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頭蛇傳說:從恐懼神秘到科學認識|話蛇迎春③

封面新聞記者 文康林

兩頭蛇,這種奇特的生物,自古以來就盤踞在人類的腦海里,引發著人們的好奇與敬畏。有的認為兩頭蛇是兩頭並立(雙頭蛇),有的認為是首尾兩端各一個頭。《顏氏家訓》稱,《莊子》中提到「螝二首」,韓非亦稱蟲有螝(讀huǐ,古同「虺」,蛇)者,一身兩口。兩個頭互相爭奪食物,自相殘殺,最終導致自我毀滅,發人深省。從古代文獻的記載到現代科學的探究,從恐懼神秘走向理性客觀,我們對兩頭蛇的認知經歷了一個漫長而曲折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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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代,由於缺乏科學認知,兩頭蛇往往被視為不祥之兆,象徵著災禍與死亡。例如賈誼《新書》中記載的孫叔敖殺蛇埋蛇的故事,正是這種觀念的體現。

孫叔敖之為嬰兒也,出遊而還,憂而不食。其母問其故,泣而對曰:「今日吾見兩頭蛇,恐去死無日矣。」其母曰:「今蛇安在?」曰:「吾聞見兩頭蛇者必死,吾恐他人又見之,吾已殺而埋之也。」其母曰:「無憂,汝不死。吾聞之:‘有陰德者,天必報之以福’。」果不死。人聞之,皆論其能仁也。及為令尹,未治而國人信之。

孫叔敖擔心兩頭蛇會帶來厄運,不僅將其殺死,還將其埋葬,以免他人看見遭受禍患。對兩頭蛇的這種恐懼心理也反應在《廣異記》中,《廣異記》是唐代戴孚撰寫的一部誌怪小說集,其中有一篇關於兩頭蛇的記載:

有人籠盛兩頭蛇,集人眾中言:「汝識二首蛇乎?汝見二首蛇,則其首並出,吾今異於是,首尾各一頭,欲見之乎?」市人請見之,乃出其蛇。蛇長二尺,頭在首尾。市人伶者,長以弄蛇為業,每執諸蛇,不避毒害。見兩頭蛇,則以手執之。蛇螫其手,伶者言痛,棄蛇於地。加藥焉,不愈。其齧處腫,遂浸淫,俄而遍身。伶者死,身遂洪大,其骨肉皆化為水,如貯水囊。有頃水潰,遂化盡。人與兩頭蛇失所在。

這則弄蛇人因觸碰兩頭蛇而中毒身亡的故事,進一步加深了人們對兩頭蛇的恐懼,將其視為具有致命威脅的危險生物。

隨著時間的推移,人們對兩頭蛇的觀察逐漸深入,開始對其進行理性的思考。

唐代劉恂的地理雜記《嶺表錄異記》記載:

兩頭蛇,嶺外多有此類,時有見者,如小指大,長尺許,腹下鱗紅,背錯錦文,一頭有口眼,一頭似有口眼,兩頭俱能進退,亦謬也。昔孫叔敖見之為不祥,乃殺而埋之,慮後人見之必受其禍,而南人見之以為常,其禍安在?

北桑治初年編纂成書的小說總集《太平廣記》記載:

韶州多兩頭蛇,為蟻封以避水。蟻封者,蟻子聚土為台也。蒼梧亦多兩頭蛇,長不過一二尺。或雲,蚯蚓所化。

北桑治張耒的歷史瑣聞類筆記《續明道雜誌》又記載:

黃州有小蛇,首尾相類,因謂兩頭蛇。餘視之,其尾端蓋類首而非也,土人言此蛇老蚯蚓所化。無甚大者,其大不過如大蚓,行不類蛇,宛轉甚鈍,又謂之山蚓。

南桑治羅願的《爾雅翼》也記載了兩頭蛇:

中央有枳首蛇。枳首者,岐頭,蓋兩頭也。大如指,一頭無目無口,然兩頭俱能行。一名越王蛇,亦名越玉約發,亦名越王弩弦。舊雲,見之令人不利。然孫叔敖殺而埋之,亦無他,此未可信也。今生寧國者,黑鱗白章,長盈尺,人家庭檻中,動有數十同穴。又予所見,夏月雨後,有蛇如蚯蚓大,但身有鱗,蜿蜒而行,其尾如首,不纖殺,亦號兩頭蛇,則不足為異明矣。

《嶺表錄異記》《太平廣記》和《續明道雜誌》都記載了兩頭蛇的產地和形態特徵,《爾雅翼》更加詳細地描述了兩頭蛇的形態。《太平廣記》和《續明道雜誌》並將兩頭蛇與自然現象聯繫起來,例如認為其由蚯蚓進化而來,或與蟻封避水有關。這種解釋雖然缺乏科學依據,卻也反映了古人對兩頭蛇認識上的進步,人們對兩頭蛇的觀察和思考更接近對一般自然生物的帶有理性色彩的認識。

難能可貴的是,劉恂、張耒和羅願三人都指出兩頭蛇其實只有一個頭是真的,另一個頭則是假的,「似有口眼」「類首而非也」「無目無口」。

《嶺表錄異記》和《爾雅翼》都對兩頭蛇的不祥寓意,如「見之必受其禍」「見之令人不利」,進行了質疑。劉恂質問道:「南人見之以為常,其禍安在?」羅願也認為舊說「未可信也」,兩頭蛇「不足為異明矣」。這表明人們開始對兩頭蛇的神秘、不祥和恐懼寓意進行反思,標誌著人們開始運用觀察和思考來理解自然現象,而非盲目迷信。

雙頭蛇玩偶雙頭蛇玩偶

現代科學研究為我們揭開了兩頭蛇的神秘面紗。兩頭並立的雙頭蛇,其實和連體人類似,兩個頭共享一個身體。生物學上,雙頭蛇是基因突變或胚胎發育異常導致的畸形現象,屬於一種罕見的生物學現象。基因控制著生物的性狀,而基因突變會導致生物體在發育過程中形態或生理功能發生改變。在胚胎發育過程中,受到環境、藥物等因素的影響,也可能導致發育異常,出現雙頭蛇等畸形現象。

首尾兩個頭、一真一假的兩頭蛇,在生物學上則屬於動物界脊索動物門爬行綱有鱗目下的一個科,原為遊蛇科下的一個亞科,2019年提升為兩頭蛇科。兩頭蛇一般長36~60釐米,頭與頸區分不明顯;眼較小,乍看以為無眼;體呈圓柱形,背鱗平滑;尾圓鈍而短,與頸部有相似的斑紋;因尾與頭部相似,並有與頭部相同的行動習性,故稱兩頭蛇。雖然《廣異記》中記載了兩頭蛇毒性極強,但現代科學研究表明,兩頭蛇科並沒有毒性。

據科普中國網介紹,武漢大學動物專家唐兆子說,兩頭蛇的頭尾長得極像是為了便於保護自己,該蛇常倒著爬行,以便受攻擊時用頭部反擊。這其實是動物為了生存進化出來的一種偽裝,就像老虎耳朵後面的白色毛髮看起來像一對「眼睛」,目的是迷惑敵方。

以往有傳聞,兩頭蛇的兩個頭為了奪食會互相殘殺,大概是尾部的假頭把自己都迷惑了,才會出現蛇頭咬蛇尾的奇異現象。又有傳聞兩頭蛇斷為兩截後還能合二為一,死而複活,其實可能是蛇頭被斬斷後有時會條件反射地咬住觸碰到它的東西,蛇的身體斷頭後神經抽搐或習慣性扭動,觸碰到蛇頭而被死死咬住,被不明所以者訛傳為斷成兩截的蛇可以再連接複活。還有傳聞兩頭蛇會各自往兩個方向爬行,其實不過是兩頭蛇的尾部假頭與頭部有相同的行動習性,並常常倒著爬行,迷惑對手。

兩頭蛇,從古代的不祥之兆到現代的理性認識,不僅反映了人類對自然界的認知發展,也體現了人類文化的多樣性和豐富性。兩頭蛇的傳說提醒著我們,要保持對自然的好奇心和敬畏心,用科學的眼光看待世界,用理性的思維探索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