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新風格力作國內首演,葉小綱攜「英雄」歸來丨談藝錄

封面新聞記者 徐語楊

《英雄交響曲》是貝多芬藝術生涯中的一個裡程碑,它以崇高、雄渾、壯闊的風格,一直被譽為交響史上的登峰造極之作。2024年,受夏威夷交響樂團委約,中國作曲家葉小綱完成了自己對「英雄」史詩的遐想,塑造了別具深意的「現代英雄」形象。今年2月,這套《英雄序曲》在夏威夷完成首演,如今,葉小綱將他帶回了中國。

作曲家葉小綱作曲家葉小綱

4月11日晚,在四川愛樂樂團演出的《樂述人生—葉小綱作品專場音樂會》上,葉小綱的《英雄序曲》首次在國內亮相。成都的夜幕下,音樂會娓娓道來這位音樂大師心中的「英雄之旅」。封面新聞記者借此契機採訪了中國音協主席、著名作曲家葉小綱——他目前還擔任四川愛樂樂團藝術總監。

突破自我的全新力作

迥異於貝多芬《英雄交響曲》的崇高氣魄,葉小綱以充滿懷疑與諷喻的音樂語彙,展現了對人性困境的深刻思考。對此,葉小綱告訴記者,音樂與其個人經歷密不可分,作品既是對命運無常的叩問,也是對生命韌性的禮讚。

在交響序曲《英雄》中,葉小綱用音樂塑造了一個自己心中的「英雄」形象。他講道:「我第一次聽貝多芬第三交響樂是在12歲,當時這個作品在中文里被翻譯成《英雄》。英雄似乎應是偉岸之人,面對磨難,堅貞不屈,永無停止地遏製‘命運的咽喉’。」

演出結束後,葉小綱與樂團致謝演出結束後,葉小綱與樂團致謝

自開始學習作曲時,葉小綱就有寫一個自己心中的「英雄」音樂形象的願望,自己的經歷讓他無數次產生如此想法。「感謝夏威夷交響樂團給我寫一首表達自己年輕時就有的創作衝動的機會。但寫作時我卻產生了無數的沮喪念頭:無助、失望與痛徹心扉是生命的本質。」

2025年,葉小綱也迎來了自己70歲的生日。年齡對於一位作曲家而言僅僅是一個數字,但是在創作的心境上,的確也不再是「毛頭小夥子」,葉小綱的筆觸更加周密而細緻,也在挑戰藝術生涯中的新嘗試。

在這次的《英雄序曲》中,葉小綱進行了一些全新的突破,與當晚音樂會的其他三件作品都不同的是,《英雄序曲》的演奏難度極高、現代性極強,葉小綱將它形容為一種「類似於曾經抒情的美術作品突然變得激進」。這也讓該作品變得不那麼通俗易懂,觀眾欣賞有一定的門檻,而對於樂團演奏也有相當的難度。

演出現場演出現場

四川愛樂樂團首席指揮金鬱礦告訴記者,《英雄序曲》的確是當晚最難的一首曲目,由於是中國首演,樂團也「嚴陣以待」,拿出了最飽滿的排練熱情。「但總覺得還可以更好。」金鬱礦提到,指揮是一個「經驗型」的工作,每多指揮一次葉老師的作品,金鬱礦就能感覺有所進步。「我希望在舞台上我是完全透明的,希望觀眾能通過音樂直面葉小綱,能通過作品完全把葉老師的意圖展示出來。」

「四川,我還在繼續寫」

葉小綱和四川有著密不可分的緣分。除了擔任四川愛樂樂團藝術總監外,去年四川省首屆原創歌曲大賽的評委會主任也由葉小綱擔任。

在當晚的音樂會上,壓軸曲目《少陵草堂》是四川愛樂樂團2019年委約葉小綱創作的曲目。該曲將杜甫的六首詩歌《狂夫》《登樓》《春夜喜雨》《贈花卿》《登高》和《茅屋為秋風所破歌》譜成樂曲,通過現代作曲技法實現古典詩詞的音樂轉譯,以聲樂與交響樂隊的合作形式全方位展現了詩聖的蜀中歲月,深刻詮釋了杜甫心繫蒼生、憂國憂民的偉大情懷。《少陵草堂》是葉小綱近年來最重要的作品之一,自問世以來引發樂界廣泛關注,屢獲國內頂級院團排演,並於2022年榮獲第28屆「蓉城之秋」優秀原創音樂作品獎。同時,作品中四川民歌、小調等地域音樂元素與西方管弦技法的交融,也構建出獨具東方韻味的音樂敘事。這種跨越時空的藝術對話,既延續了杜詩的精神血脈,又開闢了傳統詩詞音樂化的新維度。

演出現場演出現場

提到《少陵草堂》,葉小綱坦言將杜甫的文學變成音樂,是他多年的理想。很早以前,他寫過李白,寫過王維,但是寫杜甫,是近年來才敢動筆。「杜甫的思想更加成熟,不是輕易敢下筆的。所以我覺得到了這個年齡,終於有機會能寫,對自己也是思想上的提高,對中國文化和中國的人文情結,也有了更深刻的認識,在技術上也有了一定積累,所以水到渠成,在2019年創作了《少陵草堂》。」葉小綱說道。

葉小綱也透露,四川題材作品他還在繼續創作,不斷完善,不斷打磨和修改。

手到哪裡,心到哪裡,音樂也就到哪裡

封面新聞:您提到在創作《英雄序曲》的時候採用了技巧上的難度,現在您會刻意去追求這種技巧上的難度嗎?

葉小綱:也沒有刻意追求。手到了,心到了,就寫到哪裡算哪裡。就跟詩人寫詩一樣,年紀大了或者各種場合不同,寫出來的東西也就不一樣了。我的創作心境有點類似這種,當下就是一種新的狀態。以前有一些不怎麼用的手法,現在開始嘗試使用,或者技術或是思想,到了當下這一刻,音樂就自然而然變成這樣了。

封面新聞:本次的指揮金鬱礦是位00後,與年青人的互動交流您有什麼體驗?您如何看待當下中國交響樂界的青年力量?

葉小綱:每一代人都有他們的追求和理想。他們沒有我們這一代音樂人面臨的困難,當然也沒有我們曾經有過的美好回憶,但是他們也有他們的期許、幸福以及迷茫和困難。他們完全是嶄新的一代,面對互聯網高速發展、AI高速發展的一代人。

封面新聞:交響樂原本是西方的,如今已成為了世界通用的音樂語言。貝多芬、莫紮特是經典音樂,但現在我們也使用交響創作當代的中國故事。您是如何處理這種世界經典和當代原創之間的平衡的?

葉小綱:交響樂的確是外來藝術,要把它變成中國的方式,肯定要講我們自己的故事。但這種外來的藝術目前已經成為全人類的藝術,就跟我們中華民族的藝術也是全人類文化藝術的一部分一樣,我們是相互交流和相互借鑒的,彼此都可以使用對方的語言來講自己的故事。不僅是交響樂,包括話劇、油畫,也是如此。

(圖據四川愛樂樂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