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藤校精英到幣圈騙子：他晃點了矽谷巨頭兩次

世界到處都有草台班子。

很難相信連紅杉資本、安德森霍洛維茨基金（a16z）和Google投資等鼎鼎大名的矽谷老牌風投，居然會被一個口若懸河的年輕人給忽悠瘸了，還是連續兩次。面對著他包裝成“顛覆創新”的山寨社交網站，這些閱人無數的投資機構趕著趟送上了超過3億美元，結果卻成為了他個人揮霍的資本。

又一詐騙犯被起訴

加密貨幣社交平台BitClout的創始人納達爾·阿爾納吉（Nadar Al-Naji）上個月在紐約被正式起訴。美國司法部紐約南區檢察官辦公室在聯邦法庭向他提出欺詐指控，指控阿爾納吉使用誤導信息，欺騙投資者和監管部門要創建一個去中心化的加密貨幣社交媒體平台，卻非法發行代幣，並挪用數百萬美元平台資金，用於自己的奢侈消費，還向家人轉移財產。

如果被判罪名成立，今年32歲的阿爾納吉將面臨著至多20年監禁（實際不會頂格判罰）。這是加密貨幣領域又一起焦點詐騙案。與他同齡的FTX創始人山姆·班克曼-弗雷德（Sam Bankman-Fried）因為非法挪用平台客戶百億美元，今年年初剛被判了25年監禁。兩人的創業與詐騙經曆倒是有著諸多相似之處。

除了刑事訴訟，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也向阿爾納吉提出了民事訴訟，罪名是欺詐投資者以及非法銷售加密貨幣。訴訟文件指控阿爾納吉涉嫌欺騙投資者，宣稱BitClout是一個完全去中心化的加密貨幣社交平台，卻私下操縱平台非法發行代幣。

紐約南區檢察官達米安·威廉姆斯（Damian Williams）表示，“BitClout或許是一種新的加密貨幣代幣，但阿爾納吉的欺詐手段卻並不新奇。他涉嫌挪用平台資金，並將資金轉移給自己的家人親友。”

阿爾納吉曾經向投資者們承諾不會將平台資金用於自己或團隊。但紐約檢察官辦公室的起訴文件顯示，阿爾納吉往個人賬戶存入了1300萬美元，自稱是來自海外家人。他在洛杉磯比弗利山莊租下了一個六個臥室的豪宅，過著荷李活明星般的生活，隨意刷卡進行高額消費，甚至還向他的妻子和母親各轉了100萬美元。

實際上，阿爾納吉前一次創業，同樣存在欺詐投資者的嫌疑，也涉嫌挪用創業資金。但這個三十歲出頭的年輕人卻總能用天花亂墜的話語和更為野心勃勃的計劃打動了矽谷那些老牌風投機構，讓他們再次開出更高額的支票。

藤校精英Google精英

阿爾納吉究竟有怎樣的魔力，又是怎樣連續兩次欺詐矽谷這些大名鼎鼎的風投機構，先後籌集了超過3億美元？

阿爾納吉有一份非常漂亮的簡曆，這是他吸引投資者的重要資本。他畢業於普林斯頓大學計算機科學專業。在普林斯頓上學時，阿爾納吉就是最吸引眼球的那種明星學生，他不僅英俊帥氣，是普林斯頓賽艇隊的精英隊員，也是聰穎過人，提前一年就以優異成績從普林斯頓畢業。

上大學的時候，阿爾納吉就對加密貨幣顯示了濃厚興趣。他甚至用普林斯頓校園的免費電力與算力，給自己挖了幾十個比特幣。這為他後來在加密貨幣領域創業奠定了基礎。

和其他常青藤畢業生一樣，阿爾納吉有著令人豔羨的職業生涯起步。他畢業之後，先後效力於對衝基金巨頭DE Shaw和Google，擔任軟件工程師。但總共工作還不到三年時間，阿爾納吉就開始了自己的創業之路。

2017年，年僅25歲的阿爾納吉從Google辭職，創辦了加密貨幣穩定幣公司Basis，半年之後順利籌集了1.33億美元。給他開出支票的都是大名鼎鼎的風投機構，包括：貝恩資本、Google投資、安德森霍洛維茨基金、光速資本等等。

除了名校畢業和Google履曆，阿爾納吉還有著吸引投資人的個人魅力。他性格外向，笑容陽光，給人一種精力充沛又充滿自信的年輕精英感；與此同時，他說話語速很快思維跳躍，充滿各種技術術語和前沿概念，聽眾稍不留神就很難跟上他的思路。很多時候，談話者都會被阿爾納吉給侃暈，聽不懂他那顛覆性的創業項目。這一點，他和FTX的SBF倒是有著諸多相似之處。

給他站台的甚至還有前美聯儲最年輕的理事凱文·沃爾什（Kevin Warsh），後者也是在摩根士丹利打拚多年，更是在政界和商界閱人無數。這樣的華爾街老手，一樣被阿爾納吉“改變世界”的雄心所打動，給他投資了500萬美元。

9個月花掉1000萬美元

阿爾納吉向投資者兜售的Basis項目是一種全新的穩定幣。但不同於其他穩定幣，Basis的價值不依託於實際儲備，而是通過魔力算法進行調節。如果Basis價格超過1美元，算法就會自動發行新股以平抑價格。如果Basis價格低於1美元，算法則會發行債券提升價值。

按照阿爾納吉的設想，Basis的供應量會不斷稀釋而增加，但價值會始終保持不變。這正是加密貨幣領域穩定幣最重要的特性。他信心十足向投資者表示，自己給加密貨幣帶來了顛覆性創新，會帶來一個經濟革命。

當時就有不少人對這所謂的算法穩定幣提出質疑。加密貨幣領域的律師布萊恩（Preston Byron）早在2017年就提出，Basis這種穩定幣可能只是“加密貨幣領域的龐氏騙局”。但是阿爾納吉的野心創業項目還得到了諸多知名投資機構的認同。

不過，在拿到1.33億美元創業僅僅9個月之後，阿爾納吉就宣佈關閉Basis項目。或許他自己也發現這種算法穩定幣無法順利維持下去。實際上，2021年急劇崩盤的穩定幣項目Terra和阿爾納吉的Basis有著類似的設計。或許證明了這種算法穩定幣機制根本不可行。

雖然項目存在嚴重問題，阿爾納吉卻早已全身而退。在對外宣佈關閉Basis時，阿爾納吉解釋說，“在深度分析監管機制之後，尤其是考慮到美國證券監管部門正在加密貨幣領域日益嚴格的監管，我們決定關閉這一項目並向投資者返還資金。”

這次主動放棄創業項目並返還資金，讓阿爾納吉得到了投資人們的信任。不過，他並沒有返還所有的資金。阿爾納吉聲稱他10多人的創業團隊在9個月時間用掉了1000萬美元。他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自信地表示，自己從這段失敗的創業經曆中學到了很多東西，那些用掉的資金可以被看為學費。

山寨幣圈社交網站

或許是發現籌款太過容易，關掉Basis項目的阿爾納吉幾乎是馬不停蹄開始了下一個創業項目，還是在加密貨幣領域。2019年他又創辦了新的項目BitClout，在2021年推出了DeSo，即去中心化社交網絡的意思。

按照阿爾納吉的表述，BitClout的賣點是“完全去中心化”，完全不同於Facebook或者推特那樣受控製的集中式服務。他抨擊五大互聯網公司控製了全球絕大部份社交網站，控製了用戶獲得信息的渠道，他要用去中心化的區塊鏈技術，徹底顛覆過往的社交體驗。

BitClout鼓勵用戶將比特幣兌換成自己平台的代幣，以便在BitClout平台購買或者出售代幣，而代幣價值則與網站用戶身份掛鉤。這個花哨的創業項目融合了社交媒體和加密貨幣，號稱“加密貨幣領域的首個社交網絡”，並將加密貨幣的代幣價值與用戶賬號的信譽綁定。

為了快速增加BitClout的用戶規模，阿爾納吉竟然膽大包天地用算法，自動從當時的推特抓取複製了1.5萬個名人用戶，在很短時間內就生造出了一個假的不能再假的山寨社交網站；而其中甚至包括馬斯克和新加坡前總理李顯龍。李顯龍因此公開發表聲明，澄清自己和BitClout平台沒有任何關係。

然而，就是這樣粗製濫造將社交網絡與加密貨幣融合在一起的創業草台項目，還是從大名鼎鼎的紅杉資本、安德森霍洛維茨基金、Coinbase和溫科沃斯基金（Winklevoss Capital）等風投機構籌集了超過2億美元。

溫科沃斯兄弟就是當初與朱克伯格打官司的那對富家子弟。他們委託朱克伯格幫他們創建一個校園社交網絡，朱克伯格卻直接自己創辦了Facebook並大獲成功。溫科沃斯兄弟憤然起訴朱克伯格剽竊創意，並最終達成和解。雖然沒有像朱克伯格那樣成為千億富豪，但兩兄弟得到的和解金也足夠財富自由。他們現在是加密貨幣領域的活躍投資者。

擊鼓傳花收割韭菜

2021年正是加密貨幣領域的狂歡之年。成為全球首富的馬斯克公開推廣狗狗幣等加密貨幣，吸引了很多普通民眾的投資資金湧入幣圈。或許風投基金也不願意錯過任何一個可能的投資機會。也是那一年，紅杉資本給FTX投資了2.14億美元。隨著後來的欺詐案爆雷，這筆投資後來血本無歸。

紅杉資本這樣聲名顯赫的老牌風投不僅給BitClout投資了1600萬美元，還用自己的信譽公開為BitClout站台，稱讚BitClout是“一個沒有CEO、沒有董事會、沒有股東，只是基於區塊鏈的全新開放平台。其發展方向是由社區確定的，這將超越傳統基於廣告模式的社交媒體。”

這些知名風投為什麼會如此輕信騙子的花言巧語？或許他們都不願意錯過從這個大風口撈一筆的賺快錢機會。在BitClout正式推出的前幾個月，安德森霍洛維茨基金和Coinbase就和阿爾納吉達成了投資協議，以6美元的預售價格購買代幣。而在BitClout發佈之後，他們的同名代幣價格一度飆升到200美元。顯然，那些極早期投資者靠著給BitClout站台就和阿爾納吉一道賺得盆滿缽滿。安德森霍洛維茨基金實際上只給BitClout投資了300萬美元，相對於他們在其他創業公司動輒數千萬美元的投資，對BitClout的投資是微不足道的。

而阿爾納吉又一次金蟬脫殼了。在BitClout發佈不到半年，他就宣佈自己退出，因為這是一個“完全去中心化、由用戶主導的全新加密貨幣社交平台”，他將轉向籌劃一個叫DAODAO的新項目，宣稱是一個“真正屬於人民的去中心化項目”。

BitClout的比特幣錢包最初籌集了5039個比特幣（按照當前價格超過3.5億美元），在阿爾納吉被捕之際，還剩下2525個比特幣（約合1.67億美元）。中間的1.7億美元差價，都去哪裡了？現在BitClout的代幣已經一文不值，之前將比特幣轉為BitClout代幣的投資者成為了最大輸家。

精英榜單騙子叢出

在被捕之後，阿爾納吉依然盡力維護著自己的形象，他表示政府對他的指控是錯誤的，他將盡力為自己澄清和辯護，而原本計劃發佈的Focus的新代幣將不得不推遲發佈。阿爾納吉已經組建了一支來自多家頂尖律所的豪華律師團為自己辯護，希望能與司法部達成和解協議，避免牢獄之災。

值得一提的是，阿爾納吉是又一個被起訴欺詐的《福布斯》年輕精英榜成員。2019年，阿爾納吉入選了《福布斯》雜誌的30位30歲以下精英。過去的幾年時間，《福布斯》雜誌評選的諸多未來商業領袖裡面，出了太多年紀輕輕卻膽大妄為的詐騙犯，紛紛被定罪入獄。當初力捧他們的《福布斯雜誌》也因此成為了社交網站的嘲諷對象。

這些被《福布斯》年輕精英榜欽定的騙子名單包括：數據造假欺騙投資者的血液檢測公司Theranos創始人霍爾姆斯（Elizabeth Homes）、挪用百億美元客戶資金的加密貨幣交易平台FTX創始人班克曼、將治療弓形蟲的救命藥物價格哄抬50倍的對衝基金經理什克利（Martin Shkreli）、廣告造假沒有技術卻上市融資的氫能源汽車Nikola創始人米爾頓（Trevor Milton）、偽造數百萬用戶詐騙摩根大通2億美元的金融創業者查莉·賈維斯（Charlie Javice）。

在這些詐騙犯中，霍爾姆斯最終被判入獄11年3個月，班克曼被判25年監禁，什克利在監獄服刑了五年，米爾頓被判四年監禁，賈維斯的審判將在下個月開始。阿爾納吉的審判時間還有待法官確定。真巧，他和賈維斯都是2019年《福布斯》30位30歲以下精英榜的成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