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軍罕見大規模越境襲俄：圍魏救趙還是權鬥裹挾下的冒險？

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8月13日說，烏克蘭軍隊在俄羅斯庫爾斯克州的攻勢仍在繼續。他當天與烏克蘭武裝部隊總司令瑟爾斯基進行了影片通話，隨後在社交平台發文稱，儘管戰鬥艱難而激烈，但烏軍仍在庫爾斯克地區繼續推進，烏方的「談判籌碼」正在增加。

自8月6日烏軍對俄羅斯庫爾斯克州展開越境攻擊以來，已經在俄羅斯領土內推進了數十公里。烏軍還嘗試向庫爾斯克州的西岸和西北部推進，控制更多的區域，並且可能在控制區域內挖掘戰壕和建設工事，為接下來的持久的塹壕戰做準備。為了配合庫爾斯克攻勢，烏軍還在俄別爾哥羅德州、利佩茨克州、布良斯克州、奧廖爾州發起了大規模無人機襲擊。

但烏克蘭外交部發言人蒂克希表示，烏方對「佔領」俄羅斯領土不感興趣，並強調如果莫斯科同意「公正的和平」，烏軍對俄羅斯的襲擊就會盡快停止。

面對烏軍洶洶而來的攻勢，8月7日，俄羅斯總統普京召集國防部長、安全會議秘書、聯邦安全局局長和俄軍總參謀長等要員舉行緊急會議商討如何應對庫爾斯克州局勢。隨即庫爾斯克州代理州長史米諾夫斯宣佈進入緊急狀態，隨著局勢進一步惡化，8月9日又在庫爾斯克全州啟動聯邦級應急響應機制。

8月13日，俄國防部宣稱俄軍「繼續擊退」烏克蘭的進攻，並「挫敗」了「乘坐裝甲車的機動部隊」的襲擊。12日，俄方稱烏軍襲擊已致庫爾斯克州12名平民死亡、121人受傷，該州緊急疏散12.1萬居民；與庫爾斯克相鄰的別爾哥羅德州克拉斯諾亞魯日斯基區也已緊急疏散了1.1萬居民。同日，普京表示俄方將堅決回應烏方在邊境地區的一系列挑釁。

烏軍的此次跨境突襲聲勢迅猛，但究竟能對俄烏戰局帶來多大改變，還是一個問號。

前線壓力巨大，烏軍突襲庫爾斯克破局

從當前俄烏整體戰局來看，烏軍突襲庫爾斯克有一定的「圍魏救趙」意圖。進入7月以來，俄軍在多條戰線上皆醞釀著較大規模的戰役，這為烏軍日益捉襟見肘的防禦力量進一步造成了巨大的壓力。

在哈爾科夫戰線，無論是在利普齊還是在禾爾昌斯克，雙方的控制區域都沒有太大的變化，然而這裏激烈的戰鬥牢牢牽製了烏第82空中突擊旅等多支精銳部隊，從而為俄軍在盧甘斯克、薩克達多條戰線上策動較大規模的戰役創造條件。

2024年進入夏季後，俄軍在哈爾科夫、盧甘斯克、薩克達的多條戰線上策動的大規模戰役將俄烏衝突推向了一個新高潮，烏軍在俄軍攻勢的巨大壓力之下，必然會思考破局之策。

隨著俄軍將越來越多的部隊投入到前線作戰之中，其後方空虛為烏軍從蘇梅州方向突入俄軍後方創造了可能。據被俄方俘虜的隸屬於烏軍第80空中突擊旅的戰鬥人員稱，早在7月28日烏軍就對進攻庫爾斯克做好了準備，同時還有襲擊別爾哥羅的計劃。但烏軍對庫爾斯克的進攻與2024年5月俄軍突襲哈爾科夫前周密準備、集結大量部隊、進行大軍壓境式的進攻有所不同，烏軍最初突襲庫爾斯克部隊規模較小，且多為預備隊成員，因此一開始烏軍在這裏的意圖更像是一次試探性進攻。而駐守在庫爾斯克的俄軍邊防力量薄弱，一觸即潰，使這一小股烏軍得以迅速突入俄方縱深，這才為烏軍擴大庫爾斯克攻勢創造了可能。

據俄國防部估計，在初戰得手後烏軍在庫爾斯克戰線又陸續投入約2000多戰鬥人員在8月11日前後進入庫爾斯克州作戰（對於當前烏軍在庫爾斯克戰線具體投入的力量各方消息源報導不一，奧地利《新聞報》等西方媒體稱烏軍目前在庫爾斯克戰線投入兵力達1萬或1.2萬人以上；美國《福布斯》雜誌也稱庫爾斯克戰線烏軍參戰兵力約為1萬人，同時配備了600輛裝甲車和坦克），其中不乏來自第49機械化旅、第32機械化旅、第72獨立機械化旅、第82空中突擊旅等烏軍主力部隊的老兵，此外烏軍還在蘇梅州集結了超過2萬人的預備隊以及大量的重型裝備隨時準備增援。

為了應對庫爾斯克緊張局面，俄軍第18步兵師、第128獨立電單車化步兵旅、近衛第45獨立特種旅等部隊開始從哈爾科夫等處前線回援庫爾斯克，這無疑將分散俄軍在各條戰線上的兵力從而緩解前線烏軍的防禦壓力。但同時，烏軍將更多的部隊投入到庫爾斯克攻勢當中，對其正面戰場的防禦力量也會有所削弱。

烏軍換帥風聲四起，瑟爾斯基行險棋保身？

當前烏軍鋌而走險發動庫爾斯克攻勢，也與烏軍換帥風聲再起，總司令瑟爾斯基不受政治領導人的信任有關。

自2024年6月以來，澤連斯基的親信、烏克蘭最高拉達人民公仆黨黨團議員、國家安全和國防問題委員會副主席瑪麗亞娜·別祖格拉婭開始不斷抨擊瑟爾斯基指揮不力以及他對俄羅斯的「投降主義」傾向。烏軍前任總司令紮盧日內今年2月被解除職務也與別祖格拉婭的嚴厲抨擊不無干係。2023年11月26日，別祖格拉婭公開指責紮盧日內在指揮中存在重要問題，還譴責他不能提交烏軍在下一年度的詳細作戰計劃。

對於紮盧日內最終去職，烏克蘭國防部官方給出的解釋是他的指揮並沒有讓烏軍取得預期中的戰果：紮盧日內在持續了223天的巴赫穆特戰役中消耗了大量精銳部隊，卻沒有阻止俄軍前進的腳步；烏軍在2023年的高調反攻收效甚微。但《衛報》等西方媒體認為，澤連斯基對反攻行動感到不滿只是其中一個方面的原因，更多的則在於忌憚紮盧日內在戰爭中不斷樹立起的軍中威望，懷疑他有著不可告人的政治野心。

澤連斯基任命瑟爾斯基接替紮盧日內，曾對他收複失地寄予了厚望。在俄烏衝突爆發的第一年瑟爾斯基戰功卓著，2022年2月的基輔保衛戰及9月的哈爾科夫大反攻兩場關鍵戰役皆為瑟爾斯基所指揮。雖然此前瑟爾斯基的指揮成績優異，但他的作風多不體恤士卒，在烏軍中素有「屠夫」之稱，加之他的俄羅斯裔的身份，因此他在軍中的威望遠不及紮盧日內。即便如此，澤連斯基依然不能對瑟爾斯基給予充分信任，就在任命他為前線最高統帥之時，澤連斯基還特意提拔了一批「少壯派」軍官安插進了瑟爾斯基的指揮部。

2024年5月以來，俄軍再度全線發力，使烏軍前線防禦更加岌岌可危，加之政治領導人的不信任以及軍中派系勢力的掣肘，使瑟爾斯基必然在澤連斯基所期待的全線大反攻中難有作為。而前線局勢的步步惡化，又使瑟爾斯基面臨更大的質疑壓力。

當下烏軍在庫爾斯克兵行險著，或許就是在政治上身處窘境的瑟爾斯基為了保身的放手一搏，而其較為理想的進攻目標就是俄軍防禦較為空虛的別爾哥羅德、庫爾斯克等地，加之F-16戰鬥機等一批西方援助武器在7月底開始交付烏軍也為他的這一招軍事冒險提供了必要的底氣。

在小股烏軍對俄羅斯庫爾斯克州邊境突襲取得成功之後，烏軍開始迅速在這裏投入更多軍事力量以期擴大戰果。目前烏軍欲深入庫爾斯克州腹地，目標在於直取庫爾斯克核電站。8月12日，在烏克蘭最高統帥部會議上，瑟爾斯基向澤連斯基報告烏軍部隊已控制了俄羅斯約1000平方公里的領土。普京也承認烏軍獲得庫爾斯克的領土將為和平談判帶來籌碼。

然而，烏軍深入俄方領土作戰面臨著極大挑戰。俄軍對於庫爾斯克遭受烏軍突襲反應迅速，首先動用空軍、導彈部隊使用溫壓彈、伊斯坎德爾導彈對烏軍進行遠程打擊，駐紮在腹地的後備部隊開始出動，哈爾科夫等處前線的部分精銳作戰部隊也在回援。俄國防部8月10日稱，烏軍第22機械化旅約15名指揮人員陣亡，同時還損失了1120名戰鬥人員和140件武器裝備，其中包括22輛坦克和20輛裝甲運兵車。這一期間俄軍還對駐紮在蘇梅州的烏軍預備部隊進行了空中打擊。而接受西方媒體採訪的烏克蘭士兵也承認在此次行動中傷亡慘重。

烏軍突然發動庫爾斯克攻勢無疑是一次在高層政治鬥爭裹挾下的巨大軍事冒險。在這次冒險當中，雖然獲得了一定的進展，並且使烏軍在哈爾科夫、薩克達等地的防禦壓力略有緩和，但在俄軍的猛烈回擊之下，烏軍付出了較為慘重的損失，部分部隊在強大打擊下被化整為零與俄軍展開遊擊作戰，烏軍庫爾斯克攻勢的走向還依然有待於觀察。

總而言之，烏克蘭高層的政治鬥爭裹挾著軍事指揮，最終只能將烏軍寶貴的有生力量無謂地消耗在不切實際的戰略目標當中。

（李書齊，北京大學社會學系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