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征路上學黨史|軍號聲揚,紅軍後人見證寧化致富新篇章

中新網寧化8月31日電(劉越)廣播里斷斷續續的軍號聲中,個子瘦小的羅雲清在一塊紅色展板前來回踱步。

雖已70高齡,他的身子骨依舊硬朗。提起父親羅廣茂,羅雲清開了個玩笑:「我父親的身材,就跟我差不多。」

在羅雲清的印象里,父親很嚴厲,不愛說話,總沉默著幹活。因而街坊四鄰都不曉得,這個悶不吭聲的漢子,曾是紅軍隊伍中一名優秀的司號員。

羅雲清卻知道。他見過父親膝蓋上一處深深的傷口,「子彈打穿了他的膝蓋,留下一處傷疤,下雨天會痛,天氣變化時也痛。」

「痛的時候他會忍著,從來不喊。」

寧化縣長征精神教育基地內,羅廣茂捐贈的《中國工農紅軍軍用號譜》和號嘴。劉越 攝寧化縣長征精神教育基地內,羅廣茂捐贈的《中國工農紅軍軍用號譜》和號嘴。劉越 攝

在羅雲清身後,一本薄薄的紅軍號譜正躺在玻璃展櫃中。他很難想像,平凡又沉默的父親,曾懷揣這本號譜,頂著敵人的炮火,在戰地吹起嘹喨的軍號。

曲譜無聲,卻彷彿能讓人聽到紅色年代里,軍號的迴響。

沉默的父親,與嘹喨的軍號

在踏入福建省三明市寧化縣長征精神教育基地之前,「而今邁步從頭越——長征路上學黨史」採訪調研團的成員們,或許從未見過如此多吹奏軍號的姿態。

展館正門外,「風展紅旗如畫」的雕塑兩側,十座紅軍司號員雕像映入眼簾,它們高數米,持小號,形態各異,繪出一幅如火如荼的革命畫卷。

寧化縣長征精神教育基地外,一尊惟妙惟肖的紅軍吹號雕塑。劉越 攝寧化縣長征精神教育基地外,一尊惟妙惟肖的紅軍吹號雕塑。劉越 攝

如此多的司號員設計,源於此地的「鎮館之寶」,一本1932年印製的《中國工農紅軍軍用號譜》。這是目前全國唯一一本最完整、正規出版、印刷的紅軍軍號譜。捐獻這本號譜的,正是老紅軍羅廣茂。

在羅雲清的講述中,羅廣茂參軍的故事頗具傳奇色彩。「我父親當年才15歲,他是獨生子,家裡人自然反對他參軍。我奶奶人很‘厲害’,結果他背著我奶奶,自己跟堂弟跑出去參軍了。」

雖然個子不高,但羅廣茂有著一把洪亮的好嗓子,遂被部隊選送到中央軍事政治學校專門學習司號。結業時,羅廣茂帶著學校發的《中國工農紅軍軍用號譜》和部隊首長「像保護生命一樣保護號譜」的囑託,當了一名司號員。

寧化縣長征精神教育基地內,以「軍號」為主題的文創產品。劉越 攝寧化縣長征精神教育基地內,以「軍號」為主題的文創產品。劉越 攝

後來,在與國民黨軍作戰時,羅廣茂不幸負傷,膝蓋被子彈擊中,入紅軍醫院治療。羅雲清說,反「圍剿」失利後,醫院被衝散,羅廣茂回到家中,地窖成了他躲避敵人抓捕的暫居所。

然而,彼時反動派清剿不斷,羅廣茂只得將號譜和他用過的號嘴交給母親保管,自己則外出打工躲避抓捕。歲月流轉,當他歸來,想要取回這兩件寶貝時,母親卻因年事已高,忘記了號譜存放的地點。

號譜的丟失,成了羅廣茂多年來的心病,羅雲清還因此挨過一頓揍。「我父親的號嘴是銅質的,大概五六公分長。小時候,我想拿那個去換糖果吃,結果被打了一頓。」

寧化縣長征精神教育基地內,羅廣茂捐贈的《中國工農紅軍軍用號譜》和號嘴。劉越 攝寧化縣長征精神教育基地內,羅廣茂捐贈的《中國工農紅軍軍用號譜》和號嘴。劉越 攝

不過,想到後來號譜失而複得時父親的神情,羅雲清便不「記仇」了。那是1974年,奶奶去世後不久,按照當地的習俗,羅廣茂得整理家裡穀倉中的一些物品。他發現,用油紙捆得結結實實的紅軍號譜,被穩穩釘在穀倉的木板上。

雖然嘴上說著不理解兒子的信仰,但那本號譜卻被珍而重之、如此隱秘地妥善保存著——可惜在羅廣茂知曉這件事情的時候,母親已溘然仙逝。

父親當時的內心想法,羅雲清也猜不透。他只知道,找到號譜沒兩天,羅廣茂就捐贈了出去,「我都沒來得及看一看,沒來得及翻一翻。到現在我都不知道,裡面的內容到底是什麼。」

「飯要好好吃,事要好好做」

玻璃展櫃中,那本用毛邊紙、黑油墨印製而成的《中國工農紅軍軍用號譜》靜靜躺在那裡,滿含歲月的痕跡。

「這本軍號譜記錄了340多首曲譜,記載著許多紅軍部隊的番號、作戰口令,堪稱‘紅軍的密碼本’。」

場館內,寧化縣長征出發地遺址保護中心主任邱明華,向採訪團詳細講述起這本紅軍號譜的重要性來。「在通信手段非常弱的戰爭年代,這本紅軍號譜不僅是紅軍將士傳遞信息的關鍵工具,也在指揮作戰、發佈命令及安排日常生活等方面發揮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寧化縣長征精神教育基地內,《中國工農紅軍軍用號譜》體驗設施。劉越 攝寧化縣長征精神教育基地內,《中國工農紅軍軍用號譜》體驗設施。劉越 攝

他舉例,在「飛奪瀘定橋」行動中,紅軍就是通過號譜指揮,成功迷惑了敵人,取得勝利。因而,號譜一旦落入敵手,就等於泄密。「紅軍將士對號譜的保護達到了極致,如羅廣茂這樣的號手,即便在受傷與隊伍失散後,依舊用一生守護並捐贈了這本珍貴的紅軍號譜,證明了‘人在,號譜就在’的堅定信念。」

然而,在完成這一壯舉後,羅廣茂卻「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重新踏踏實實過回了自己的小日子。

「他槍法很準,可以打下一隻鳥;他力氣很大,能單手拎起一隻木桶,同時倒口水喝。」在羅雲清的回憶里,這是父親身上為數不多的軍旅痕跡。對了,還有那條受傷的腿。那條腿比另一條腿小了一圈,被子彈洞穿的地方留下的傷疤,總會在陰雨天里隱隱作痛。

寧化縣長征精神教育基地內,一組紅軍戰士的雕塑。劉越 攝寧化縣長征精神教育基地內,一組紅軍戰士的雕塑。劉越 攝

除此之外,脫下戎裝後的羅廣茂,就像千千萬萬平凡的勞動人民一般。「當過司號員,並沒有讓他覺得特別驕傲。我父親認為,在當兵的時候學了個吹號,回來學了個木工,都只是學了一樣東西而已。」

羅雲清告訴記者,父親先後換過許多生計:木工、農民、出納、生產隊隊長,他甚至嘗試過做生意,在村里賣雞。而對於孩子的教育,他總是言簡意賅。

「他不罵小孩,但你要是不聽話、做錯事,就會挨揍。他話不多,會跟我說,‘吃飯就好好吃飯,做事就好好做事’。」

這句樸實又簡短的道理,貫穿了羅廣茂的一生。而也正是遵循著這樣的道理,在英雄的號角聲中,後輩們正循著前輩的腳步,尋求一條發展的新道路。

在新時代的號角聲中闊步前行

「我們家裡有三個大學生。我大兒子、大兒媳,還有我二兒子。」羅雲清倍感驕傲。如今,他的兩個孩子分別在廈門和石家莊工作,大兒子已成家立業,家庭幸福美滿。

儘管孩子們多次邀請羅雲清前往他們的城市生活,但他更願意留在老家。每年清明時節,他便上山為父親羅廣茂掃墓,清理墳前的雜草。一捧紙錢,一杯濁酒,香火悠悠。

寧化縣長征精神教育基地外,高樓林立,綠樹成蔭。劉越 攝寧化縣長征精神教育基地外,高樓林立,綠樹成蔭。劉越 攝

今年,羅雲清到石家莊待了50多天。「我大兒子帶我去北京玩,去了天安門廣場,爬了長城。」曾經的羅雲清,壓根想像不到自己能過上這樣的生活。

「以前家裡每頓都是青菜蘿蔔。我父親不挑食,就是不吃辣。村里生產隊殺豬時,才能分到一點肉。現在每天都能吃上肉了。」

比羅家餐桌變化更大的,是他的家鄉寧化。「現在整個天都翻起來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回憶,小時候讀書的學校是泥巴做的土坯房,現在則變成了三四層的磚房;過去村里的土路才一米多寬,一到下雨天便滿地泥濘,現在到處是寬敞平整的水泥路。這些變化讓他深刻感受到了時代的進步和家鄉的發展。

寧化縣長征精神教育基地內,講解員向採訪調研團講述歷史。劉越 攝寧化縣長征精神教育基地內,講解員向採訪調研團講述歷史。劉越 攝

羅雲清的好日子,是寧化縣蝶變的小小縮影。站在新的歷史起點,寧化縣大力弘揚蘇區精神、長征精神、客家精神,搶抓機遇,埋頭苦幹,勇毅前行,奮力譜寫好強縣富民新篇章。2020年,寧化縣退出省級扶貧開發重點縣。全縣4569戶12960個建檔立卡貧困人口全部脫貧。

從大力發展「兩米兩茶一葉一稻種」等特色現代農業,到樹牢「項目為王」理念,紮實推進新型工業化,近年來,寧化經濟運行整體穩中有進。不僅如此,在紅色文旅產業高歌猛進的當下,寧化亦大展拳腳,堅持以文塑旅、以旅彰文、融合發展的理念,推動文化旅遊融合發展上台階、出成效。

寧化縣委黨史和地方誌研究室主任伊仕鵬介紹,近年來寧化在挖掘和保護紅色資源方面作出許多努力。該縣通過文物普查、增補紅色遺址遺蹟等方式,深入挖掘紅色故事,加強紅色遺址遺蹟的保護。

「寧化縣將繼續做好紅色文化的傳承和弘揚工作,講好紅色故事,傳播好紅色聲音,同時積極推動紅色旅遊的發展,將紅色資源轉化為經濟社會發展的新動能。」

寧化縣長征精神教育基地外,一則「紅旗」主題雕塑引人注目。劉越 攝寧化縣長征精神教育基地外,一則「紅旗」主題雕塑引人注目。劉越 攝

曾經,軍號是行兵遣將的王者之器。它構造簡單,發聲嘹喨,戰士由此被賦予勇往直前、不怕犧牲的力量。如今,軍號亦是傳承紅色基因,弘揚紅色傳統的精神符號。

在新時代的號角聲中,新長征路上的追夢人依舊和先輩們一樣,傳達號令,播種信仰,腳踏祖國大地,背負民族希望,在實現中華民族偉大複興的征途上闊步前行。

側耳傾聽,號角聲仍在迴響。(完)

【編輯:胡寒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