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隊五個半小時，為老鋪黃金花了18.6萬
來源：每日人物
整個春節假期，聚集了最多人的地方除了《哪吒2》的放映廳、DeepSeek的對話框，還有全國各地高奢商場里的老鋪黃金櫃檯。
和傳統黃金品牌按克重賣金飾、受金價波動不同，老鋪黃金店內所有金飾都是按件賣，「一口價」，絕大多數還都是足金。在最近狂飆到近900元一克的金價面前，老鋪黃金的價格也並未調整，加上商場折扣，吸引了無數顧客排隊選購。
刷到十幾篇老鋪黃金大排長隊、把北京最貴商場SKP擠成菜市場的帖子後，我決定親自去看看怎麼個事情——3萬8的金吊墜，4萬5的金手鐲，到底是誰在閉眼買？
雖然兜里沒多少錢，但我有的是大把時間，看看熱鬧又不花錢。沒想到，排隊五個半小時後，我打了自己的臉，激情消費小一萬元購入一條小金球項鏈。更讓我心情複雜的瞬間是，買完就看到有人曬出剛買的老鋪帶鑽金吊墜，「戴了一天就掉3顆鑽」。
文 | 安雨
編輯 | 辛野
運營 | 芋頭
衝刺
不止一位過來人告訴我，這兩天，老鋪黃金的隊伍很難排。
比環球影城的熱門項目難排，因為無法購買優速通跳過排隊；比飯點的網紅餐廳也難排，因為不能提前線上取號，離開隊伍去個衛生間，都得請假。
我提前加了一個400多人的老鋪黃金代購群，連續好幾天都被排隊的人吐出的苦水淹沒。動輒五六個甚至七八個小時的「罰站」很難避免，大部分顧客到了SKP這樣珠光寶氣的地方，也想不到還得帶上「排隊神器」小馬紮。
排隊熱潮一部分原因是老鋪黃金參加了SKP的情人節專場活動，滿1000減50還送10倍積分——將積分抵給黃牛或代購，相當於一件金飾可以做到8.75折或8.8折。
群友們溫馨提示：「有條件的頂門衝。」SKP商場10點開門，我以為提前15分鐘已經夠早了，但抵達北2門時，前面目測已經排了上百個人。比我早來一個小時的朋友胡星，成功搶到了前十名的位置，我卻無法與她會師——從她身後緊盯著我的目光中不難讀出，插隊是不被允許的。
我和她告別，轉向人稍微少一些的西門。9點58分，穿著西裝製服的保安人員推開側門走了出來，吵鬧的人群一下子安靜下來。排在我前面的一對母女交換了眼神，她們一個計劃衝向中間的旋轉門，一個瞄準了右側門。
「一會兒就是百米衝刺。」身後的大哥對同伴說。我的位置沒有優勢，前面足有七八十號人躍躍欲試。時間到了，人群一擁而上，我也被推向旋轉門入口。結果幾秒鍾後，前面的人直接擠得旋轉門不轉了。氣急敗壞的嚷嚷聲立馬傳來：別推了！
我抽身轉向右側門，順利進入商場。而那些衝在最前面的人還卡在圓形玻璃里，像是被封印進了水晶球，一時動彈不得。好在保安及時介入，很快疏散了他們。
在我樸素的理解里，SKP是北京的高奢商場，到處瀰漫著錢的味道。經常來這裏消費的人，自然也是見過世面的，掃貨刷卡時大抵氣定神閑。但這一刻，所有的淡定都消失了，挎著香奈兒、LV的她們撒開腿就跑，一起飛奔的還有三件加拿大鵝和兩件始祖鳥。背著帆布包的我也不甘人後，拿出了上學時跑800米的氣勢，加入了這場衝刺。
以往，顧客頂門衝進SKP的場面幾乎只會在每年的店慶日出現，目標是搶到限量刷卡禮。人潮湧向的奢牌不一，有排隊去LV、香奈兒選購包袋的，也有衝進加拿大鵝、Moncler挑羽絨服的。但如今，幾乎所有在SKP頂門排隊的人都衝向同一個終點——老鋪黃金。
這個名叫老鋪的黃金品牌，並不是什麼「百年老店」。2009年，老鋪黃金全國首家實體店開在王府井工美大廈，早期作為「金色寶藏」的子品牌運營，以生產佛教文化產品為主，主打古法金工藝。2016年底，老鋪黃金獨立運營，第二年就入駐了北京SKP，主打一個與國際一線奢侈品品牌同場競技，但很長時間內並未闖進公眾視野。
直到近兩年，去老鋪黃金排隊買金飾的人越來越多。今年元旦以來，北京王府井的東方新天地門店和上海豫園的老鋪門店都推出了「滿千返百」的活動，吸引了大批顧客排隊選購，有人「排了一小時往前走2米」。到了春節前後，SKP門店擠得水洩不通的帖子又紛飛在社交平台上，網民銳評：「全國最高端的商場，被‘老錢’們擠成了菜市場。」
我不是「老錢」，卻也因為好奇衝在了排隊的第一線。SKP一層北側的老鋪黃金櫃檯，是人群的第一站，但急匆匆趕來的我已經喪失了先機——說是在排隊，但所有人都擠在一起，沒有隊伍可排。按照攻略指引，我迅速轉換了賽場，衝向B1層的老鋪黃金店舖。或許因為緊張，在我前面帶頭奔跑的年輕男士，差點闖入「機房重地」。
我們衝過了戴比爾斯、巴黎尚美、GRAFF等一系列奢侈品珠寶品牌的門店，頗為奇特的一幕出現了——明明知道這群人不是衝著自家來的，但櫃哥櫃姐們依然整裝待客，不斷地鞠躬致意——這也是高奢品牌們勉力維持的一種禮儀。
10：04分，我和身後七八人的小隊伍終於抵達B1層老鋪黃金門口，身著灰色西裝的商場人員貼心引路，把我們帶到了隊尾。保安人員將人群有序分開，給路口和其他品牌的店門口讓出空間，用隔離帶將隊伍整了出來。
保安團隊將排隊顧客的面孔記得很牢。其中一個大哥告訴我，他們一天下來只有30分鐘休息，其餘時間也陪我們一起站著。排隊的這天是2月9日，開工後的第一個週末，比此前排老鋪的人都多。他們很吃驚，只好一味地拉長隔離帶。
十多分鐘後，代購群裡的一位顧客喊話說B1不讓排隊了，因為前面的隊伍估計要接待8個小時，「店內客滿，暫停排隊」的牌子出現在隊尾。
到這一刻，我前面大約有200多人，不敢想要排多久才能看到老鋪本鋪。和我兵分兩路的胡星，11點半傳來影片消息說：「一層快打起來了！」她所在的隊頭不知怎地變成了隊尾，一片混亂。現場人頭攢動，擁擠程度不亞於高峰期的10號線。
不遠處，保安大哥在黑壓壓的一片腦袋中伸出一隻手，身邊的櫃姐請求支援，連聲呼喚著「保安！保安！」排隊的人一會兒申斥身邊人不要再擠，一會兒又嚷嚷著重新排隊，連帶著角落的綠植都被擠得搖搖晃晃。
「明明是來花錢的，搞得這麼狼狽」
隊伍蛇形蜿蜒，很長一段時間內，我和前後的人被定在一家服裝店門口，變成了某種景觀。逛商場的顧客路過時發出疑問：到底是在排什麼？一位帶著孩子的女士在隔離帶外問我：「今天是有活動嗎？」我說：「是。」沒有力氣解釋更多。不止一位路人舉起手機拍下了排隊的壯觀景象，很快，我就在小紅書刷到了相關動態。
大家開始聊天解悶。排在我後面的王琴約莫50歲的年紀，背著香奈兒的流浪包。得知她從大連坐了一晚上硬臥到北京，下了火車就趕來SKP，我很吃驚。「幸好跟著你跑下來，排上隊了。」她感慨道。留給她排隊的時間不多，當晚八點，她還得坐高鐵返回大連。
王琴對老鋪黃金動心思，是看到單位同事戴了項鏈和手鐲，覺得很漂亮。專門跑到北京買老鋪，則是被SKP活動吸引，她預備買完就把積分換給代購，立享8.75折的同時，不要盒子還能再減300元——這也成了老鋪火爆的一個側面，金飾賣得太火，盒子都不夠用了。
至於老鋪究竟為什麼這麼火，她覺得是工藝特別精美。「你看到就自然知道（和別家）不一樣了」，王琴說，「特別閃，雕刻也很細緻。」
在老鋪黃金之前，金店賣金飾會考慮工藝，但克重和當日金價還是顧客選購時的重要參考，畢竟按克計算的模式，重量直接影響到金飾的價格。但老鋪黃金獨獨開闢了「一口價」賣金飾的模式，將定價權牢牢掌握在自己手裡，平均下來，加了工費的金價都在每克千元以上，遠遠高於周大福、周生生、老鳳祥等黃金頭部品牌。
和王琴一樣，許多老鋪的常客告訴我，接受一口價金飾的原因就是工藝漂亮。而古法黃金工藝和點鑽鑲嵌是老鋪黃金最先提出的賣點。隨著老鋪古法製金的故事火爆，近幾年來，其他黃金品牌也開始做古法黃金工藝的飾品，但都沒能搶走老鋪的風頭。
高增長的眩暈下，不難發現，老鋪黃金沒走中國傳統金店的老路子，而是從誕生之初，就奔著把黃金飾品做成奢侈品。
和所有高奢珠寶品牌一樣，老鋪黃金的門店選址極為考究，一般都位於SKP、萬象城這類具有嚴格準入要求的知名商業中心。弗若斯特沙利文統計顯示，老鋪黃金目前在全國十大高端購物中心覆蓋率為80%，僅次於寶格麗、卡地亞等品牌。
待客方面，老鋪黃金也拿出了闊氣的手段。面對所有進店的顧客，不管買不買東西，櫃哥櫃姐們都會奉上依雲礦泉水和GODIVA巧克力。在線下，消費達到一定額度的VIP顧客，會被請進外界稱作「小黑屋」的書房悉心招待，功能與奢牌的VIP室類似，裡面卻是一片金碧輝煌，陳設的都是一水兒的古法手工足金擺件，從牡丹紋執壺到花絲萬年如意，價格動輒幾十萬元。
最知名的是一柄39.7釐米長的足金「越王寶劍」，800多克要價87萬餘元。有人把玩後曬到了小紅書，一片「富貴迷人眼」的感歎中還夾雜著一絲酸溜溜，「你們有錢人能不能去玩小金書」。
但動輒幾個小時的排隊，再炫目的奢侈品光暈也被衝淡了不少。
時間來到中午12點，隊伍只前進了幾米。起初，店員會端著托盤來回走動，上面擺著礦泉水和蘇打餅乾，還提著一個黑色小箱子，裡面放著一堆GODIVA巧克力球，給排隊等候的顧客送去一絲甜蜜的撫慰。但到了後來，巧克力球似乎都不夠分了，最後幾顆被放在一個巴掌大的小盤子上，店員沒走完隊伍就已經分發完畢。
王琴感歎說：「剛才奔跑的時候我都想笑自己，明明是來花錢的，搞得這麼狼狽。」金敏排在我前面，她也背著一個香奈兒。因為還想上樓給孩子買件Moncler羽絨服，她十分關注隊伍進程，有代購給她發消息說，很多黃牛排在隊伍前方，一下子買出好幾件飾品，然後當場拿出來叫賣。
扶梯下方，有一排可供休息的軟凳，黃牛拎著數十隻金色手提袋，裡面裝著放有各式金飾的袋子和各自的金飾證書。他們將多買出來的貨品，在線上、線下同時轉賣，來不了北京的和沒有耐性在老鋪門前排隊的顧客，都是他們的目標。
「等我們排進去，可能什麼東西都沒有了。」金敏很擔心。
之所以週日排隊的人如此多，和一則「老鋪下週一漲價」的傳言脫不了干係。
從前一週開始，社交平台上出現了許多暗指週一（2月10日）調價的帖子，評論區「兵荒馬亂」，有外地的網民因此臨時購票來北京搶購，也有人質疑消息真實性。可不論是事實是什麼，懷疑的種子已經在人們心中種下，2月9日這一天，成為不少人心中搶購老鋪黃金的「最後期限」。
與此同時，國際金價持續飆高，周大福、老鳳祥等老牌黃金品牌的金價幾乎一天一漲。2月12日，周大福金價886元每克，比一個月前上漲了61元。在不少觀望客的心裡，大盤瘋漲，更佐證了老鋪黃金漲價在即的推測。
和不少奢侈品品牌一樣，漲價也是老鋪黃金經常祭出的招數。財報數據顯示，2020年至2023年，老鋪黃金的足金黃金產品平均售價由603元/克提升至729元/克，漲幅約21%；足金鑲嵌產品平均售價則由769元/克提升至2023年的1043元/克，漲幅約36%。2024年，老鋪黃金又分別在3月和9月進行了兩次調價，每次上漲幅度均在10%左右。
公開資料顯示，老鋪黃金在2020年、2021年和2022年的營收分別8.96億元、12.65億元、12.94億元。2023年是老鋪黃金的關鍵節點，這一年老鋪的營收翻番，達到31.8億元。根據最新財報，老鋪黃金2024年營收為35.2億元，同比增長148%。
但金價上漲的大背景下，別的黃金品牌日子卻沒有這麼好過。財報顯示，截至2024年9月30日的六個月內，周大福營業額同比下降20.4%，歸母淨利潤下滑44.45%。2024年第三季度，周大福在內地足足關閉了145家珠寶零售門店。另一家老牌珠寶公司六福珠寶的業績也在下滑，根據公開資料，六福集團2024年7月1日至9月30日及10月前兩週整體零售值下跌16%，黃金、鑽石首飾同店銷售分別同比下跌38%、45%。
SKP的周大福門店，在老鋪黃金的長龍映襯下，顯得格外寂寥。由於位置在老鋪黃金隔壁，人們排隊時都會在周大福的櫥窗前久久佇立。保安人員將周大福店門口的通道用隔離帶隔開，卻鮮少有人從我們面前經過，走進這家老牌金店。
為「保值」而戰
週日的排隊之旅，以我腿腳痠痛地站了四個小時，什麼也沒看到結束，實在不知道還要排多久，我中途退出了這場競爭。
金敏在我之前離開了隊伍，我們加了微信，她鄭重地留下了祝福：「你一定能買到你想要的東西。」我心想，沒事，原本我也只是想湊個熱鬧，等工作日沒什麼人我再來。
沒想到第二天早上，排隊的人群還是壯觀。為了避免前一天的混亂局面，老鋪黃金開始給頂門排隊的顧客發放號碼牌。博主@秦正兒發帖稱：早上9點到SKP，排到了2號。
朋友胡星前一天排了五個小時，花1萬6千元買到了心儀的貔貅掛墜。這一次我沒有頂門進，而是在中午12點多晃到了SKP的B1層，發現已經排了100多人。從大家交談間我得知，週一漲價實屬謠言。
金敏也還沒死心。她給我發消息，拜託我如果排進去，幫忙看一款三圈手鏈，「有的話直接買下來」。這是坊間傳言的爆款，據說很難買。但因為昨天一起排了幾個小時，我們之間生發出了奇妙的「戰友情」，我全情應下這個請求。
結果，我在官方平台搜了一下發現，這款手鏈售價50920元，比我的花唄額度還要高。
排隊的人很多，「牛」更多。有人發帖稱，黃牛排隊進去之後直接掃貨，熱門款式有什麼就買什麼。即便每人限購5件，普通顧客也難以搶過他們的「牛海戰術」。代購和黃牛的界限也不清晰，他們都會收老鋪黃金的店內積分和SKP的商場積分，兌換成8.8折或者8.75折給顧客，區別是黃牛會排隊搶購餘貨，買出來後加價賣出。
排在我身後的張久，做代購也做「黃牛」。2月10日這天，張久沒有起大早來排隊，和我一樣中午才到。「昨天排了快8個小時，也沒買到什麼東西。」他抱怨說太累了，今天只打算排一輪。張久回憶，老鋪黃金春節活動初期，幾乎沒什麼人排隊，初二到初五他還能一天排兩輪，結果假期結束後這幾天，排隊人數開始暴增，貨也越來越難買了。
排了這麼多天，「運氣」是張久認為最重要的因素。據他觀察，SKP的B1層老鋪基本上每天下午都補貨，但時間不固定，「如果正好來補貨了，但你前面還有100多號人，也買不到那些爆款，同時，如果你排得很早，進去了還沒趕上補貨，這也不合適，對吧？所以全靠運氣。」
還有一個隱秘訣竅，張久低聲和我們分享：「你們等會兒進去看看遇上哪個櫃姐，有的人看你想找的多了，可能不認真幫你們找貨；但有的店員就很好，你想要什麼都仔細幫著看。」
排在我前面的是做代購的齊多多，她個頭不高，勝在動作靈活。她回憶起前一天的混亂局面，因為看一層人太多了，就立刻擠出來到B1排，排了七個多小時才進店。等待期間，齊多多非常忙碌，找她代購老鋪的顧客很多，她一會兒去微信，一會兒又切換到小紅書，接單的同時隨時拍下影片，給顧客們播報自己的排隊進度。
等待的同時，我在線上和趙聰聊天，她是老鋪的資深粉絲，雖然沒來排隊，也時刻關注一線戰況。她覺得自己很幸運，7號和8號連排兩天，每天只排了三個多小時就進店了。
趙聰一度是國際奢牌珠寶的擁躉，梵克雅寶的五花手鏈和Tiffany的經典款項鏈，她一件不落，彼時在她看來，傳統黃金飾品難免老氣，一點都不時尚。但去年生了孩子後，和很多人一樣， 她的「黃金血脈」覺醒，開始尋求更保值的答案。
高昂的金價讓她很猶豫，一直想著等等再買，結果價格越漲越高。這時候，老鋪黃金進入她的視線，「其他品牌金價可能一天一變，但老鋪調價慢，不是每天都波動」。更重要的是，老鋪黃金工藝好看、時尚，足金首飾也更保值。她決定，趁老鋪今年調價之前，集中買一波。
那兩天，她陸續選購了總價高達12萬多元的飾品，包括爆款的中號玫瑰花窗項鏈、中號十字杵和一字轉動金剛杵等等，戰果赫赫。身邊的朋友看她買了這麼多，也動了心思，還拜託她趁著活動再幫忙買些金飾。
抵達戰利品之前，是看不到盡頭的疲累。和我一起「罰站」了兩個多小時的張久，將上半身輕輕倚靠在隔離帶上，玩起了開心消消樂。在他身後的女士，靠間歇蹲下緩解腰痛和腳麻，而齊多多去了兩次洗手間，順便活動雙腿。
老鋪黃金排隊的規則極其嚴格，櫃姐反復聲明「誰排隊誰進店」，不能中途換人，如有需要去洗手間，則需要得到隊伍前後顧客的一致同意，才能出列。
不僅在北京，上海豫園、西安SKP、杭州大廈、香港海港城等老鋪黃金店舖都在火熱排隊中。其中，豫園店和海港城店的顧客甚至得在室外排隊。有人發帖稱，在上海豫園店排隊冬冷夏熱，還有人花了80元門票進園，排了一個多小時隊後才得知，自己前面還有200多號正在等位。
排隊艱難，進門後不拎著黃色手提袋出門的人備受矚目。齊多多排了一下午，只看到一個空手出來的女孩。她很不理解，「不論買什麼都可以呀，轉手再賣出去都不枉費排隊這麼久。」
激情消費的盡頭
下午4點半，我們終於排到了店門口。保安大哥笑著安撫我們，前面還有十幾個人就排到了。
張久終於露出了微笑，算著時間，大概還有一個多小時就能進門。齊多多開心地通知手機里的數十位顧客，然後把她們要的款式截圖一一核對了一遍。據她說，雖然現在是限購每人5件，但可以讓櫃姐幫忙找更多款式，比如她存了十幾張圖片。
我也將這個消息告訴了金敏。她很開心，「快到你了，比我自己排隊還激動！」金敏決定立刻趕到SKP找我會合，見證進店選購的勝利時刻。
隊伍前方的人越來越少，張久蓄勢待發，準備待會兒進去閉眼拿爆款，「有什麼買什麼」。隔了一條隔離帶，我身旁站了兩位男士，在討論給妻子送情人節禮物。齊多多預測，沒兩天就是情人節了，也是這次折扣活動的最後一天，她預測，這週四還將出現一波排隊高潮，臨時抱佛腳的人一定不少。
十幾分鐘後，金敏趕到現場，喜形於色，站在隔離帶外對我連比了好幾個「讚」。我有點恍惚，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一起開心。顧客排隊受罪、花錢消費，然後買到商品的人都覺得自己買值了，我只想接一接老鋪黃金的事業運。
下午5點25分，我終於踏進了老鋪門店。明明和店外的隊伍只有一線之隔，卻像進入了另一個世界。眼前十幾位櫃姐忙著找貨介紹，顧客們挑得眼花繚亂。我身邊一位女士，拿了一張列滿40多款飾品的清單，最後只有個位數的款式還有貨。
眼前幫我找飾品的櫃姐很有耐性，先後幫忙找了三趟，拿了七八種款式的金飾供我挑選。原本，我對金飾並不感興趣，也沒想買老鋪。但結結實實地排了兩天隊之後，我能感受到自己的理智輕輕碎了——既然金價還在漲，甚至老鋪黃金都有可能馬上調價，為什麼不買一款呢？反正是足金的。我看中了一款簡約的點鑽金球項鏈，打算買下送給媽媽。
聽口音，接待我的櫃姐來自湖南。最近老鋪黃金的熱度極高，在奢侈品招聘的帖子中，許多人留言詢問，什麼樣的人可以進老鋪黃金工作，底下有回覆稱：「因為老鋪的老闆來自湖南嶽陽，所以員工也更青睞湖南女孩。」
後來，我認識了在老鋪黃金工作了四年多的前櫃姐小優，雖然她是湖南人，但她覺得這種說法並不準確，公司也會在店舖當地招聘員工，並不全是湖南人。小優在2022年底離開老鋪，回到了湖南老家工作。幾年過去了，她還清楚的記著在店舖時的規則，比如不能給顧客選購產品的壓力，「要讓信賴感自然地流動」。
事實上，當同時買黃金的人足夠多，購買的過程很難自然。排隊人數太多了，顧客在店內選購的時間也被縮減。有人在社交平台發帖抱怨稱，前面的人選購時間過長，想要打12315投訴。雖然沒有感到特別的提示或催促，但第三次請櫃姐幫忙拿吊墜的時候，對方還是溫柔地提醒了我一句：「您確定要買這款嗎？」
眼前的金飾做工複雜，色澤也正如金敏和王琴所說，是柔潤閃亮的淺金色。不要盒子能省300塊，我從善如流，能省則省，看著櫃姐將吊墜用珠寶保護膜包裹起來。遞上付款碼，我結束了這場酣暢淋漓的選購。
買下了人生到目前為止，最貴的一款首飾，我心裡有種異樣的興奮感。沒想到轉臉就看到身旁一位女士神情自若，她手邊的POS機吱呀吱呀地吐出一條長長的白色單據，上面的金額是18萬6千多元。原來，這就是消費主義的聲音。
回到家後，我告訴人在唐山老家的媽媽，給她買了老鋪黃金的金球吊墜。她首先關心是不是足金的，得到肯定答案後感慨說：嗯，這個保值。但她還是詢問起這個從沒聽過的品牌，到底是哪家開的。不怪她沒聽過，我給她介紹說，老鋪黃金截至今日，全國只開了38家門店，幾乎集中在北上廣深等一線城市。
她又問：「那它和老廟黃金是什麼關係？」
一時半會兒，我也無法給媽媽建立起老鋪黃金的認知，只好告訴她，你看到就知道了。只不過買完吊墜後，我就刷到了一篇帖子，博主稱自己買的玫瑰花窗吊墜，戴一天就掉了3顆鑽。
那是老鋪黃金店舖的爆款產品，邊緣鑲嵌了40餘顆鑽。在那篇帖子下面，也有不少疑似「掉鑽受害者」發聲，還有人說，買老鋪排隊，退換老鋪也排隊。老鋪黃金有售後，終身免費維修，但我的心情還是很複雜，暗暗慶幸自己選擇了店裡鑽最少的款式。
雖然直到今天，老鋪黃金還是沒有漲價，但我還是不由自主地開始期待那一天的到來。
（文中人物均為化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