嘲諷「00後」找不到工作，做個接地氣的網紅咋就這麼難

800萬粉絲網紅「羊毛月」引發的風波還在發酵。

持續幾天霸佔熱搜，很多人已經刷到了那個影片：「羊毛月」不僅發出了「大學生找工作這麼難了嗎」的「傻白甜」疑問，還對當代大學生進行了靈魂拷問。在羅列大學生找不到工作的幾種表現之後，悍然來了句「無人在意」的表態。那副集合了嘲諷、輕蔑、鄙夷的表情，一下子就激怒了焦灼的大學生們。

於是，一股針對「羊毛月」「抽水」的反「抽水」浪潮也迅速動員起來。北大學弟質疑他的學曆，985高校計算機碩士質問「找不到工作是不夠努力嗎」，粉絲找出他此前「跪舔頂流少爺」的影片，直言他嫌貧媚富。洶湧的反擊潮水中，「羊毛月」出來低頭道歉。此君終於嚐到了流量反噬的滋味。

複盤這次風波，「羊毛月」之所以翻車，實在是因為他太不接地氣。這幾年，大學畢業生持續湧入市場，就業競爭日趨激烈，每個人都能深刻而直觀地感受到現實水溫。那些暫時找不到心儀崗位的應屆畢業生，對此更是有切膚之感。

這個時候，手握近千萬粉絲、一條廣告能趕上很多人一年收入的「羊毛月」，以這般口氣來臧否大學生的際遇，實在有一種「何不食肉糜」之感。這是典型的在窮人面前「不僅吃肉，還吧唧嘴」，可以說是為富不尊了。

「羊毛月」其實年齡並不大，1996年出生，標準的「95後」，與他口中找不到工作的「00後」大學生差不了幾歲。他也是從大學生時代走來，因為不錯的先賦條件，以及某種機緣，成功走上了短影片網紅這條賽道。已然「站在山頂上」的他，不能說沒有努力的成分，但很大程度上，如今的名利雙收，要歸功於時代所賜予的運氣。

一個人世俗上的成功，通常歸功於很多因素，天賦、資源、運氣、貴人提攜等，都很重要。哪怕是靠運氣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但是，一個可能是靠運氣嚐到成功甜頭的人，嘲諷他人混得不好是因為不努力，至少是忽略了某些現實因素，這就是一種刻薄與無知了。

這讓人想起「指責」消費者買不起79元花西子眉筆的某位網紅。他在直播中那句「這麼多年了薪金漲沒漲，有沒有認真工作」，跟「羊毛月」的「沒人在意」可謂款曲相通，充滿了所謂「上層人士」的傲慢與偏見。這種精緻的、功利主義的視障，註定只能討來大眾的白眼與反感。

不管是「羊毛月」還是其他網紅，賺到大量財富之前，他們也不過是普通人。與其他造富方式相比，依託流量的造富模式是瞬間的、轟然而至的，甚至不可預期、毫無邏輯可講的。就人性而言，在「潑天的富貴」面前，人是很容易迷失的，錯把由時代機遇賦予的運氣當成自己的能力，因而對自己的成功深信不疑。

這顯然是一種錯覺。流量的分配是隨機的，甚至由平台決定的。你可以瞬間獲得，也可以快速失去，甚至摧枯拉朽地失去。然而，網紅模式有一個天然邏輯：流量即成功，成功即正確。

這就造成了一種現象：快速金塊的網紅，飄浮在空中，很快失去對現實的感知。他們掌握了財富與話語，但囿於個人學識與閱曆，又不足以撐起對現實的理性認知。且與「悶聲發大財」不一樣，網紅的一舉一動隨時曝光在大眾眼皮子底下，無時無刻不接受「衣食父母們」的審視。在這種雙重的壓力之中，翻車的概率，就會大大增加。流量是基座，也是命門。

「羊毛月」們還沒有意識到的一點是，作為網紅，他們吃到了流量的紅利，同時也應承擔相應的社會責任。他們當然享有充分的言論自由，但由於他們通過公共社交平台獲得了大量粉絲和追隨者，鑄造了公共人物屬性，一言一行都會對公眾產生影響，因而也就必須謹言慎行。

互聯網語境下，責任與權利是對等的，不能只講權利不講責任。同樣，網紅既然享受了流量紅利，就要把握好流量的威力。這種責任，應該包括凝聚共識而不是擴大分歧，強化信任而不是製造猜忌，營造理性、真誠、友好的言論空間，而絕非是激化矛盾、造成撕裂、生產暴戾。

多一些現實感，多一些對勞動人民的瞭解與共情，當成網紅的基本修養。

撰稿 / 新京報評論員 王言虎

編輯 / 馬小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