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子裡藏著世界喜歡的中國故事

本報記者  孔令暉

1986年，安徽黟縣西遞村村民在香菸紙盒上寫下「門票兩角」，堪稱中國鄉村旅遊的「破冰之舉」。這座古徽州腹地的小城如今身負「世界文化遺產」「國際鄉村旅遊渡假區」「世界最佳旅遊鄉村」等殊榮，成為鄉村振興的鮮活樣本。

黟縣的鄉村旅遊從西遞村的自發探索起步。回憶近40年前的那段歷史，西遞村老支書汪興國仍難掩激動：「當年村里窮，守著古宅吃不飽飯。外來專家的研究讓西遞被外界看見，我們才意識到，這些老房子就是‘金飯碗’。」1986年，西遞成立村辦旅遊接待處，村民以自家房屋為資源，開農家樂、賣土特產，門票收入的一半用於分紅。到1993年，村集體收入已超47萬元，村民人均年收入翻了兩番。汪興國說：「那時候，城里人來了都說西遞像活的博物館，我們才知道，保護老房子不僅能留住根，還能賺到錢。」

2000年，西遞、宏村被列入世界文化遺產名錄，成為全球首個以鄉村聚落入選的案例。從此，黟縣走上世界舞台。黟縣徽黃京黟旅遊發展有限公司常務副總經理汪國平至今還記得申遺成功時的場景：「那天村里放了一整夜鞭炮，大家都說祖宗的東西保住了。」申遺後，宏村引入外部公司整村運營，開全國旅遊經營權轉讓之先河。

至2024年，宏村年門票收入從1998年的48萬元飆升至1.6億元，村民年均分紅超萬元。「現在村里的年青人不用外出打工，在家門口就能致富。」宏村村民汪麗華經營著一家茶鋪，她指著月沼旁洗衣的村民說，「遊客最愛拍這種‘活著的畫面’，說我們這兒的煙火氣比景區招牌更動人。」

黟縣的智慧，在於將文化遺產轉化為可持續發展的動力。西遞村民、53歲的徽州木雕非遺傳承人胡小石每天在工作室里雕刻花窗。他說：「以前手藝只能餬口，現在遊客爭著買我的作品。」他的工作室隔壁是村史館，牆上掛滿古建築的數字化保護檔案。黟縣文化旅遊體育局局長程丹坦言：「我們堅持保護優先，但保護不能僵化。比如豬欄酒吧，把廢棄油廠改造成國際化民宿，既留住了老建築，又創造了新價值。」

豬欄酒吧由詩人寒玉2004年在西遞一手創辦，以東方美學設計驚豔業界，已吸引了130多個國家和地區的遊客。寒玉回憶：「當時村民覺得我瘋了，誰會住老房子？但現在他們懂了，老宅子裡藏著世界喜歡的中國故事。」

從單一的古村落遊到多元業態共生，黟縣用「1+N」模式激活全域經濟。在塔川景區，改造自公廁的塔川咖啡成為旅遊「打卡」點。創始人孫敏說：「遊客需要休憩空間，我們就用創意把尷尬角落變成營收的爆款。」在碧山村，返鄉青年汪捷將老供銷社改造成碧山工銷社，通過設計賦能徽州糕點。「傳統糕點用牛皮紙包，年青人嫌土。我們換成手繪包裝，一年賣了50萬份。」她笑著說。

黟縣還依託影視、體育、研學等延伸產業鏈。1980年至今，《臥虎藏龍》《菊豆》等上百部影視作品在此取景；黃山「西宏168」超級越野賽讓選手在「畫中競技」；年均300萬人次的寫生學生，催生了全國最大的寫生基地集群。

站在宏村南湖畔，村民李國勇一邊晾曬火腿一邊與遊客閑聊：「以前覺得種地才是正經營生，現在才知道，咱們的慢生活就是城里人最稀罕的寶貝。」這種主客共享的理念，正推動黟縣邁向鄉村旅居4.0時代。2024年，黟縣農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25413元，增長6.9%；建成全國首個「村」字號國際鄉村旅遊渡假區，西遞鎮潭口康養渡假區吸引都市人長居療愈，碧山村則成為「數字遊民」的創意據點；豐梧季·水渠廊橋斬獲國際建築大獎，黟縣民宿登陸海外社交平台。

40年來，黟縣既有月沼邊延續千年的搗衣聲，也有豬欄酒吧里東西方文化的碰撞；既有老匠人守護的非遺技藝，也有年青人打造的文創IP。正如宏村寫生基地負責人胡萬春所說：「鄉村旅遊不是把村子變成博物館，而是讓老樹發新芽。」

「未來要讓遊客不是‘路過’，而是‘留下’，把‘旅居’變成‘新黟縣人’的生活方式。」黟縣縣委書記程寄縣表示，黟縣計劃以「文化出海」打開國際視野，用「跟著影視遊徽州」線路吸引日韓、歐美遊客，要讓世界通過黟縣，看見中國鄉村振興的另一種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