薦讀｜斯雄《「冰島」見聞》

「冰島」見聞

斯 雄

《人民日報海外版》（2024年12月28日 第 07 版）

十多年前，我與一眾茶友喝普洱茶的時候，「冰島」這個詞出現頻率很高。冰島不是北歐的一個國家嗎？然此冰島，非彼冰島也。

「冰島」，傣語發音為「丙島」，本意是「長滿青苔的地方」。借助「冰島」二字，當地村民因茶而富，因茶而興。

一

在亂花漸欲迷人眼的普洱茶市場，流傳有「班章為王，冰島為後」的說法，也有說冰島是普洱茶中的珍品，稀罕之極，難見真容。

對普洱茶素無研究的我，也曾喝過幾次冰島。是否A貨，茶味幾何，我說不上來。莫名好奇，倒是真的。

去年10月去臨滄，我特意繞道雙江拉祜族佤族布朗族傣族自治縣，專程前往冰島村一探究竟。冰島村位於雙江猛庫鎮北部，轄冰島、地界、糯伍、壩歪、南迫5個自然村，習慣上稱作冰島五寨。冰島古茶園是猛庫大葉茶的原種園。

那次去冰島村，只去到冰島自然村，這是一個拉祜族、傣族、漢族雜居的村寨，也稱冰島老寨。冒雨在茶園里穿梭，蜻蜓點水，來去匆匆。

今年6月，我帶著疑惑再次走進冰島村，仍然是去冰島老寨。先去看了冰島村搬遷後特意保留的一戶茶農老宅子，據說是為了紀念，也展現一下茶園舊貌。然後去停車場廣場，周邊有一眾被認養的古茶樹。原先古茶樹上都掛有木牌，標明茶樹擁有者的姓氏、茶樹名稱，比如「拉祜夫人」「拉祜王子」之類，還附有手機號碼。這次全都清理掉了，看起來幹淨利索了許多。

有人小聲告知，緊靠廣場正面有株古茶樹，是在場一位當地朋友家裡的。茶樹主人說，這些年「認養」價格一路攀升。細問認養方式，回答說，就是每年收茶季，把鮮葉製成毛茶，全部寄給買家即可。買家很信任，從不親自前來過問。

「今年收了多少毛茶？」

「3公斤左右。」

「今年的價格如何？」

「每公斤五六萬元。」

在俸字號茶莊，有人數著展櫃中一餅茶的標價，後面的五個「0」令人咋舌。這餅茶的包裝紙上標明「冰島古樹純料，2006」。旁邊有說明文字：「第一代冰島王子，2006年春。我們把冰島老寨從冰島五寨中分離出來，通過開會、培訓等形式，統一冰島茶的採摘標準，集體協商達成冰島茶的管護方法。第一代冰島王子50片（冰島古樹純料茶）在此基礎上誕生。」

我粗略算了一下：普洱茶七子餅每餅357克，相當於每克數百元。這個價格，都快趕上黃金了。

冰島村茶葉種植面積1.8萬畝，可採摘面積1.2萬畝，古茶園面積0.2萬畝。2023年，全村干毛茶產量達747噸，均價為710.4元/公斤。其中古茶樹均價3.4萬元/公斤，大樹均價652元/公斤，小樹均價520元/公斤，平均畝產干毛茶62.3公斤、4.4萬元，總產值達5.3億元。據瞭解，冰島村的年人均可支配收入達55萬元，戶均年收入最低的也有88萬元。高收入吸引了當地村民在家門口就業，村里提供的一份材料顯示：冰島老寨共有農戶74戶272人，有在讀學生115人，其中大學生4人。穩定就業1人，目前在沙河鄉醫院工作，其餘人員全都從事與茶業相關的工作。

冰島村有210戶共2200餘畝茶地流轉給茶企或茶商，其中冰島老寨佔比相對更高。今年雙江縣又推出「一葉一樹一情」古茶樹保護認養項目後，全縣已有1031株古茶樹被認養，其中冰島村有21株，茶農的茶就更不愁出路了。

二

普洱茶講究山頭，都認為自己山頭的茶最好，而且越老越好。不過，冰島橫空出世、鶴立雞群的時間，確實比較晚，至少在2005年之前雙江縣編撰的《茶葉誌》等相關書刊史料中，幾乎見不到冰島普洱茶的身影。

坐在冰島老寨的俸字號茶莊喝茶，聽當地人講，一直有個傳說，認為冰島茶是製茶師金容納做起來的。

村里提供了一份金容納接受採訪的資料。金容納說，20世紀80年代初，他喝到了普洱陳年老茶，感覺很新奇，從此留下了深刻印象。2003年底開始，他沿著瀾滄江中下遊考察普洱茶產區，2004年第一次到了臨滄的雙江猛庫鎮，2008年秋天到了冰島老寨，和27戶農戶簽訂了合約，其中古樹、特大樹每家也只有2到5株。

要做成一款好茶，不是收購毛料就可以，從選地、擇樹、採摘分級、殺青、揉、曬、分選等開始，每一步都要嚴格把關。2009年春天，金容納和簽約的茶農就採摘標準、衛生標準、初製標準等磨合了很長時間，做了0927和0928兩款茶，是純正的冰島老寨單株。這兩款茶被茶友稱為藝術品，冰島茶一進入市場就以高端茶的定位出現。

金容納做這兩款單株茶是在2009年，時間上要比2006年的第一代冰島王子晚。但他當初提出的採摘標準、衛生標準、初製標準等，在冰島村製茶行業中應該算是比較早且很嚴苛的。單就這一點看，他對冰島茶品質的提升是有貢獻的。

金容納提到一個細節，「當時冰島老寨還是比較貧困的，我去簽約的時候，村長家最好的房子，人站起來也能頂到頭，很多人還沒有到過昆明。」這次去了冰島老寨即將建成的新村，今非昔比，足以見得冰島茶產業發展對當地經濟的帶動作用。

如今，冰島茶稱得上是普洱茶標杆和引領型高端品牌。金容納有個觀點，我倒認為說得很有道理：拓展原料價值，提升工藝價值，賦能品牌價值，培育市場佔有率高的大眾品牌，普洱茶行業會越來越好。

老實說，我對普洱茶始終懷著敬畏之心，且畏大於敬。為什麼？因為與普洱茶相關的各種講究雲山霧罩，有關普洱茶的知識魚龍混雜，消費者購買時決策難度大。商家圍繞「產區、山頭、樹齡、年份」鼓吹價值，各顯神通，從9塊9到上萬元的名山古樹茶，消費者無法判定普洱茶的價格體系。

從冰島老寨出來，我們參觀了中國·雙江冰島茶薈運營中心。負責人段銘春介紹，「冰島茶薈」抖音平台是唯一的官方帳號，由官方申請認證。同樣是直播帶貨，因為有政府把關、茶葉審評專家組對產品的專業鑒定，嚴格的溯源、精選、檢測，讓消費者能以公道的價格買到正宗且放心的成品茶。「客單價高說明市場認可，消費者放心。」段銘春進一步解釋說。

冰島茶薈的主播周琦從貨櫃上拿出一盒冰島老寨的「冰島七龍珠」，一盒7顆，每顆6克。她說，這款目前賣得最火，來自源頭茶農。從平台購買的不像是簡單的產品，感覺都是樣品，消費者很放心。

「你們只賣冰島五寨的茶嗎？」

「不是的。我們希望讓雙江的名山頭‘保真’，把目前還不知名的小山頭推出來，把各產區的知名度做大，讓茶農看到自己村寨的名字被打在包裝上。目前我們已與全縣110餘家茶企合作，覆蓋30餘個精微小產區。」

冰島茶雖然是一個特例，但其作為高端茶的品牌價值，在普洱茶產業發展中起到的作用，恐怕不能低估。得到如此尊崇，有其內外因素。但茶不只是飲品，更是一種生活態度，放下浮躁，保持平常心，才是生活的本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