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書展丨法醫秦明:我寫作初衷和立身根本都是法醫這個職業

法醫秦明的讀者見面會是上海書展最火爆的簽售會之一,友誼會堂800人的會場座無虛席,門外等待簽售的隊伍排了一圈又一圈。

在見面會開始前兩個小時,澎湃新聞記者見到了秦明。“剛趕到上海,還沒來得及逛一逛書展。”雖然已經寫作10餘年,《法醫秦明》系列圖書也出了10本,擁有一批忠實的讀者,秦明卻始終未放棄自己身為法醫的公職身份,參加新書活動也只能選在週末,對於自己的定位他十分清醒,“法醫秦明,沒了‘法醫’二字一文不值。”

秦明秦明

新作聚焦青少年心理和親子關係

在最新的小說《⽩卷》中,秦明⾸次聚焦親子關係,用10個根據真實案例改編的故事,為身陷困境的父母與孩子帶去警醒和啟發。

“早在三四年前,我就想寫親子關繫了。”秦明在現實中不僅是⼀位從業26年的法醫,也是⼀位家有⻘春期孩⼦的⽗親。

在工作中,秦明最怕的就是接觸青少年的案子。每次看到年輕的生命消逝,冰冷地躺在解剖台上,他內心都會受到震撼,“很多孩子在花季的年齡,由於各種原因釀成悲劇,實在是可惜。”

時間久了,秦明有了創作一部青少年主題小說的念頭,這本小說既寫給孩子,也寫給家長和社會。他希望,孩子看到這本書,能夠在遇到困難時明白,解決問題的方式有很多種,死亡不是唯一的方式,家長看到這本書能夠隨時關注自己孩子的狀態,更希望全社會都能關注青少年心理健康,“在你身邊孩子出現異常的情況下,有可能你的一句話就把他拉回來了。”

寫作的念頭在心裡醞釀了許久,真正要落到實處卻不容易。“我們家是典型的‘喪偶式’育兒。”秦明笑稱雖然兒子已經15歲了,他卻基本沒花多少精力在兒子身上,警察的工作太忙,他一年有一半時間都在外出警,偶爾有空閑還要忙著寫作。他唯一堅持做的,就是不出差的時候每天給兒子做早飯。對於孩子到底心裡在想什麼,家長應該怎麼去做,他都並不清楚。

《⽩卷》書封《⽩卷》書封

為了寫作《白卷》,秦明特意在網上“調研”了一批年輕讀者,問他們和父母關係如何,怎麼看待父母管自己這件事,最不喜歡聽到父母對你說什麼。

最讓他意外的是,讀者們最不喜歡聽到父母說的一句話是“我是為你好”。“我覺得這不是一句很惡劣的話,這句話沒有攻擊性,但是很多孩子都這樣說,因為他們會覺得父母說這句話是欺騙自己。他學習好了,父母會曬朋友圈,學習不好,家長會都不去。所以孩子會覺得,你不是為我好,是為了自己的面子和虛榮。”這給了秦明很大啟發,在《白卷》的寫作過程中,他從不灌輸某些教育觀點,只是客觀地呈現一些故事,“我沒有去教大家應該去怎麼去做,沒有哪個教育學家能用一種辦法能讓所有的家庭親子關係都能和諧,這還是要大家自己去感悟。”

《白卷》分享會現場坐滿讀者《白卷》分享會現場坐滿讀者

不要交人生的“白卷”

新書取名為《白卷》,也是秦明深思熟慮的結果。“表現青少年的心理狀態,’交白卷’是最明顯的,交白卷並不是不會做,更多是一種心裡的抵抗。說白了,是對父母和老師干涉他人生的一種抗拒。”

對於家長來說也是這樣,“家長有時候過度溺愛孩子,或是非常強硬地管教,他們想用這種並不是很健康的方式望子成龍,但孩子出了三長兩短,家長也就交了人生的白卷。”

新書上市後,有網友調侃,“白卷”的意思就是讓大家“別捲了”,“卷”也是“白卷”。秦明覺得“解釋得也很好”。

在《白卷》里,秦明寫了三種典型家庭:一是家長管教嚴厲的單親家庭,孩子唯唯諾諾;一是孩子叛逆,父母用暴力解決問題;一是父母對孩子極好,孩子成績也很好,但這種“極好”的愛卻是令人窒息的。

“我沒有說他們是不對的,是反面教材,但事實都釀成了苦果。讀者或許能在這三種家庭里找到自己的影子,思考自己家庭的運轉方式。我不想教孩子應該怎麼做,家長應該怎麼做,因為每個家庭不一樣,每個孩子不一樣,每個家長不一樣。”

秦明寫的小說背後都有真實案例,因為涉及保密原則和當事人隱私,無法像紀實文學那樣還原,但他書寫的法醫工作流程都是真實的,這也支撐起了他小說的“骨架”,“我的小說之所以有那麼多讀者,應該是因為知識性很強。法醫是自然科學、是醫學,本身並不涉密。我有一個好習慣,案件辦理完,會記下成功的推理點,也記下有些可以破案但可能漏掉的點。把真實的破案點、‘法醫點’糅合在一起,加上虛構的案情,就成了一個故事。”秦明說,他的故事中,破案點都是真實的,但具體的情節是虛構的。

寫作多年,秦明最不自信的是文筆,“我是理科生,和馬伯庸、雷米這些作家朋友、同行相比,文學表述上還是欠缺,挺自慚形穢的。當然我也在不斷通過閱讀寫作來提升自己。”

簽售會上,秦明被讀者包圍簽售會上,秦明被讀者包圍

法醫秦明,除了“法醫”二字一文不值

1981年出生的秦明1998年考入皖南醫學院的法醫學專業時,這還是個冷門專業,人們甚至不願意跟做法醫的人同桌吃飯。2005年,秦明考入省公安廳成為一名法醫,開始頻繁走進解剖室和案發現場,見到許多鮮為人知的場景。

“上班是一個良性循環,接觸案件,就能收集更多素材用以寫作,經常總結經驗,技術能力也會提升,就有機會接觸更多案件。我寫作不是靠發揮想像力,沒有多少天馬行空,每天寫2000字,貴在堅持。”秦明說自己寫作的初衷是“為了讓更多人看到我們的工作”。雖然作品火了,他還是每天騎電動車上班,沒覺得生活和以往有什麼不同。

2016年,張若鈞主演的網絡劇《法醫秦明》收到好評,如今秦明也有更多作品在影視化的道路上。

對自己作品的影視化改編,秦明看得很開,“我作品改編的影視劇開拍,我頂多去探個班,幫他們審定一些涉及法醫的專業問題。影視劇涉及劇本的二次創作、導演的三次創作甚至演員的四次創作,作為原著作者不該也不能幹涉太多。”

為此,他還特意簽了個經紀公司打理相關事務,“我覺得還是要做一個單純的寫作者,除了寫作以外的事情我全都不管。”

“法醫秦明”系列受到好評,是否想過全職寫作?秦明坦陳自己遇到過很多誘惑。有人來找他投資工作室,有人請他去做劇本總監,條件只有一個,讓他辭職。因為身為警察,一切商業活動都無法參加,更不能有自己的工作室。即使在行業內,秦明也遇到一些盛情邀請,領導就問過他,是否要去宣傳部門工作。

經曆了太多這樣的邀請,秦明乾脆發了一條朋友圈,“法醫秦明,除了‘法醫’二字一文不值。”

“我寫作的初衷就是為了我們這個職業,我立身的根本也是這個職業。”秦明說,“讀者為什麼喜歡我?就是因為我是真法醫,別人願意相信我寫的故事。如果不做這份工作,少了根本又沒了初衷,我覺得掙再多錢、得再大的名氣,都沒有意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