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工界「福爾摩斯」探案記

成為擁有890萬抖音粉絲的「網紅電工」後，王建省仍然每天提著工具箱，帶著電筆、指針表等，奔走在電路故障維修現場。

80後的王建省出生在山東菏澤農村，為謀生，他來到青島，做過空調組裝工人、服務員、工廠操作工。2004年，因為「想學一門技術」，他自學三年，考證，成為了一名電工。

十多年的經驗讓王建省成了電工「老師傅」。2020年，他開始將獨門維修「絕技」放上短影片、直播平台，出人意料的是，第一年就收穫了100萬粉絲。

短影片和直播改變了王建省的生活。僅在抖音，他的帳號「城陽電工電路」就擁有890多萬粉絲。他手裡的工具和他一起火了起來，大眾認知中不受關注的電力維修工具竟然在網上賣出了上百萬件。

王建省的生活被上門檢修、影片製作和帶貨分為界限不那麼分明的三部分，網絡連接起了眼前的生活和遠方的世界，他看到自己的技術被認可，被傳播，作為普通的一線勞動者，「用另一種方式實現了自身的價值。」

電工界的「福爾摩斯」

在王建省上傳的一條影片中，他解決了一個困擾業主一年多的電路問題。

這是一單水電工轉給王建省的訂單。此前，這戶人家的漏電保護器總會在做飯時候跳閘，「換了電線和漏電保護器後，還是跳。」

王建省決定從廚房的配電箱開始觀察故障現象。他打開抽油煙機，跳閘，打開水龍頭，也跳。

逐個關掉水龍頭和抽油煙機後，王建省發現，問題出在水龍頭上，一旦打開水龍頭，萬用表上的指針就立刻指向最高數額。

「是水泵或者變頻器的原因嗎?」拉了幾次控制水泵的閘後，萬用表不停晃動的指針給出了答案。

故障範圍進一步縮小，問題出在水泵或者變頻器上，王建省依次以手動檔和自動檔測試變頻器旁插座的零地電壓，手動打開水泵時，電壓正常，移到自動變頻，「電壓呼一下上去了」。到了這裏，一般都是推測變頻器有問題，但王建省「感覺不像。」

為了打消心中的疑慮，王建省拆掉了電機線，單獨運行變頻器，零地電壓正常。

王建省的經驗發揮了作用，至此，終於能夠確定問題出在水泵上。他下到地下室排查水泵，果然，是水泵漏電了。

王建省用影片記錄下了故障排查的整個過程，影片發出後獲得了近30萬點讚。有網民在評論區討論起了與這則故障有關的用電安全，也有人開玩笑讚歎王建省高超的技藝：「那天我去面試電工，用人方問我幹了多少年，我說之前沒幹過，不過我看過城陽電工的所有影片，人事經理說直接上班。」

影片中發揮大作用的萬用指針表也吸引了粉絲們的注意——王建省利用指針靈敏的波動判斷故障的來源，在電子智能表統治行業的當下，這條「實踐出真知」的影片，清空了一家指針錶廠的庫存。老闆打電話給王建省，說因為他的影片，本來瀕臨倒閉的廠子又被盤活了。

排查故障、電路修理，這隻是王建省最普通的工作日常，卻讓近千萬人為之著迷。他的影片主頁記錄了八百多個不同的「電路探案故事」，有的不僅排除了重大安全隱患，還牽扯出違法犯罪，堪稱「驚心動魄」。比如他排查一戶人家熱水器漏電問題時，發現整棟樓的地線都被人為掐斷了。小區的物業、供電、安檢等部門快速響應，第一時間解決了這棟樓的安全隱患，並報警立案。人們稱讚他 「一個人拯救了一棟樓」。

每一次遇到疑難雜症，王建省都大膽假設故障原因，在層層推理中排除錯誤答案，逐步縮小範圍。網民們說，看他修電路，好像在以第一視角推理懸疑案件，只要點開了，很難忍住不看到最後，直到水落石出。因此，網民稱王建省是「電工界的福爾摩斯」。

全網一半電工都在王建省的評論區

8月10日晚，五千多個粉絲湧入王建省的直播間。一身深藍色的工作服，剪得乾淨俐落的短髮，王建省總是這樣出現在大眾面前。

即使已經有了兩三年的直播經驗，面對鏡頭，王建省仍然感到緊張，他從來不是靠口頭花活取勝的人，做了這麼多年電工，大家都說他是「實在人」。

王建省出生在菏澤農村，在那裡度過了貧困窘迫的童年。在他的記憶里，5塊錢的學費要挨家挨戶去借，十幾歲時要靠撿瓶子賺取生活費。

19歲，他來到青島打工，做過空調組裝工人、服務員、工廠操作工。王建省形容自己膽怯，「聲音藏在嗓子裡哼哼」。為了能有一技傍身，2004年，他自學考取電工證，在電纜廠跟老師傅們苦學技術，慢慢地成為骨幹。2014年，王建省辭職在青島城陽區開了間小維修店。他一邊修一邊學，電路故障、家電維修、甚至是清理下水道，他什麼都干。

時間久了，人們都知道，城陽有一個收費透明、技術不錯的電工，但凡有解決不了的難題，都能請他上門來看。王建省對電路故障維修有著匠人般的癡迷，有的電工見故障複雜直接放棄，而他頭天解決不了的，琢磨一晚上，第二天還要堅持上門。

2019年下半年，他開始接觸抖音，之後，也學著別人發小影片，實例分享類的影片讓他獲得前所未有的關注度。漸漸地，電工同行們聚集在他的評論區中，有人科普機器工作原理，有人分析故障原因，有人分享自己的檢修經驗。王建省告訴記者，有技校老師說，在用他的影片當作案例教學。更流行的說法是，「全網一半電工都在王建省的評論區」。

把小眾工具賣成百萬銷量「爆款」

2021年前後，王建省注意到，總有粉絲在評論區留言，如何購買影片中的維修工具，甚至有粉絲告訴他，會截圖到別的購物平台識圖購買。他想，「我自己也可以做這件事」。他開始笨拙地學習如何做短影片和直播帶貨，挑選供應商、談價格，上架自己考證時的電工備考書籍、親自上手用過的測電筆和指針表。

帶貨初期，他觀察到，大部分人退貨不是因為產品質量不好，而是不會用。他就錄製了詳細的使用教程。一條影片中，王建省握著一支紅色的測電筆，從更換電池教起，將測電筆的尖頭放入插排，接觸到火線，測電筆上如果顯示出H1，就預示著有高電壓，需要注意安全。接觸到一些漏電電器的外殼，顯示出數值，可以幫助判斷是感應電還是漏電。他還把影片分享給廠家，消費者無論在哪個平台購買，都可以跟著他的影片學習。「如果買了個工具不會用，那和燒火棍有什麼區別?」他說。

王建省記得，他曾發了一條使用測電筆的影片，瞬間賣出了一千多支。有粉絲在評論區中說，用測電筆排查出了家裡的安全隱患，及時更換了漏電的電器。這個曾經只在電工界流傳的小工具，因為他的介紹走進了更多普通人的家裡。

他也仍然是那個被青島人認可的「實在人」。8月初，他驅車四十多公里為一個村莊檢查電路問題，「非常簡單，換個燈泡就好了」，聯繫他的村支書要付錢，王建省謝絕了，「人家也是為了群眾做好事」。

這樣的態度被他遷移到了直播帶貨中。曾有商家希望王建省帶貨一款電表，但在他看來，這款電表溢價嚴重，華而不實，商家還因是否擁有某個功能向他撒謊，「我問他有沒有某個功能，他說有，我說你別蒙我，我一看就知道沒有」，王建省因此拒絕了這筆高佣金的單子。

電商的收入讓王建省在日常工作中更加鬆弛。現在出去維修，他的收費往往低於市場價，修不好就不收錢。王建省說：「我不圖這個活能掙多少錢，我用這個案例來幫助其他人，另外我賣點東西，再有點收入，這樣就補回來了。」

過硬的技能讓王建省擁有了更多機會，有中小學邀請他到校演講，有國家電網的工程師和他電話交流。近日，他還受邀參加了抖音電商 「尋找同行者」舉辦的「新收入·新消費」主題分享會。在分享創業歷程後，王建省感慨地說道：「感謝平台和這個時代，讓我們這些普通的一線勞動者，用另一種方式實現了自身的價值。」

新京報記者 李冰潔

編輯 胡傑 校對 李立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