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飛」的蛇?能通天的神獸?天府文化訪談第二期解碼三星堆
封面新聞記者 劉可欣 李雨心 攝影報導
圍繞著三星堆的青銅器,有許多的假設和推測。隨著考古發掘工作的持續推進,以及專家學者持續不斷的研究,有些謎題的答案已經呼之慾出。4月28日,天府文化訪談第二期來到三星堆博物館,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教授、三星堆研究院學術院長孫華,四川大學考古文博學院教授黎海超,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研究館員、三星堆遺址工作站站長冉宏林帶來「三星堆—金沙的青銅器文化」的對談。

與同為青銅時代的其他地區出土的青銅器相比,三星堆出土的青銅器有著鮮明的特徵。其一,便是數量的龐大。冉宏林介紹,目前三星堆8座祭祀坑出土的青銅器數量,相對完整的個體近3000件。此外,青銅器所呈現的造型和裝飾方面,尤其是以本地特徵為主的青銅人像、動植物形象,極具特色。而以青銅神樹、青銅鳥足曲身頂尊神像等為代表的青銅器,更是體量巨大,全國罕見。
這些風格各不相同的龍、蛇、鳥、虎、神獸等動物形象,有的寫實,有的融合了古蜀先民的想像力和創造力,形成了抽像的藝術風格。為何會產生如此大的差異?黎海超以為,這與古蜀先民對這些動物的認知有很大的關係:「鳥、龍以及最重要的神獸,應該在三星堆的宗教祭祀系統里發揮了重要的功能,比如說一號神樹上的青銅鳥,以及三號神樹上人面鳥身的形象,可能就發揮著類似於溝通天地這樣的重要功能。」
青銅神獸與帶有羽翅紋的青銅蛇亦是如此。神獸,出現在青銅神壇這樣的祭祀核心器物中,出現的位置也相對固定,並非偶然。因此黎海超推測,它也是在祭祀過程中發揮了某種作用。雖然目前很難明確其具體有怎樣的功能,但其所代表的含義應該與三星堆人獨特的宗教文化相適應。
冉宏林則以為,這些帶有羽翅紋的蛇,就已經表明其身份的不一般:「這是可以飛的蛇。」所有帶有類似羽毛紋飾的蛇,在他看來,應當就是一種帶有神性的動物形象。而三星堆目前出土的青銅蛇的數量已經突破了10件,且是數字3的倍數。「這與我們祭祀坑出土的同類型青銅器的數量呈現的規律是一致的。三件成套的規律可能反映了當時祭祀過程中的使用方式,以及器物制度背後所隱藏的內涵。」冉宏林說。

從整個青銅時代的鑄造工藝來看,中國青銅器最顯著的特點之一,就是大多數青銅器都是使用範鑄工藝體系鑄造而成。這一點,無論是在三星堆還是中國的其他地區,均是主流的方式。但是黎海超特別提到,三星堆的鍛打青銅器同樣值得關註:「三星堆的鍛打銅器,從數量到水平,都要遠遠勝於同時代的其他地區。」
正因為有了出色的鍛打工藝,青銅神樹的枝葉和裝飾的掛件,才能造就其繁複精美的視覺效果。而這種工藝也被使用在三星堆出土的其他青銅器上。在技術特點表象之下,黎海超以為,是三星堆人祭祀系統中的需求,造就了這樣的特點。但是,這樣一個特殊的技術背景從何而來?又是如何融入到三星堆的青銅鑄造系統中?未來仍需更多的研究。

前來參觀三星堆博物館的遊客,尚且會對文物唸唸不忘。作為參與三星堆發掘、與三星堆「日日相對」的三位專家學者,更是如此。而他們關注的重點,則更偏向於研究和意義的層面。
讓冉宏林印象深刻的三件扭頭跪坐人像,至少包含了三個方面的重要意義。這三件來自四號坑的人像,其造型、細節裝飾所呈現出來的寫實風格,代表了當時的一種藝術類型。其面部特徵、手指關節、腿部的肌肉線條、腳趾蹬地的發力狀態等,穿越千年依舊栩栩如生。「三星堆遺址出土的大量青銅器,大多數都是寫實的風格,其中最寫實的,應該就是這三件。」冉宏林說。正是這種寫實的風格,證實了大眼睛、高鼻樑、寬嘴這些與之面部特徵不同的形象,應該都是面具的寫照。同時,三件的數量,也是對三星堆出土器物「三件成套」規律的反映。

孫華最近則對青銅頂尊跪坐人像頗感興趣。這件人像與青銅神獸可進行跨坑拚對,但大體量的神獸和人像之下,卻沒有對應的青銅底座。究竟是沒有底座,還是因為底座並非青銅材質而是木頭之類難以保存下來的有機質?孫華對此提出了自己的假設。

負責三星堆第5、6、7號坑發掘的黎海超,以7號坑出土的龜背形網格狀器為例介紹道,這件器物上,其實還有兩條青銅條帶,類似於「書包背帶」一樣的存在。如果能夠複原,或許會對研究該青銅器的用處提供依據。實際上,類似於龜背形網格狀器這樣實際用處並不明確的器物,三星堆還出土了很多。縱然這意味著有更多尚待解答的謎團,但是以黎海超為代表的考古工作者,依然希望能夠看到更多沒有見過的器物,因為這「為瞭解三星堆提供新的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