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她挨了人生中最多的巴掌

來源:中國新聞週刊

見到鄔倩時,正趕上她到北京參加演員郝蕾的表演訓練營。

1月8日,於正作為嘉賓來到了班上。郝蕾對他介紹鄔倩時說:「2024年最賺錢的那個短劇,她拍的。」於正詫異地看著眼前的鄔倩:「那(個演員)不是很老嗎?怎麼這麼年輕?」

郝蕾所提到的那部短劇,是去年年中全網刷屏的《閃婚老伴是豪門》(以下簡稱《閃婚》)。30多歲的鄔倩,在劇中卻頂著近60歲的阿姨形象,談了一場轟轟烈烈的霸總黃昏戀。

於正毫無印象的是,已入行十年的鄔倩此前就拍過他好多部戲,包括去年熱播的《墨雨雲間》。《閃婚》的火,才讓鄔倩的臉被於正,以及更多導演、製片人等真正記住了。

自去年8月《閃婚》上線至今,鄔倩幾乎都在不停歇地拍戲。「演員這個東西你要被看到,尤其是被行業內的人看到太重要了。」鄔倩說,《閃婚》給了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你不用擔心後面沒有戲」。

《閃婚》劇照。圖/受訪者提供《閃婚》劇照。圖/受訪者提供

以下是鄔倩的自述:

差點錯過的轉折點

其實這個戲,我當時差點錯過了。

去年6月底、7月初,《閃婚》的選角導演找到我。當時對方非得讓我錄試戲的影片,但我那時候已經有很多的影片作品了,而且這還是個短劇,我就說「我不試,要不算了」,連續推了兩次。

後來有一天,我正在跑步機上跑步呢,選角導演連著給我打了七個電話,說我在石小秀(《閃婚》女主角)的備選演員里排第一,試戲通過的概率很大,勸我趕緊錄影片。我的天,當時真的挺感動的,最終就還是試了戲,拿下了石小秀這個角色。

所以我能幸運地拍《閃婚》,也真是非常感謝選角導演的堅持。

不過剛開始看到《閃婚》劇本的時候,我整個人都蒙了。起初組訊里女主石小秀50多歲的設定我以為就是隨便寫寫,會根據實際演員的配置有所調整,但沒想到劇本就是這樣。

我都可以演50多歲了嗎?我才30多歲呀。後來我想了想,好,你們都不怕我怕什麼,那我就往老了演唄。

進組之後,我對短劇那種非常突然的情緒還是有點不適應。正常電視劇里,大家坐著嘮嗑,得聊一會兒吧;哪怕吵架,前面也有個情緒遞上去吧。但你現在上來就要拍桌子、扇嘴巴子。感覺人都瘋了,都不能好好說話。

像我在《閃婚》劇組第一天拍的第一場戲,是我進到客廳連話都沒說兩句,兒媳婦就拿雞蛋砸我。我問導演,上來就扔雞蛋,這麼快嗎?導演說,對,就這麼快。

鄔倩被扔雞蛋的戲。圖/截自受訪者提供拍戲花絮鄔倩被扔雞蛋的戲。圖/截自受訪者提供拍戲花絮

我知道短劇確實沒有時間去敘事鋪墊,那我就主打一個聽話,反正導演讓我咋演我就咋演,在這個框架下盡全力呈現本子,只要觀眾看著舒服就行。

雖然有不適應,但拍《閃婚》的那八天里,真的太爽了。原來拍了那麼多長劇,都是配角,跟渡假一樣拍戲,拍完就走。而拍《閃婚》,能演女主了,多快樂。整整八天,每一天都是(拍)我,每一場都是我,從早到晚都是我,一天拍上10小時、12小時、14小時,頂天立地,有好多鏡頭。

這也是我第一次拍作為女主的戀愛戲。我其實一直都挺想演那種很上頭的偶像劇。《閃婚》雖然是阿姨賽道的戀愛劇,但20歲時看的那些霸總橋段,現在自己來演,每次只要被欺負,永遠有一個人在你背後支持你、會為你出手,還是會有「哇好帥啊」的那種感覺。

像跟我演對手戲的滕哥(飾演《閃婚》男主的滕林),每次出場說得最多的話是「我看誰敢動她!」「把手給我放開」,就特爺們那種,他應該也很享受。

劇里鄔倩和她的霸總CP,都不得不化上老妝。圖/受訪者提供劇里鄔倩和她的霸總CP,都不得不化上老妝。圖/受訪者提供

入行十年,終於等到別人來找我了

雖然拍的過程很爽,但其實我也不確定這劇能不能火。

直到去年8月底、9月初的時候,有經理人在組訊群裡發消息說《閃婚》爆了,話題量破了多少億、什麼什麼榜單排第一名。我對這些根本沒概念,就回了個「哦,好厲害」。

包括很多人說《閃婚》是去年最賺錢的短劇,我也沒關注。畢竟我也沒充錢,也不從裡面分錢,到現在我也不知道這說法是不是真的。

但沒想到那段時間,越來越多的人給我發消息說「看到你的劇啦」什麼的,每一天都有;好多鄰居叔叔、阿姨也都跑來跟我媽說看到我的劇了。上次跟朋友在重慶一個類似大排檔的地方吃火鍋,旁邊桌有個女生還過來問我是不是《閃婚》里賣盒飯的女主。這都是我拍戲十年多沒經歷過的。

這次表演班跟郝蕾老師影片面試時,她的第一句話居然是「我看了你的劇,我前兩天剛刷到過」,還誇我演得不錯。能被這麼優秀的演員看到,我很震驚,也很受鼓舞。

我並非科班出身,純粹因為喜歡才走上表演這條路。一開始接些商務主持,拍點兒廣告,後面直接從國企辭職,整個人投入裡面。但這十年過得其實特別不穩定,拍《閃婚》之前,我一個月能工作上10天就算挺不錯的了,還都是配角。

我那會兒想拍戲,都得靠自己主動爭取,不拍戲的時候全在盤下一個項目。

比如現在橫店同時開了十個戲,我都得先碼清楚負責人都是誰,有沒有我認識的,然後一個個去見,該吃飯的吃飯、該玩的玩,碰碰看有沒有合適的角色,得花很多精力在人際關繫上。

你要知道,選角導演或者製片人腦子裡裝了得有幾百個人,他憑什麼在找某個角色的時候突然能閃現你,所以你得一直想著怎麼能在別人心裡留下你的位置。

關鍵是一個個組訊扒下來,加聯繫方式、發資料,真的大部分都石沉大海,但你還得發。就真的很累。

現在圈內人或多或少都知道《閃婚》、知道我了,就非常有安全感。因為對演員來說在家等待特別痛苦,而現在我完全不用擔心後面沒戲拍。我終於可以不用自己去找(劇組)了,終於有別人可以找我了,我直接做事情就行了,真的好輕鬆。

只要我有檔期,我不拒絕任何來找我的本子,別讓我閑著就行。因為我覺得如果有一段時間沒有作品出來的話,大家會忘了我的,這很殘忍,我就希望我的作品一直跟上。

從《閃婚》上線(2024年8月)算起,我的工作基本沒停過,每個月都能拍三四個戲,劇組從重慶、成都到橫店、杭州再到山東……我已經很久沒回過在上海的家了。

像我現在箱子裡的衣服已經兩個多月沒換過了,身上穿的羽絨服還是上次在橫店拍戲的時候,製片人給我買的。

在片酬上,咱也算是小小翻了個倍。

「大家還是快點找我演一些年輕的(角色)吧,我也可以演30歲的。」圖/受訪者提供「大家還是快點找我演一些年輕的(角色)吧,我也可以演30歲的。」圖/受訪者提供

短劇是普通演員更容易被看到的方式

我之前對短劇的印象不是很好,包括身邊很多朋友也說短劇很low,演員就在那兒站著說話很傻,所以一直沒接過。

直到後來看到像歡瑞這樣每年製作那麼多電視劇、電影的大製作公司都開始做短劇了,我就想是不是短劇真到了比較重要的發展節點。而且專業團隊無論是做長劇還是短劇,應該都是一個好劇,所以就開始嘗試了。

不過拍《閃婚》之前,我從來沒看過一部短劇。《閃婚》拍完之後也是因為大家都說很爆,我才看的。

看的時候覺得導演剪得真挺好的,把我那些重要的情緒點銜接得很好,情緒表達也非常準確,跟我想像中短劇的質感挺不一樣的——就拋開短劇的節奏來說,很細膩。

之前我看到數據說短劇票房規模已經超過電影了,我也是震驚死了,就覺得自己那個時候怎麼那麼機智選了它,踏上了一個黃金節點。但凡我認識的演員朋友,以前說到短劇一個比一個嫌棄,現在也不知道是看到我了,還是看到短劇做得越來越精良了,80%都開始拍短劇了。

短劇也確實是一個普通演員更容易被看到的一種方式。演員被看到,尤其是被行業內的人看到,太重要了。畢竟咱不是那種簽了大公司的人,你永遠在給別人做配,你憑什麼能讓那些大公司或者好的製片人注意到你?所以短劇是一個很好的露臉方式,競爭也沒有那麼殘酷,尤其是我們這個(中老年短劇)賽道。

當然短劇也還是有改進的空間。就我個人而言,我會希望它的節奏不要這麼突然,能像電視劇一樣認真地講一個完整的故事。你想其實一部短劇幾十集也有100多分鐘,這個載體也是能好好講故事的。隨著免費短劇推開,可能就不用那麼多「鉤子」吸引觀眾充錢,短劇可能還能有新的發展。

跟郝蕾老師聊的時候她也表達過這樣的觀點,任何作品,無論是長是短,是橫屏還是豎屏,它其實只是一個藝術表現形式,只是可以給觀眾直觀感受的一個媒介而已。所以無論是哪種形式,只要你用心在創作好的本子,有好的創作團隊,結果都是可以很好的。

而且我非常感謝《閃婚》給我事業帶來的變化,我非常喜歡現在這種忙個不停的狀態。我想趁著我現在熱情那麼高,把它打到滿。因為沒有人會一直站在山頂上,我遲早會走下坡路的,在走下坡路之前,我就得拚盡全力讓我在山頂上多留一會兒,甚至還想再上一上。然後等哪天失去的時候,也不至於疼,也不至於遺憾曾經沒有盡全力。

《閃婚》「頂天立地」拍攝中難得小憩片刻的鄔倩。 圖/受訪者提供《閃婚》「頂天立地」拍攝中難得小憩片刻的鄔倩。 圖/受訪者提供

如果能有電影角色找到我就更好了。我現在能做的就是把自己先準備好,真實的我、技術的表達等所有的一切。要是有朝一日有電影落在我手裡的時候,嘿嘿,必須得落在我手裡。

還有就是我特別喜歡薑文老師的電影。也希望薑文老師看看孩子,如果有合適的角色找我,我一定能出色地完成!

作者:石晗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