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盤即崩盤，為什麼小摺疊手機賣不動？

小米的入場，給沉寂許久的小摺疊屏市場帶來了一點波瀾。伴隨其首款小摺疊手機MIX Flip發佈，小摺疊手機已經集齊了除蘋果外所有主流手機品牌。

從三星的Galaxy Z Flip開始，OPPO、vivo、榮耀、小米排隊跟上，垂死病中的電單車羅拉也緊急蹭了一波熱點，攜自家經典機型RAZR加入戰場。

摺疊屏手機誕生的一大背景是手機市場長期萎靡，消費者換機週期不斷拉長，直接改變手機形態的摺疊屏，被視為手機廠商的速效救心丸。然而，相比大摺疊手機的迅速普及，小摺疊手機卻長期處於叫好不叫座狀態。

今年2月，知名消費電子分析師郭明錤在報告中稱，大部分手機品牌都在考慮放棄小摺疊產品線[2]。雖然被點名的廠商均矢口否認，但在大摺疊手機有條不紊更新的同時，小摺疊新品卻毫無動靜。

主流手機品牌中，除了三星這個勞模，大部分品牌的小摺疊機型都曇花一現。

沿著摩亞定律爬升的性能是消費電子的魅力所在，也是其最核心的商業模式——通過定期迭代的新產品不斷擴大利潤。如果某個產品線不再更新，大概率是因為賣不動。

2024年是智能手機新一輪換機潮開啟的一年，小摺疊卻在百舸爭流中意外掉隊。

停更的小摺疊

2024年進度條過半，一年一度的6·18揭開了小摺疊手機的慘淡。按照京東發佈的小摺疊手機銷量戰報，前十名只有三款是新機，對比國內前五個月超過150款的新機數量[1]，著實有些寒酸。

小摺疊手機第一次出現在公眾視野是2020年，三星十年磨一劍的首款大摺疊手機Galaxy Fold，死在量產的最後一公里，成為「三星製造」史詩級汙點。隨後發佈的小摺疊Galaxy Z Flip，被三星視為雪恥之作。

相較「半斤板磚機」Galaxy Fold，Galaxy Z Flip從豎折改成橫折，摺疊起來只有直板手機一半大小。Galaxy Z Flip開售30分鐘全網售罄，給猶豫中的友商們打了個樣。

隨後幾年，各路友商紛紛推出小摺疊產品，但大多沒有後續迭代。每條產品線背後，都是一個涉及研發、生產、市場營銷與人員調配的大工程。這些成本都將在砍掉產品線的瞬間成為沉沒成本，也是對經營錯判的一種預設。

在報告中，郭明錤談及小摺疊手機「停更」的原因：利潤率過低。

小摺疊手機本質上是一台可以摺疊的直板機，也就是說，除了能否摺疊，小摺疊手機和直板手機在功能上幾乎沒有什麼不同，而這很大程度上限制了小摺疊手機的定價能力。

Galaxy Z Flip發佈時，三星將小摺疊手機售價定在了1380美元，與同年發佈的直板手機旗艦機型Note20 Ultra（1299美元）基本持平。

此後，「價格接近旗艦直板機」也成了小摺疊手機不成文的定價規律。

大部分手機品牌的小摺疊機型，價格幾乎都位於旗艦直板機的頂配與中配之間。不久前發佈的小米MIX Flip，起售價與小米14 Ultra完全一樣，都是5999元。

當同期的直板旗艦機成為小摺疊機型的「定價標尺」，留給手機品牌的是一個棘手的成本問題：

大部分摺疊屏手機都採用了柔性OLED面板和可摺疊玻璃，導致屏幕成本就比直板手機平均貴上1500元左右[5]；

其次是用來連接上下兩塊屏幕的鉸鏈。鉸鏈決定了屏幕的可摺疊次數和摺痕是否明顯，對用戶體驗有決定性的影響。Galaxy Fold當年量產費勁，拉胯的鉸鏈背了大鍋。

由於摺疊屏和鉸鏈這兩項成本的增加，如果小摺疊機型採用和直板旗艦機完全一樣的鏡頭、內存、處理器等零部件，那麼小摺疊機型的成本天然比直板旗艦機高，手機品牌的利潤反而更低。

舉例來說，假設兩款手機同樣定價5000元，直板機的BOM成本是3000元，小摺疊機型的BOM成本是很可能達到4000元。由於兩者的定位和使用場景又高度相似，那麼每賣出一台小摺疊手機，手機品牌反而少賺了1000元。

摺疊屏和鉸鏈的成本無法避免，要維持相同的利潤率，就只能在其他零部件上有所閹割。

於是，小摺疊手機的銷量，取決於消費者的一道選擇題：選旗艦機型完整的性能體驗，還是犧牲體驗換一個摺疊的功能？

螺獅殼里做道場

大部分消費電子產品的開發邏輯，一般是先確認定價和利潤率，再根據成本決定各種零部件和傳感器的選擇。在定價封死的情況下，選擇什麼零部件，就是一個有限資源按需分配的遊戲。

小摺疊手機內部逼仄的空間，把這種成本遊戲演繹得淋漓盡致。

除了摺疊屏和鉸鏈兩大剛性成本，由於鉸鏈佔據了手機內部至少10%的空間，同時把手機分割成了上下兩部分，由此帶來了大量額外成本。

首當其衝的是電池。小摺疊手機幾乎都搭載了兩塊電池模組，才能讓續航勉強追上同期直板機的水平。同時，大部分產品都採用了兩塊堆疊式主板，才能集成上百個芯片與電子元件。

內外屏用的驅動器，散熱板、NFC等必備零部件，也蠶食著小摺疊手機寸土寸金的空間。

Galaxy Z Flip的電池模組，圖片來源：iFixit

每一處設計與集成結構的變化，帶來的都是成本提升。如果要做到成本可控，拆東牆補西牆就成了必然的選擇。

相機模組第一個受傷。三攝、四攝這類直板旗艦機的常規配置，在小摺疊產品中鮮有出現。一方面是成本因素，另一方面也是小摺疊手機的內部空間，裝不下太大的鏡頭模組。

OPPO在2023年發佈的Find X6 Pro中，塞進了一個一英吋大底廣角鏡頭，和一個潛望長焦鏡頭。而同年的小摺疊產品N3 Flip因為空間所限，只能搭載三顆相對普通的鏡頭。

小摺疊手機的另一個敵人是散熱。無論是空間所限還是成本考慮，大部分小摺疊機型都沒有採用當時性能最強的處理器型號。

比如三星Galaxy S23採用了2022年底發佈的驍龍8 Gen2處理器，而同期的小摺疊Flip 5，還在用2020年發佈的驍龍865+。

在定價和成本受限的情況下，所有小摺疊手機的產品設計師都會面對一個尷尬的問題：

為了摺疊屏增加的成本，集中在產品內部的設計上，普通消費者很難感受到；但在性能、影像、續航等環節的妥協，卻實實在在體現在了參數規格和日常使用上。

市場無情的證明，美麗目前還只是性能的添頭。相比摺疊帶來的輕便，大部分消費者還是更在意手機核心功能的參數和體驗。大部分消費者的購買決策可能都經歷了這樣的過程：

看完發佈會想當場下單，仔細想了想還是先算了。

體現在銷量上，所有廠家都交了一大筆學費：按照IDC的口徑，2023年，中國小摺疊銷量僅為223.52萬台，銷量最高的OPPO只有81.1萬台。

按照榮耀CEO趙明的說法，小摺疊手機只有銷量達到100萬以上，才能通過規模效應實現盈虧平衡，那麼2023年的中國市場，沒有一款小摺疊手機賺到了錢。

小不如大

困擾小摺疊手機的真正問題是，雖然耗費了大量心血與開支完成了摺疊方案的應用，但它並沒有帶來全新的使用場景和體驗。

拿著無數同行的前車之鑒，小米對小摺疊手機的缺陷顯然絞盡腦汁。

小米Mix Flip和榮耀Magic V Flip發佈時間僅相隔一個半月，一個外屏4.01英吋，一個4英吋，屏佔比都在85%以上。本質是將與直板機重合的功能，更多地遷移到摺疊狀態，如查看天氣、翻看社交媒體等，增加小摺疊手機的使用場景。

小米Mix Flip還打包推出了隨身拍套裝，本質就是利用小摺疊手機的特性，將其與套裝組裝成「拍立得」。

另外，在小摺疊核心的功能體驗上，Mix Flip的處理器性能與續航幾乎沒有犧牲，只是由於內部空間所限，實在塞不進同規格的影像模組。最終雷總連夜說服高管，定了個和旗艦直板機一樣的價格。

各種思路管不管用不知道，但廠商的場景焦慮卻暴露無遺。而且，留給小摺疊做加法的時間，確實也不太多了。

去年下半年開始，大摺疊開啟了一波降價潮。

榮耀去年9月發佈的V Purse價格下探至5999元，vivo X Fold 3低至6999元，OPPO N3 Fold基礎版也攻入了10000元以內。

降價效果立竿見影，今年一季度，全球大摺疊出貨量增長達到91%[8]，是智能手機所有品類之冠軍，作為對比，小摺疊下滑了1%。

小摺疊的問題，在大摺疊這裏都不是問題。

在定價上，大摺疊明顯沒有小摺疊的包袱，不必以旗艦直板機為價格錨。這樣就規避了手機品牌需要面對的利潤率太低的問題。

對應到研發環節，更高的定價帶來了更高的成本空間，產品設計師從來沒打過這麼富裕的仗。

大摺疊相當於兩個直板手機拚接，內部空間直接翻倍，意味著可以完全避開小摺疊在影像、性能和續航上的妥協。如果不是為了追求極限的輕薄，大摺疊手機完全可以塞進與直板旗艦機同規格的零部件。

相比大摺疊的場景優勢，小摺疊「美麗廢物」的名號得的並不冤枉。

在屏幕變大的同時，大摺疊屏也帶來了新的使用場景，比如移動辦公、影片、遊戲等等。理論上來說，iPad mini承擔的場景，基本都能被大摺疊手機完美覆蓋。

有趣的是，在大摺疊屏手機迅速滲透的這三年，蘋果陰差陽錯的「停更」了iPad mini產品線。

當大摺疊手機的價格進一步下探，小摺疊的處境就愈發窘迫：既被旗艦直板機焊死了成本的上限，又被大摺疊手機封死了定價的上限。

而在大洋彼岸，這幾年戰略腚力極強的蘋果，還不知道會以何種方式捲土重來。

參考資料

[1] 1-5月國內智能手機出貨量，中國信通院

[2] 春節手機市場iPhone遇冷，摺疊手機利潤低迷難以為繼，天風證券

[3] 蘋果最大大爛尾：放棄造車開卷AI，2000人或裁員或轉崗AI，OFweek人工智能網

[4] 英偉達‘煽動’成功？三星組建400人HBM團隊奪訂單，Techsugar

[5] 摺疊屏手機為什麼這麼貴？中工網解碼Decode

[6] 摺疊屏手機的2024：減重與升維，解碼Decode

[7] 2024年中國摺疊屏手機市場消費洞察報告，艾瑞諮詢

[8] China’s Foldables Sell-through Up ~50% in Q1 2024 as Book-type Sales Nearly Double，Counterpoint Research

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遠川科技評論，作者：何律衡，編輯：李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