新身份出場。魏風華提到,除了觀眾的呼聲,還有結構的考量,作為一個系列,會以第一季為基礎,選出一到兩個可繼續生發故事的單元,在後面進一步展開。從橫向和縱向去延續不同的故事,使其編織成一個故事之網,「明媚奇詭的大唐也就立體了,如此也才會有煙火氣。」

獨孤舉子和輕紅在第二部中出現。

據魏風華透露,「唐詭「系列第三季也正在創作之中,第三季的主題是長安,在他看來,長安是一座城,更是一個世界。劇本之外,魏風華也還在寫小說,題材也是有關唐代的懸疑和冒險故事,「從寫作的角度,一個人在自己的舒適區,不是一件壞事。」

西行:恢復唐傳奇寫作傳統,直面底層百姓

《唐詭》是一部誌怪探案劇,同時也是一部公路探案劇,劇中的主人公,從長安到南州,到橘縣,到寧湖,到洛陽,最後回到長安。《唐朝詭事錄》第二季名為「西行」, 「西行」同樣從長安出發,走絲綢之路,最終到達敦煌。對於「西行」的設定,魏風華坦言,西行確實是地理意義上的西行,路線參考的是嚴耕望先生的學術名著《唐代交通圖考》中的長安西通隴右河西道圖。之所以選擇從長安到敦煌的這段絲綢之路,魏風華表示,是因為「西岸」既是第一個地理概念,也是一個文學概念,具體到唐代,更是如此。「唐代絲路繁忙,從長安往西的這段路程,既有官員、商人、士子,更有遊俠和刺客,非常適合懸疑、奇幻和冒險故事的展開,若以探案為切口,那麼就能更好地展現一幅大唐奇異的西行風情畫。」

隨著路途的變化,與第一季相比,《西行》的故事更複雜了,比如第一個單元《降魔變》,雖然多個線索指向魔王是始作俑者,但到了最後一刻,才知道是忠良慘遭利用。魏風華表示,原本這個單元拍了八集左右,但因為篇幅原因,最後剪到了六集,所以一些線索對於觀眾而言,可能比較隱晦。而且,必須看過第一季,才會理解第二季的這個故事。這件事魏風華也反思過,「新進來的觀眾沒看過第一季,那怎麼辦?但如果第二季開頭的故事,完全跟第一季結尾相斷裂,也不是個好辦法。所以每一季的第一個單元,確實都很難。」

「唐詭」系列之所以始終動人,並非完全依託於誌怪傳奇的獵奇性,也並非來自懸疑推理的嚴謹邏輯,而是在罪案之中普通人始終存在的人性光環。《唐詭》第一季的一大特點,就是將廟堂之高與江湖之遠所勾連,朝堂上的達官顯貴雖然身處鬧市之外,一舉一動都會引起江湖中人的命運變遷。而在《西行》中,大唐芸芸眾生的百姓,浮出水面成為了故事的主角。比如《仵作之死》從普通人的視角去瞭解唐代最底層的仵作家庭,借助離奇的案情揭示普通百姓的生活困境與職業操守。在魏風華看來,唐傳奇和唐誌怪中,本身就有大量的記載是關於底層百姓的,因此,既然要恢復唐傳奇和唐誌怪的寫作傳統,那麼必須直面唐代的底層百姓。而在這一過程中會有一個所謂的悖論,如此的話怎麼保證它的誌怪的屬性?魏風華表示,這就需要引入一些元素。「比如,《仵作之死》單元中主人公的設定,是開明器店的店主,製造帶機關的泥俑抵禦盜墓賊。這些元素一引入,誌怪的屬性就上來了。這個單元也代表了唐詭系列在寫實與奇詭間找到了一個平衡點。」

該劇關注了底層百姓的生活。

人物:配角立體有煙火氣,這才是大唐

魏風華既是同名小說的原著作者,又是該系列劇集的編劇,他曾多次在個人微博中感慨,「《西行》從某個角度來說,是一部觀眾參與創作的劇集,很多非常好的建議劇組都採納了。」第一季播出後,觀眾強烈要求保持原班人馬,並加強「探案小隊」中個人成員的塑造,同時強化團隊精神。《西行》開篇,就增加了盧淩風與蘇無名的敘事線,在傳統的團隊合作之外,借助蘇無名「告密」、盧淩風被貶的戲碼在二人之間塑造了一場誤會。

網民們呼籲多給車保羅演戲機會,《西行》中果然出現了他的身影。

《唐詭》系列除了探案懸疑的故事、氛圍詭譎的視聽風格,更重要的是展現了盧淩風、蘇無名兩個價值觀完全衝突、人生軌跡完全相反的人物,從誰也看不上誰到互為後背的過程。很多網民,特別是年輕觀眾,都非常喜歡看盧淩風和蘇無名的探案組合。對於兩人之間的「互動感「,魏風華表示,水到渠成,自然而為,一切為人物和劇情服務。而在《西行》的創作過程中,盧淩風和蘇無名應當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關係?這是魏風華創作劇本時考慮的首要問題。魏風華說,這個問題很棘手,既不能毫無矛盾,那樣容易順拐;也不能為了製造衝突而衝突,最終他決定依託出身、成長環境和性格三要素進行構建,這些往往是一個人難以去除和改掉的,也就意味著在看待一些事時會有不同思考。比如,對夜禁的看法:盧淩風被貶到雲鼎做縣尉,發現這個葡萄酒之鄉不實行夜禁;蘇無名出身底層,久在下面為官,對工商業有著切身體驗,認為開放夜禁才會讓城市繁榮。盧淩風出身士族,更講究秩序感,認為一旦開放宵禁,勢必導致治安的無序,案件也會由此增多。倆人誰都不能說服誰,最後確實發生了案子,不過案子破了後,盧淩風卻同意了蘇無名的觀點。「其中的成長轉變,依託的仍是敘事本身。這才是可靠的。」

盧淩風、蘇無名兩人有衝突,更多的是互相成全。

除了幾個主角,《西行》中很多「配角「也都令人印象深刻,比如第一個單元《降魔變》,有以權謀私的官員小吏,也有走火入魔的畫師,還有妄想顛覆朝權的魔頭,很少見到臉譜化的人物,而刻畫群像在影視作品中是比較難做好的一件事。對於劇中群像描繪,在魏風華看來,單元人物或者說配角,雖然展現的是他們境遇中的一個小小的階段,但他們肯定有完整的人生。從他們的視角中看,唐詭主人公六人探案小隊才是過客。所以,在下筆的時候,需要瞭解他們在出場前的遭遇。魏風華坦言,這些東西瞭然於胸了,接下來就有跡可循了。「反過來說,配角的高光,最後也落在了主角身上。如此,他們既有自己的人生,也構成了六個主人公的背景,而這個背景是立體並帶有煙火氣的。這,才是我想要的大唐。」

《西行》另一個人物刻畫上的著重點是女性,這一季中的女性都非常個性鮮明,有的非常有俠義精神,比如,雖身處困境卻強烈熱愛生活的馬伕人;在逆境中堅守尊嚴與驕傲的春條;歷經坎坷最終依然能重新站立起來的桑治阿糜,還有充滿俠義精神的楚嘉楚賓姐妹。對於劇中女性人物的塑造,魏風華表示,唐傳奇和唐誌怪中,原本就記載了很多個性鮮明的女性角色,紅拂、紅線、聶隱娘等。「所以女性題材和俠義精神,本就是唐傳奇和唐誌怪的最重要的內容之一。」而在《西行》中,他也確實有意做了挖掘和展現,這在第七個單元《上仙坊的來信》中表現得最明顯。「這個單元的最後一個鏡頭,是兩姐妹打馬而去,縱橫在大唐的山水間。那一刻我的感覺是,這就是唐代的某一個瞬間。」

題材:內核有鋼筋鐵骨,再多元素也不會無序

魏風華表示,對中國傳統歷史文化的堅持,在《西行》中表現得更明顯,比如在《仵作之死》單元中,以獨孤信多面印為線索開啟敘事,而此印現在就收藏在陝西歷史博物館;此外,劇中「鬥寶大會」上,還出現了四鸞銜綬紋金銀平脫鏡、鴛鴦蓮瓣紋金碗、葡萄花鳥紋銀香囊,也都實有其物。在魏風華看來,當觀眾有一天走入博物館,看到這些文物的時候,自然會產生一種歷史與現實的貫通感,「那一刻,應該是非常奇妙的。」

在「唐詭」系列中,武藝高強的長安金吾衛中郎將盧淩風、智謀過人的狄公親傳弟子蘇無名、聰慧心細的吏部侍郎之女裴喜君、玩世不恭的神醫弟子費雞師、英姿颯爽的江湖俠女櫻桃,以及忠心不二的盧淩風弟子薛環,組成了探案小分隊,攜手共破大唐盛世下發生的各類詭案。有網民把「唐詭」稱作「懸疑探案版的西遊記」,並且總結出「盧淩風對應孫悟空,蘇無名對應唐僧,裴喜君對應白龍馬,費雞師對應豬八戒,櫻桃對應沙和尚」的對應關係,魏風華對於網民的總結也表示認可,「我覺得他們說得還挺對的。」

盧淩風英勇善戰、正直熱血。

《唐詭》系列中的元素非常多,有歷史,有傳奇誌怪故事,還有探案懸疑以及人物刻畫。在眾多元素中獲取平衡的關鍵,在魏風華看來正是「唐詭」系列的精神內核「盛唐精神」,即:詩與橫刀。「只要內核有這一條鋼筋鐵骨,那麼就是有再多的元素,也不會無序。」

新京報記者 劉瑋

編輯 佟娜

校對 李立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