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女撈男,國產都市劇真變了?
編輯 / 朱 婷
運營 / 獅子座
高鵬決定回植物園,紙醉金迷之後富二代回歸理想,何知南又成了純愛熱烈小太陽,陽光開朗地拒絕了有意想要復合的高鵬。
撈男瞿一芃入贅富家千金家,委委屈屈躲在家政阿姨的雜物間吃酸筍。韓蘇拒絕了高鵬這條捷徑,遠去紐約繼續深造……《半熟男女》這大結局,談不上好壞,就是不夠對味。
在“全員惡人”、“純愛戰士慎看”等吸引眼球的話題先行的皮下,渣男渣女,撈男精神病富家女,繞來繞去,一頓營銷。到頭來本質內裡還是那套愛情至上的創作邏輯,還是一出“想要被愛”的流水線都市愛情故事。
只不過,如今在女性話題、情感、職場的網絡段子聚合體的堆積下,都市霓虹燈愈加閃耀的時代背景里,藏得更深了一些。
國產都市劇,走回頭了一些,但不多。
為什麼kk說走回頭呢?
縱覽這些年都市題材,金融領域也好,上海北京深圳也罷,女性群像旗幟打得鮮明,論人物塑造和社會議題表達,還遠不及當年那部《粉紅女郎》。
一、“裝腔”
都是柳翠虎作品改編,《裝腔啟示錄》和《半熟男女》之間,差著若幹個《愛很美味》。更別提最後何知南迴望自己那段模仿的《東京女子圖鑒》了。
《半熟男女》改編自柳翠虎的小說《這裏沒有善男信女》,吳楠編劇,《三十而已》的導演
張曉波執導,田曦薇、辛雲來、張哲華、周雨彤等主演。
看原著書名就知道,講述的是都市男女的糾纏故事。所以從設定上,《半熟男女》有一個顯著吸引人的優點——一群有道德瑕疵的主角!
一開始是這樣的。田曦薇飾演的何知南,在與張哲華飾演的富二代男朋友高鵬異地戀期間,對帥氣金融男瞿一芃心動。加上高鵬只會撒金幣,連電話都懶得敷衍,於是分手,迅速無縫銜接了瞿一芃。
瞿一芃更是完美詮釋了什麼叫“這裏沒有善男信女”。窮苦出身的撈男,有優質女友的情況下,誤以為何知南是富二代想攀高枝兒~得知真相又迅速甩了何知南,去夠真正的富家女。
但故事寫著寫著就又回到了常見的大家都有苦衷都市男女都在渴望被愛,本質還是好人的常見道路上。這也就使得劇集在後半部分的人設與宣傳cut里吸引人的設定高度矛盾。
原著里的何知南,劈腿但享受高鵬帶來的物質生活,劇里一個爆改,成了一個渴望愛的傻白甜,人物暗面不暗,亮面都變得平平無奇。於是就又剩下一些口號式的金句了。
純愛人設,偶像劇里有的是,觀眾何必看《半熟男女》?最精彩的倒是曾誠和周斌這對中年婚姻崩塌扯皮的中產丁剋夫妻。
製作上,不得不說檸萌在都市劇賽道上已經駕輕就熟,畫面運鏡場景看著都像樣。
選角上,觀眾也自然地對比上《裝腔啟示錄》,問題不大,差距很大。
周雨彤,內娛都市職場時尚女社畜第一人,她在這個賽道有難得一見的班味兒,同時又兼具精英感,代入感輕鬆get。張哲華頗為令人驚喜。
最大的問題出在最早登場的瞿一芃身上。
辛雲來飾演的金融精英大帥哥,投行30+的美豔離婚女行政主管不顧道德要睡一把,漂亮卷王優秀的韓蘇可以紅眼航班回家為他加班熬夜寫稿,還能讓已經擁有富二代男友的美麗田曦薇心猿意馬,出場也是npc和何知南咬耳朵花癡說帥哥。
可辛雲來的瞿一芃,且不說《裝腔啟示錄》里男女主那股子入骨刻畫金融精英strong勁兒。他全劇甚至連身齊整像樣的西裝都沒有,說是個IT男還差不多。
選角上的不足加上劇情密度薄弱,再加上非要給道德瑕疵圓一個說法的改編,讓《半熟男女》只剩下了“裝腔”,沒有了任何啟示。
10多年前的《蝸居》都會借哈根達斯植入,來渲染女主海藻對這個消費品背後所代表的那種向上一級的生活的渴望了。2024年了,在全員惡人的設定下,居然還在愛來愛去?
恍惚間倒是讓人想起2003年林心如、陸毅主演的那部《男才女貌》。演員更美更俊,都市感更強。
二、女性題材井噴,女本位敘事匱乏
同一時期,同樣靠女性角色引起巨大討論的還有《凡人歌》。
根據紀靜蓉小說《我不是廢柴》改編,正午陽光出品,簡川訸執導、紀靜蓉編劇、殷桃、王驍等主演。三對CP,涵蓋都市中產困境、中年失業辭退賣鹵貨創業、中年失業、職場性騷擾、婚姻危機、代際生活觀念、躺平還是使勁兒卷等等熱門社會議題。
但這些都沒有謝美藍(陳昊宇 飾)一句“你是個好人,但真的很沒用”來得出圈。
有意思的是,輿論場對於丈夫不給力無人兜底不敢生孩子的謝美藍,沒有任何深挖的操作,甚至還能被造黃謠——說離婚之後做領導小三(劇情沒有這個設定)。
比起謝美藍,真撈男把傍富婆當人生事業的瞿一芃,在輿論場的待遇不要太好——有執行力,有能力,求仁得仁。
此處kk必須打六個點,表達一下這個世界對男女雙標的無語。
……
從早些時候正午陽光大熱的《歡樂頌》,到後來為檸萌打開一片天的“女性系列”《三十而已》《二十不惑》《愛情而已》再到今年的《半熟男女》,獨立女性、搞事業、拒絕戀愛腦……女性話題都快要成為當代都市劇的時尚掛件了。
我們當然不能用簡單的好壞來評判一個人物角色的成功。但就國產都市劇對女性人物的刻畫而言,劇情討論是零碎的,主角同款是齊全的,人物設定是吸眼球的,人物事件是無動機的,劇情人物是沒有緊密精神聯繫。
這就造成了女性群像有,但女本位敘事幾乎沒有的詭異場景。
以謝美藍為例。原本她該是主角團中最接近面臨危機的普通人的角色——母親病重到病逝,幾乎拖拽住她向前的腳步,退無家庭兜底,進無伴侶“同行”。她想在北京紮根買房,就得盡全力握住更多的資源。這樣的情況下,她不敢生孩子的危機感和恐懼感,被劇情安插的領導看上她情節,全面覆蓋,寫成了一個“霸道總裁愛上離婚的我”的熱點挨罵故事。
編劇幾乎沒有給她任何成長線、心路曆程的刻畫,直接站在男性丈夫的角度,給觀眾呈上了一盆沈磊視角的“斷崖式離婚”。
當然,編劇的核心目的也達到了——熱度夠高,討論夠多。
販賣焦慮、用狗血衝突換熱搜話題的爭議里,高度商品化的人物塑造下,喊著空洞口號的都市麗人們,她們的新鮮度、生命力和人物價值表達探討空間,遠遠比不上《山花爛漫時》里那些從爛泥地勵誌生長的女生們。
誰懂,泥濘里開出花的女性互助力量!
論大女主,kk得說近些年《山花爛漫時》最對味!
劇集根據張桂梅校長真人事蹟改編。你看,現實是有的,真正的女本位視角!真實的、靈動的、不刻意放大苦難,也不迴避現實矛盾的女本位視角故事。
更重要的是,放眼整個都市劇集領域甚至是劇集市場,當下的觀眾對打著女性旗幟的內容已經產生了嚴重的審美疲勞。營銷與內容錯位,爽劇那一套玩不動了。
都市劇得明白,女性話題這個紅利,得真做到尊重女性,才能吃到嘴裡。同一個人物,一樣的素材,一樣的矛盾,《我本是高山》和《山花爛漫時》的差距說明了一切。
《半熟男女》喊一百遍女性要事業不要愛情,堅持自我,女人要獨立,也比不上《山花爛漫時》里14歲的穀雨對抗讓她嫁人的酒鬼父親時說的這句:
“你生了我,我認這個命,但我不要這個活法”。
多麼磅礴有力!
現在營銷著渣女、全員道德微瑕的所謂先鋒都市劇,甚至比不上20年前的《粉紅女郎》。“渣女”萬人迷,到了今天也得被批評幾句“服美役”。
可人家的人物台詞是:“我要做人中龍鳳、女中豪傑,凡是最好的人、事、物我都要。”甚至連滬漂四人友誼的刻畫,都難再有新都市劇能超越。喜劇的外殼下,是一個時代女性關於婚姻、愛情、事業的失落與困惑。忍不住感慨一句,當時只道是尋常。
而比起瘋狂揮舞女性旗幟,都市劇更加被觀眾詬病的情況——滿屏都是少爺公主,高薪人才和住大平層普通人。難怪觀眾看著看著棄劇了,棄著棄著再也不想打開了。
三、窮人消失了
“影視劇就是中國最封建的地方。永遠是按地位按財產來分配顏值按顏值來分配道德和未來”。
隨著城市化的變遷,都市過程劇的故事也從《貧嘴張大民的幸福生活》《渴望》等反應家庭生活形態的題材,到《雙面膠》《蝸居》等聚焦婚姻社會倫理的內容,走到了如今瞄準職場和情感選擇的各種圖鑒。
也正是基於這個基底,很長一段時間內,都市劇場景只有上海和北京。都市劇里主人公從事的行業也必須是金融、律師等等這樣的高大行領域。
陸家嘴和三里屯的大褲衩都被拍包漿了,黃小仙哭著追出租車的寬闊長街,小時代里的外白渡橋,幾乎組成了國產都市劇的全場景。
《北京女子圖鑒》《北上廣不相信眼淚》《我們的翻譯官》……《歡樂頌》12345。都市劇成了消費場景示範,人物成長,故事設定,行為動機,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是能否在社交媒體上迅速捲起話題。
趙寶剛的青春三部曲《奮鬥》《我的青春誰做主》《北京青年》還批判拜金。可後來,大家都《小時代》化了——消費主義至上,窮人消失了。
《北京愛情故事》楊冪為了奢侈品自由與李晨分手,如今也成了“質疑她理解她想成為她”的段子案例了。《裸婚時代》換到現在,光是這個片名都夠掛短視頻,貼個戀愛腦標籤,炒夠30天熱度。
功績主義至上,所以觀眾可以忽略《凡人歌》里卷生卷死捲到患上躁鬱症雙相的那雋。看不到李曉悅(章若楠 飾)的優點。因為那雋是大廠牛馬年薪百萬,所以李曉悅和他分手就是李曉悅的損失,痛失了靠婚姻向上的通道。
窮極作惡,富則寬厚勤懇。在當代都市劇的場景里,沒錢是原罪,有錢就是一切。人物被如此標籤化,創作者是有責任的。
但同時,矛盾的是,真到了《我在他鄉挺好的》那種現實到窒息的痛苦描寫,也有不少觀眾又覺得生活夠苦了,再看這麼真實的劇集,也很窒息。
矛盾永遠會存在,但想要做出好內容的創作者,絕不只能粗暴套模版,全靠投流買營銷。總得留下點什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