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集市場能治好囤積癖嗎?

作者 / 耳東陳作者 / 耳東陳

運營 / 獅子座

古偶這個月稍微回溫了一點點:《七夜雪》vs《錦繡安寧》vs《春花焰》。

三部劇約好了一樣給古早IP回鍋:《七夜雪》改編自滄月06年出版的同名小說;《錦繡安寧》改編自聞檀17年出版的《首輔養成手冊》;《春花焰》改編自黑顏12年出版的《春花厭》

00後和80後共享青春的奇觀,也是一景。

《七夜雪》那邊走的是愛情+武俠的路數,藥師穀穀主薛紫夜在8年時間里救了為師妹孩子求藥的鼎劍閣未來閣主霍展白N次,友達以上戀人未滿的極限拉扯,窗戶紙沒捅破前的極限曖昧。相比於原著有了一丟丟調整,大概是考慮到男女主CP感的緣故,霍展白對師妹秋水音的愛情變成了徹徹底底的同門情,但說實話沒了“愛屋及烏”這層關係,師兄拚死為師妹孩子求藥這事多少顯得有點不那麼站得住腳……

另外一邊,張晚意跟任敏在《錦繡安寧》里上演一出背德感拉滿的“偽骨科愛情”,一個是被輕視的庶子,一個是被邊緣化的嫡女,倆小可憐蟲惺惺相惜邊緣崛起,喜聞樂見的宅鬥風,後期跟此沙飾演的陸嘉學大概有場二男爭一女的三角戀。

《春花焰》講的是大炎三皇子慕容璟和與青州少女眉林因複仇而陷入虐戀情深,基本也是古早味十足的設定,個人成長到家國天下的路數。細節上怎麼瘋怎麼來,迎親撒紙錢還是基本操作,男主把砸他的饅頭吃了,精神狀態在“演我”和“領先”之間橫跳。

怎麼說,同期三部古偶,都給人一種又老又年輕的感覺。除此之外,還有種5年前在李佳琦直播間買的化妝品囤貨,用到現在發現小樣還剩半筐,但正裝已經過期的抓馬。

小說給影視當奶媽是不爭事實,從網文到嚴肅文學,默默養活了半個影視圈。以前還擔心挖呀挖呀挖挖十來年,文學這隻羊被薅禿了,所以一眾從業者紛紛轉戰動漫或漫畫繼續刨地;隨著越來越多十年二十年前的古早網文進入改編和待播序列,誰不得學著劉姥姥感歎一聲:

小說啊,您拔根汗毛兒,比我們腰都粗!

一、古偶的拐棍

kk深深懷疑,離開網文,古偶已經不會講故事了。

目前市場上的古偶庫存,基本沒有脫離古早IP+新晉頂流的配置。

《珠簾玉幕》改編自談天音在晉江的小說《崑山玉之前傳》,09年開始連載,劉宇寧+趙露思主演;《蜀錦人家》改編自樁樁小說,17年出版,譚鬆韻+鄭業成主演。《獻魚》改編自扶華在晉江的小說《向師祖獻上鹹魚》,19年開始連載,陳飛宇+王影璐主演;《千香引》改編自十四郎的小說《千香百媚》,21年出版,宋威龍+鞠婧禕主演;《千朵桃花一世開》改編自隨宇而安同名小說,22年開始連載,張彬彬+孫珍妮主演。

後三部存貨相對年輕,不排除影視改編定製的邏輯。可能作者剛動筆便被責編看上,小說完全為服務劇集創作而生,簽協議寫夠幾十萬字,同步劇本也出爐了,雖然支付了版權購買+劇本創作兩筆費用,但人造IP更有可能成為新晉名著,為將來定級準備好數據依託。(當然這是一種理論存在,是否實踐則是另一回事了。)

《念無雙》改編自十四郎的小說《天下無雙》,14年出版,唐嫣+劉學義主演;《仙台有樹》改編自狂上加狂在晉江的同名小說,21年開始連載,鄧為+向涵之主演;《白月梵星》改編自星零在晉江的小說,18年開始連載,白鹿+敖瑞鵬主演;《一笑隨歌》改編自熾翼千羽小說《一笑》,07年出版,李沁+陳哲遠主演。 

《永夜星河》改編自白羽摘雕弓小說《黑蓮花攻略手冊》,20年出版,虞書欣+丁禹兮主演;《貴女》改編自千山茶客小說《重生之貴女難求》,13年開始連載,陳都靈+辛雲來主演;《九重紫》改編自吱吱小說,15年出版,孟子義+李昀銳主演。

《國色芳華》改編自意千重小說,11年開始連載,楊紫+李現主演;《水龍吟》改編自藤萍的《千眉劫》,09年出版,羅雲熙領銜主演。

看看這些小說的開始連載/出版時間,有沒有一種“青春早被標好售價”的感覺,你的記憶,成全了劇圈的生意,多棒。

古偶依賴古早IP確有它的道理:

第一,情懷牌。誰還沒有個摸魚看小說的青春記憶咋的。上點歲數的(特指80/90後)把幾百章的盜版書拆成一頁頁地傳著看,或者用小屏Nokia頑強翻頁鍵鍥而不捨打發一個個晚自習時光。讀者基礎強大,人民群眾需要懷舊。

第二,故事網。在網文作者還沒成牛馬卷全勤獎的年代里,齁長的篇幅不止注水,還是有點幹貨的。編劇需要的人設和人物關係基本上全了,甚至連服道化攝錄美需要的穿什麼衣吃什麼飯都給安排好,拆吧拆吧連導演拍攝本都有了。多快好省大幹快上的需求滿足了,加速變現嘛。

第三,如果說前兩者是主動買,這第三點就得說被動開發的事情。按照版權行權期5—8年的行規,這些年冒出來的古早IP,有不少是版權到期不動不行的產物。當年斥巨資買的,壓倉底放著錢就打水漂了,動彈動彈沒準還有新資本進賬。怎麼著,像不像十一前後的股票,老子終於解套了,一沒留神發現兒子又進去了,主打一個傳承。

二、想像的輪椅

仙俠、奇幻和冒險(就是盜墓),請這些影視劇列隊給古早IP三鞠躬。

網文作者天馬行空的想像力撐起了創作者空空如也的大腦,硬是劃出一道現實和非現實的分界線來。

這裏對一些網文作者的改編運深表同情。比如滄月老師,鑒於她的“鏡系列”已經跳出早期的武俠路數,暫且把她歸到這趴。《鏡·雙城》現在由於主演的緣故四捨五入埋了;傳說中的電影版號稱“中國版《指環王》”,這個餅從15年畫起,目前已經預支到31年,到時候再看能否成真。

看一下評分對比,真的太虐了……

還有擅長都市奇幻的尾魚,《怨氣撞鈴》改編成網劇《示鈴錄》,《三線輪洄》成了網大連三線作品都算不上;《開封誌怪》變成了《玉昭令》,很難評這兩者之間有什麼關聯;《西出玉門》反響平平,唯一配得上原著反響的大概也只剩《司藤》。

還有盜墓界雙雄《盜墓筆記》和《鬼吹燈》,不管版權再怎麼四散,都不得不說在整個古早IP改編的陣營里,這兩個國民IP都是絕對的好命了。不論是否為了求生而給怪力亂神強行來點科學解釋,基本上原著里有的到劇里還在。隔壁唐家三少羨慕哭了。

這部分古早IP當中,浪費和折損是最讓人心疼的。它跟古偶IP六道輪迴愛得死去活來,種田宅鬥男尊女卑這些瑣碎故事不同。仙俠奇幻和懸疑探險,需要龐大的世界觀和極其豐富的專業知識儲備,它們成文早,開發晚,很大程度上是現實掣肘。

這裏有技術的原因,比如缺乏工業化特效完成想像的落地,技術發展到位,是這類作品付諸影視化開發的前提,畫個牌子寫地名的年代過去了,影像也得講生態。也有難以言說的困境,比如故事層面觸及敏感區,要麼修改到面目全非,要麼就只能無緣改編運,何馬的《藏地密碼》是教訓。

三、話題的溫床

時尚是輪迴,愛情故事也一樣。

瓊瑤的愛情在小螢屏哭唧唧上演的時候,亦舒的女人正在大銀幕睥睨Victoria港,村花和Rose各有各的簇擁,從群眾基礎上,大概率瓊瑤略勝一籌。

師太是文藝女青年和高嶺之花的代名詞。兜兜轉轉,亦舒迎來了“時代新解”,《我的前半生》《流金歲月》到《玫瑰的故事》《獨身女人》,“要麼給我很多錢,要麼給我很多愛”的亦舒女郎棱角依舊,不過卻用在了跟閨蜜搶男人、插足別人家庭上。

亦舒小說的改編令人產生了某種開倒車的錯覺。清朝都沒要求女人裹小腳,在全面進入現代化的二十一世紀螢屏上,創作者激情澎湃與時俱進地給女人裹小腦。“大女主”就是全世界的男人都愛我,“大女主的努力”就是讓全世界的男人都為我服務。

對於女性主義的詮釋,精準把握情緒共鳴點,只不過在性別上進行對調,把男人對女人做的那點事換成女人對男人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獲取爽感;偷換概念把獨立進取變成雌競,對手全是女的,幫手全是男的。

這種偷樑換柱的進步式改編,說來也只有古早IP能夠滿足當下創作者的自由意淫。

任何滿足當下年輕小女生的話題和情緒都能一股腦兒打包塞入,估計被短視頻入侵的一代也沒什麼耐性回去翻翻書看到底講了個什麼故事;拿捏住曾經看過小說的人已經失去在互聯網上群而的戰鬥性質,沉默的大多數隻是笑笑並不吱聲。

關於古早IP,之前不解的問題現在仍舊不解:

明知古早IP存在故事過時、理念落後的短板,為什麼當初硬買?

明知古早IP的讀者,要麼已經隨著時間的推移流失,要麼因為時間的沉澱而神化原作,頂著如此大的受眾轉化壓力,為什麼仍要硬改?

望周知,小說改編歸根結底是為好故事找到多渠道的揚聲方式,不是為了清庫存、彌補原創無力的捷徑。

希望行業清醒一點,不要盲目迷信古早IP的影響力,也別打著進步的幌子魔改,要想有表達請另起爐灶,何必掛著羊頭賣狗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