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們,中國醫生」

「醫生,請為這個孩子取個中國名字吧。」一位坦桑尼亞母親懇切地說。
數日前,她的孩子被發現患有巨大腹壁疝,高昂的醫療費用讓這個貧困的家庭一度陷入絕望。危急時刻,第27批援坦桑尼亞中國醫療隊成員們幫助患兒前往穆希比利國家醫院診治,並承擔了全部醫療費用,才讓他重獲新生。出院前,這對母子特地找到第27批援坦桑尼亞中國醫療隊隊長、山東第二醫科大學附屬醫院麻醉科副主任醫師張軍橋,希望通過名字永遠銘記中國醫療隊的恩情。
「就叫他‘齊魯’吧,那代表我們祖國的山東省,也是我們這組醫療隊員共同的故鄉,願兩國人民心手相連、情誼永恒。」就這樣,8歲的坦桑尼亞小學生路斯·阿里·卡托次,有了一個意義非凡的中國名字。
這是山東第二醫科大學海外救援故事的一個縮影。自1982年至今40多年,學校先後選派23人次奔赴坦桑尼亞、塞舌爾、湯加等國,在異國他鄉用仁心仁術為無數患者點亮生命的希望之光。
「感謝中國醫生讓我重見光明」
在位於湯加的維奧拉醫院里,80多歲的凱斯女士在家人的攙扶下,跌跌撞撞地走進中國醫生的診室。老人一坐下來就焦急地對第1批援湯加醫療隊成員、山東第二醫科大學附屬醫院眼科醫生夏飛和超聲科醫生劉典美說:「我的左眼已經失明了,現在右眼也快看不見了。醫生,我請求您幫我做手術。」
湯加日照時間長,紫外線強度大,長期在戶外從事農業活動的居民眼病發病率較高,尤其是白內障、青光眼、糖尿病視網膜病變等患者較多。凱斯說,在湯加治療眼病很難,以前預約就診需要等兩三個月,排期等待做手術的時間更長,有時需要等上兩三年。隨著中國醫療隊的到來,手術量大幅增加,像凱斯一樣的患者等待手術的時間明顯縮短了。
手術室里的挑戰遠超預期。湯加僅有的超聲乳化儀是10年前的型號,手柄振動幅度超出安全閾值。夏飛和劉典美嘗試開機3次,設備都發出刺耳的嗡鳴。「直接用囊外摘除術。」他們果斷調整方案,這意味著要在不足6毫米的角膜切口內,用圈匙將堅硬的晶體核完整娩出——如同在豆腐上雕刻核桃。
劉典美突然按住夏飛準備下刀的手:「患者眼軸長達28毫米,疑似懸韌帶鬆弛。」超聲探頭在老人眼周移動,屏幕上的影像驗證了她的判斷:四分之一的晶體懸韌帶已斷裂,稍有不慎就會導致晶體墜入玻璃體腔。兩人迅速擬定新方案:用虹膜拉鉤固定囊袋,改做超聲乳化聯合人工晶體植入術。

手術前期都很順利,可半小時後,手術臨近結束時,護士長驚呼:「電壓不穩,手術顯微鏡熄滅了!」眾人屏息間,一道手機電筒光刺破黑暗——5位湯加護士自發圍成光牆,用身體充當無影燈。在這搖曳的手術燈光下,夏飛完成了最後的結膜縫合。
術後一個月,視力恢復的凱斯再次來到夏飛的診室時,已不需要枴杖和家人的陪同。凱斯抱著親手編織的棕櫚葉草帽來到診室,帽簷上用貝殼鑲著中湯兩國國旗。「我現在能穿針了」,凱斯驕傲地展示著縫製痕跡,「中國醫生給我的不僅是光明,還有重新生活的勇氣」。
在蚊蟲與瘧疾中紮根
援外醫療的道路並非一帆風順,醫療隊員們在異國他鄉面臨著諸多挑戰。氣候惡劣、物資匱乏、語言障礙、疫病流行等問題,時時刻刻考驗著他們。
坦桑尼亞塔寶拉省的生活環境極為艱苦,山東第二醫科大學後勤職工丁永元曾作為第12批援坦桑尼亞醫療隊隊員在這裏工作。這裏地處高原,氣候炎熱乾旱,生活用水難以保證,人們缺氧症狀時常出現。「作為高瘧區,夜間蚊子成群,白天結隊而宿,隊員們即使忍受悶熱,將身體嚴實包裹,也極容易感染瘧疾,防不勝防。」他說。
當時,丁永元是全醫療隊最年輕的隊員,也是隊伍的「管家」。他有胃病,常需要輸液治療,但承擔起繁重的後勤保障工作,他從沒說過一個「不」字。為了確保醫療隊的正常運轉,他每天都要忙碌地穿梭於各個部門之間,協調物資、安排工作。

在塞舌爾,醫療隊員們同樣面臨著嚴峻的考驗。這裏地處熱帶,氣候高溫潮濕,極易滋生蚊蟲。為了節省開支,隊員們在住所的院子裡種植蔬菜,捕捉蝸牛作肥料。醫院沒有職工食堂,他們就早起做菜帶到單位。他們還將看過的報紙糊成「紙靴」,防止蚊蟲叮咬。
第四批援塞舌爾醫療隊隊員、山東第二醫科大學附屬醫院病理科醫生郭文君在塞舌爾首都Victoria醫院工作期間,不僅接手了科室大部分病理取材工作,還兼任法醫病理醫師,出具病理報告、根據需要出庭作證。為了更好地履行職責,他在休息時間刻苦學習外語,不斷提升自己的專業水平和溝通能力。
更難的是溝通問題。夏飛和劉典美手術順利實施的背後,其實還有過不少波折。他們最早在湯加提出用超聲乳化技術治療白內障時,曾遭當地醫生質疑:「我們習慣整個摘除,一勞永逸,為什麼要冒險?」夏飛沒有爭辯,而是邀請他們觀摩手術。當地醫生們看到手術後重見光明的患者,便主動要求學習技術了。如今,這項手術已在湯加普及,治癒率提升至98%。
如今,夏飛已重返國內崗位,但他說,援外經歷讓自己對「醫者無國界」有了更深的理解。
留下一支「帶不走的醫療隊伍」
在坦桑尼亞的穆希比利國家醫院,張軍橋專門安排了固定時間,對當地醫生進行培訓。「可視喉鏡氣管插管、纖支鏡引導氣管插管在我國早已普及,但是當地條件受限還未開展,麻醉誘導時容易出現插管困難問題。我們向他們提供設備和技術援助,力爭將這種麻醉風險和麻醉併發症的概率降到最低。」張軍橋說。
其實早在2024年1月,張軍橋剛來坦桑尼亞時,就擬定了初步培訓工作規劃,但當地醫療設備的匱乏程度,還是超出了他的預期。調研後,他根據實際調整工作重點,不僅引入國際先進的醫療技術,更著力培養當地醫療隊伍。因為他知道,真正的援助不能僅靠設備支持,更要「授之以漁」,真正提升當地醫療水平。為解決當地醫院「困難氣道」(醫學術語,是指在臨床實踐中,由於患者氣道解剖結構異常、病理改變或外界因素干擾,面罩通氣、氣管插管、喉鏡檢查等常規操作難以順利進行的一種情況)的難題,張軍橋通過所在的山東第二醫科大學和山東第二醫科大學附屬醫院,向當地麻醉科捐贈了價值10多萬元人民幣的可視喉鏡,並逐步在當地醫院建立「困難氣道」插管臨床路徑……用各種方式指導當地醫生去理解、去實踐。
就在前幾天,幾名當地患者將感謝信交到張軍橋手中時,他正指導當地麻醉師娜迪亞操作可視喉鏡。「過去遇到‘困難氣道’的患者,我們只能聽天由命。」娜迪亞展示著筆記,上面記錄著每一個操作要點,「中國醫生們技術精湛,毫無保留地教我們。從模擬實驗室到手術室,再到臨床實踐,他們手把手教我們操作。能夠師承中國醫生,我們感到十分榮幸。」
在愛沙尼亞,中醫傳承也已經開花結果。山東第二醫科大學校醫院的中醫醫生陶恩學和田文平在愛沙尼亞先後舉辦28期培訓班,培訓學員1400餘名,治療病人2000餘人次,活動影響遍及愛沙尼亞全國與波羅的海周邊國家。陶恩學和田文平在回國前,將整套針灸工具留給了徒弟們。陶恩學的徒弟讓娜·韋欽金已移居芬蘭行醫,她驕傲地說:「我現在開展治療,都是按中國老師教我的‘辨證施治’方法。」
「能用自己的醫學知識為當地百姓解除病痛,是醫者的初心和使命。」每當聽到坦桑尼亞患者說「謝謝你們,中國醫生」時,張軍橋都很自豪。這是每一位援外醫生的夙願,以仁心仁術,贏得當地百姓的敬重和信任,醫者傳承跨越國界,無私奉獻,書寫友誼新篇章。
責任編輯:楊月,張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