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潔退賽幾個關鍵點 南韓新規則的無解破綻

LG杯決勝局,鬧出了比第二盤更大的動靜。

柯潔憤而退賽,南韓選手卞相壹成為世界圍棋大賽史上首個靠兩盤判罰勝奪冠的棋手,而中國圍棋協會表態拒絕接受第三局的結果。

對於這盤故事多多的對局,有一些細節不妨回看一下,細探一個究竟。

一個關鍵的前提

要瞭解兩位棋手後來一系列動作的動機,以及糾紛的要點,那就首先要明確一個前提背景:

這盤棋在內容上,柯潔早早陷入了敗勢。

如圖,開局至此白棋大優,執黑的柯潔第47手嚴重失誤,導致左下角黑棋被全吃,這棋開局他就下崩了。

打個比方,相當於一場足球賽,開場20分鐘就被對手打了個4比0,剩下的時間要想反勝,需要一個很大的奇蹟。

在此後的對局中,柯潔一直在努力尋找反勝機會,但卞相壹的應對沒有太大失誤,AI判定黑棋的勝率一直在1%、2%左右。

行至球證介入比賽的前一刻時,棋局基調是卞相壹的勝勢之局。

絕境中的希望

但勝勢不等於勝局,因為畢竟棋局沒正式結束,又不是AI在對局,是人下棋,就有犯錯的可能。

柯潔還在做殊死一搏。這時他的策略是儘量製造複雜局面,糾纏大塊絞殺、大龍死活,寄望對手在用時的壓力下走出昏招和致命錯誤。

下到第159手(也是糾紛前的最後一手),柯潔賸餘用時1小時33分鐘,卞相壹賸餘43分鐘,柯潔在時間上更充裕。

此時局面重歸複雜,由於白棋需要確保右上的大龍萬無一失,卞相壹慎之又慎的陷入長考,遲遲沒有落子,時間在一點點消耗。

這正是柯潔所期望的,一旦卞相壹此處時間消耗太多,後面用時變得緊張,那他會不會在時間壓力下犯錯誤?

偏偏這時候,球證入場了。

南韓球證執法不當

南韓球證孫根氣五段此時走過來中止比賽,原因是柯潔犯了和上局同樣的錯誤:提子沒有放入棋盒。

接下來按照流程,球證將會「封盤」(用罩子罩住棋盤),然後請雙方暫時離場,等待處罰宣判(一般是罰2目)。

也就在這時,柯潔怒了,他大聲抗議:「怎麼能這樣!這是給他(卞)思考時間啊!應該是該我落子時才能這麼幹啊,他下完這一步才能停啊,怎麼能用他的時間封盤呢?不能給他多出思考時間啊!」

柯潔抗議的關鍵點,是比賽用時,而不是罰2目。

「封盤」暫停比賽,雙方計時鍾全停,因為下一手輪到卞相壹下,而且沒有封手,那他完全可以繼續想棋思考對策,球證介入的這段暫停時間,等於白白給南韓棋手加上了一段用時。

你可以看到一個細節,在柯潔和球證嚷嚷時,卞相壹一動不動盯著棋盤繼續思考,爭分奪秒,此時此刻,時間對他很重要。

中國圍棋協會後來拒絕承認判罰結果,理由也是球證中斷比賽時機不當,過度干擾了選手比賽。

應該說,這個理由是充分的。

第一,球證發現柯潔提子問題後,第一時間沒有判罰,而是等了很長一段時間才入場中止比賽,此時柯潔已經把提子放回了盒蓋,難免對這種追溯性判罰感到詫異,這個時間差,確實是球證執法不當與失誤。

第二,就是球證入場時機,如前所述,孫根氣的入場,客觀上給卞相壹創造了更多思考時間,對柯潔是一種不公。

重賽要求背後的各方態度

關於重賽,如果結合關鍵前提(柯潔局勢危險)來看,各方的動機和態度也就不難理解了。

先說卞相壹,他當然不會同意重賽,因為他是很有希望贏棋的一方,重賽等於煮熟的鴨子飛了,斷然無法接受。

中國代表團和柯潔此時提出重賽,是做最後一搏,也是一種表態。

雖然也知道重賽不太可能,但無論如何要提出來,畢竟球證確實存在入場時機不當這個問題,這是中國方面最後能抓的機會。

不過,拋開立場說,球證不當入場,是否足以導致重賽這個激進的提案與後果,這就見仁見智了。

不妨在這裏做一個假設性思考,將關鍵前提對調一下,如果是柯潔大優的局面,球證入場時機不當這個理由,中方還會提出重賽申請嗎?

這裡面最「霸道」的還是南韓球證。

自己確實存在執法操作不當,但卻沒有任何解釋和彌補方案,就這樣黑不提白不提了,這種梗著脖子死不認錯的態度,恐怕也是激化中方最終退賽的原因之一。

規則的破綻

這次三番棋決賽,最搶鏡的字眼就是「規則」。

定了規則,就要按照規則來,這在比賽期間無可厚非,但比賽結束了,對於規則合理性的反思,必須進行下去。

這次LG杯的南韓新規則,有這樣幾個無法解釋的破綻。

其一是更改規則的時間:

LG杯在去年5月開賽,而新規是去年11月公佈的,新公佈的規則套到了早已開賽的賽事上,等於中途改規則,這是否違背了法不可回溯的基本法理?

其二是一些執行細節上的破綻:

提子放回盒蓋有沒有時間限制?過幾分鐘再放回去可不可以?

如果必須在拍鍾前放好提子,那卞相壹在第一盤也出現過先拍鍾再放提子的情況,怎麼沒有判罰違規?

其三是一個讓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假設:

提子必須放入盒蓋里,那麼,如果提子太多放不下怎麼辦?

盒蓋就那麼大,提掉對方一條20子以上的大龍,在蓋子裡擠不下,難道要把它們摞成金字塔?

棋子又圓又滑,棋手是不是還要額外加練摞棋子的功夫?否則提掉對方大龍,不就等於自己必敗嘛……

圍棋的規則,本來是三大棋類中最簡單的,這也是圍棋的魅力之一。

只要知道落子在交叉點上,知道棋子的氣和如何提子,知道打劫,就可以開始下棋了。

所謂的易學難精,易學就是規則簡單很容易入門,難精則指技巧和變化多樣。

但LG杯的南韓新規則,卻違背了大道至簡這一基本宗旨。

這些人為弄出的條條框框,把棋手的注意力轉向了棋道之外的偏門左道,再如此發展下去,落子手勢不標準是否要罰目?坐姿不端正是否要判負?

中日兩國棋迷,甚至包括不少南韓球迷,對這次決賽的評價基本一致:南韓贏了,圍棋輸了。

千萬不要以規則之名,讓圍棋演變為一場鬧劇。(李普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