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中國行 | 重溫「創業史」,對話「新青年」——科學接力的精神力量

來源:安徽日報客戶端

閱讀曾經在中國科學技術大學工作過的11位「兩彈一星」功勳獎章獲得者的感人故事,是新生們的「開學第一課」。在「開放日」走進合肥科學島內看展覽聽講座,是市民們常來常往的「科普課」。人們感受到科學成就背後的精神力量——愛國奉獻的精神底色不能變,自力更生艱苦奮鬥的志氣不能丟。一代代科技工作者個人理想與時代方向、國家民族命運緊緊聯繫在一起,接力傳承,勇攀高峰,大展身手。

傳遞精神之火,奮勇開拓擔使命

開學季剛剛過去,在中國科學技術大學的校園內,關於老一輩科學家的話題無處不在。他們為教科書提供「定律」,也為舞台藝術作品帶來「光影」;他們是令人仰視的楷模,也是可親可敬的校友。

前不久,時任中國科學技術大學校長包信和在2024年本科生開學典禮上的一番話中,提及三位科學家:楊承宗拒絕了海外高薪,帶著用全部積蓄換來的13箱珍貴資料毅然回到新中國。在我國放射化學基礎幾乎為零的情況下,他親自設計放射化學實驗樓,培養了新中國急需的第一代放射化學研究人才。他是我國放射化學奠基人、中國科大創校元勳之一。21世紀初,潘建偉籌建實驗室,組建研究團隊,帶領一群年青人闖入微觀世界,開啟了與量子的「糾纏」之旅。中國科大近代力學系首任系主任錢學森在大學期間廣泛閱讀哲學、文藝理論方面的書籍。他大力提倡藝術與科學結合……

閱讀曾經在中國科學技術大學工作過的包括11位「兩彈一星」功勳獎章獲得者在內的老一輩科學家敢於戰勝艱難險阻、勇攀科技高峰、無私奉獻甚至為國捐軀的感人故事,成為新生們的「入學第一課」,鼓勵學生們以老一輩科學家為榜樣,勇擔使命,為國家的科學事業做出更大貢獻。

資料影片:2024年2月1日,坐落在中國科學技術大學的國家同步輻射實驗室開展檢修,本次檢修的主要任務是為金華線站安裝儲存環插入元件真空室。

回溯文化傳統,千淘萬漉為求真

科學家精神力量,激勵著一代代青年學子奮勇前行。回望中華大地,科學傳統,不絕如縷。

中國古代產生的農、醫、天、算四大科學體系和以四大發明為代表的技術發明,受到中國傳統文化「天人合一」「格物致知」「經世致用」等觀念的影響。為什麼哲理與實踐相互統一?這是中華傳統文化之博大,對於技術發明的托舉。

在阜陽感受「漢代星空」,汝陰侯漢墓出土的天文觀測儀器,不僅是珍貴的歷史遺產,更是全人類探索宇宙和文明演進的重要見證。在淩家灘「觀星」,天文學史專家及科研團隊複原文獻中立表測影的天文實踐。為什麼從仰望星空中認識自我?這是中華文明之燦爛,對於科學思維的啟蒙。

在研究者們看來,中華文明具有相當深厚的歷史積澱和文明成就,其中蘊含著豐富的科學精神。無論是求真的精神、知識的豐厚,還是獲取知識的方法,推理驗證的方法等,中國古代都不缺乏科學。中國傳統文化為科學技術的發展提供了廣闊的生存空間和豐富的思想之源。

矗立在合肥科學島上的葛庭燧院士雕像。

點亮時代之光,報國攀登寫傳奇

走進新時代,提倡科學家精神是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繼承和發揚,是堅定文化自信的重要體現,是鞏固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重要途徑。何以如此認為?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反對「坐而論道」,提倡「實幹興邦」。近代史的苦難歷程給中華民族帶來創傷,卻也讓中華民族的實幹精神得以聚焦。

在合肥科學島西側有一座葛庭燧院士紀念廣場,紀念碑上所書:悠悠赤子、殷殷報國。1993年,錢學森在葛庭燧80壽誕的賀信中寫道:「我永遠也不能忘記,是你引導我回到祖國的懷抱」。1980年,年近七旬的葛庭燧院士來到合肥科學島,創建中國科學院固體物理研究所。那時的科學島,條件很差,葛庭燧提出了「摸爬滾打、勤儉建所」的口號,他決心在中國的實驗室里培養出自己的人才,創造出世界一流的科研成果。

「雖萬千人,吾往矣」,是合肥科學島諸多先驅者的選擇,是科學家們義無反顧的行動,也正是中華民族精神的折射。而科學家精神仍在當代大放光彩——愛國奉獻的精神底色不能變,自力更生艱苦奮鬥的志氣不能丟。一代代科技工作者將個人理想與時代方向、國家民族命運緊緊聯繫在一起,接力傳承,開拓創新,勇攀高峰,大展身手。

在中國科學院合肥物質科學研究院強磁場科學中心,科研人員進行水冷磁體調試監控。

對話科學島上「新青年」——

做攀登者,當「出題人」

現在,在合肥科學島上,有一支隊伍名為「葛庭燧極限特性材料攻關突擊隊」,成員們來自中國科學院合肥物質科學研究院固體物理研究所。記者對話這支突擊隊中的兩位青年科學家:陳斌與邵定夫,談傳承科學精神、篤行報國之誌,也談科研人員的定力與耐力、豁達與從容。

陳斌的辦公室窗戶前,整齊地擺放著一排綠植,其中一盆植物叫「落地生根」,他尤為喜歡。陳斌從事光電功能納米材料的設計合成與性能優化研究,邵定夫則從事量子材料與器件的理論研究。在科學島上,專注「高精尖」的青年科學家有很多,他們從這裏出發,也在這裏「生根」,實現自我學術目標,更實現科學報國的理想。

理想最初來自一位老科學家的感召,也因為一支突擊隊的成立而帶來更多突破。

「葛庭燧,是一位被寫入教科書里的金屬物理學家。」 邵定夫與陳斌都提到了這位老科學家的名字。作為「葛庭燧極限特性材料攻關突擊隊」的成員,葛庭燧院士的故事,早已入腦入心:1949年10月1日中華人民共和國宣告成立,葛庭燧毅然偕夫人何怡貞博士和2個孩子第一批回到祖國的懷抱。1980年,年近七旬的葛庭燧來到了合肥科學島,籌建中國科學院固體物理研究所,帶領科研人員,為中國固體內耗研究事業走上國際學術舞台而拚搏奮鬥。作為新一代的青年科學家,如何繼續這場接力,如何傳承科學家精神?

10月2日,在第二屆(合肥)國際科學藝術周的院士大講堂活動中,封東來院士做科普講座。

「國家需要什麼就做什麼!」

記者:可否舉例說明咱們當前的研究項目是什麼、科研目標是什麼?

陳斌:「從無到有,國家需要什麼就做什麼。」這是老一輩科學家們樸素而又偉大的信念,也是當代青年科研人員應當繼續秉持的信念。成立突擊隊的目的是什麼?在我看來,我們所研究的極限特性材料就是要面向國家重大需求、面向經濟主戰場。比方說,「雙碳」目標是中國向世界作出的莊嚴承諾,我們的研究領域有幸進入到這一歷史進程中,同時也能夠助力安徽新能源事業的發展。怎麼去實現「雙碳」?就是要儘量減少碳排放量較高的傳統化石燃料的使用,更多地開發和利用風能、太陽能等可再生清潔能源。當然,風電、光電存在不穩定的問題,如何去實現這種可再生能源的存儲就比較重要。「成本降下來,性能提上去」,團隊目前研究的「可再生能源驅動的電解水綠色製氫」正在朝這個方向去破解。

「以老一輩科學家為榜樣。」

記者:提出新的理論體系的重要性在哪兒,理論研究與實驗工作的區別是什麼?

邵定夫:關於內耗峰的假說,葛庭燧作出了偉大的印證——用他發明的「葛氏扭擺內耗儀」和發現的「葛氏內耗峰」,成為世界金屬內耗領域的創始人。我從老一輩科學家的經歷中得到的體會是,他們並沒有盲從西方理論,而是提出自己的理論體系,我要儘可能地向他們看齊,以他們為榜樣。比方說,基於傳統的自旋電子學,電子芯片要實現小型化等性能,從材料的物理學極限上來說,現有的方案沒有辦法再改進。所以人們想提出一些新思路,繞過現有材料來進一步實現小型化、低功耗,超快讀寫、超高密度這些目標。所以,我所做的工作就是「開腦洞」,從原理上提出一些新思路,看是否指向這些目標。「腦洞」肯定是在實驗之前出現,但是理論研究並非不接地氣,我們和實驗室的合作也非常緊密。

「始終保持對於科學的好奇心。」

記者:您提到「腦洞」肯定是在實驗之前出現,那麼支撐「腦洞」的科學素養是什麼?

邵定夫:我目前在做反鐵磁自旋電子學的研究。反鐵磁理論是1970年盧保物理學獎得主奈爾的「成名作」,但是他自己曾說反鐵磁材料是個「有意思沒什麼用」的東西。我們的任務,是想讓它變得「既有意思又有用」。研究的過程是很枯燥的,走不通、再修正,反反復複。熱愛科學、探究真理,始終擁有對於科學的好奇心,是自己不斷探索、不斷挑戰的原動力。理論研究,沒有環境、條件的限制,甚至只需要一支筆,就可以演算、驗證你的「腦洞」,能夠結合自身的研究特長與國家需求而一直「演算」,是一件充滿希望的事,足以激勵著我們不斷前行。

「始終敢於直面困難與挫折。」

記者:科研工作中會無數次遇到「攔路華(Rover)」,您如何看待這種挑戰?

陳斌:能在自己的研究領域堅持下去、心無旁騖地做下去,需要直面困難、迎接挑戰,這個過程也是科學研究的必由之路。那些困難也好,挫折也罷,本身就科研工作中的一部分。一個難題「卡」好幾個月,並不鮮見。攻堅克難,是我們的基本任務。這幾個月「走不通」,那就整天垂頭喪氣的嗎?並不是。你得繼續前行。所以,我覺得要辯證地看待難題與挑戰,經歷了科研上無數次的磨礪與摔打之後,方有「輕舟已過萬重山」的豁達與從容。

市民到合肥未來大科學城聚變堆園區參觀。

「能坐冷後備,不能只坐冷後備。」

記者:科學事業的發展離不開一代又一代有誌青年的拚搏奉獻。在您看來,青年科學家如何成長?

陳斌:「單打獨鬥」已經不再適應新時代科技創新的發展模式。就像這支突擊隊的打造一樣,各種不同研究方向、研究領域的人,集結起來、協同攻關,能夠形成規模化優勢。比方說,在研究過程中遇到了一個難題,我們從材料學的角度難以推進,但是從數學和物理學的角度來破解,他們可以把問題簡單抽像化處理成一些物理模型,難題或許迎刃而解。聚焦自己的研究領域,必須願意「坐冷後備」,但並不是說得「坐冷後備」閉門造車,作為新一代的青年科技工作者,應該積極與各個研究領域的研究者尋求合作,走出實驗室、走向廣闊世界,這個「出走」的時間值得花。

「不當做題家,而當出題人。」

記者:您認為從事科學研究應該擁有怎樣的精神風貌?

邵定夫:在葛庭燧極限特性材料攻關突擊隊這個團隊內,一方面我會更多地思考如何實現自我價值,與其他領域研究者互相激勵;一方面我會更多地與其他領域研究者交流討論,在互相啟發中產生新思路,讓理論更接地氣。堅持做好科學研究,靠的是自己鞭策自己而不是別人推著你往前走。我一直認為,到了研究生階段後,是自己給自己出題,題目沒有標準答案。在沒有標準答案的賽場上,如果迷失方向,或者只是機械性地去「做題目」,並不能稱之為研究者。我想,科研工作的快樂也正是來源於「自己給自己出題」,來自於新鮮的每一天,來自於不會「重覆」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