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要砸公務員鐵飯碗了

11月15日，世界首富埃隆·馬斯克在X（前Twitter）發文說，新成立的「政府效率部」要招聘超高智商、願意每週工作80小時以上、不計報酬的改革者。後來還追了一條表示：

「確實，這工作很無聊，樹敵無數，0報酬。多麼划算啊！」

這幾天，美國候任總統特朗普和馬斯克的「政府效率部」在全球網絡沸沸揚揚。

2024年11月12日，候任總統特朗普發佈聲明，任命馬斯克與拉馬斯瓦米領導「政府效率部」（Department of Government Efficiency），負責「掃清官僚主義、力減冗餘監管、削減浪費支出、重組聯邦機構」。

一場美國版的政府機構改革，即將拉開大幕。

在特朗普的「回宮之路」上，科技大亨馬斯克居功甚偉。他不僅直接為競選活動注資超過1億美元，還積極運用旗下的社媒平台X為特朗普造勢。

可以預見，二人的「勝利同盟」將密切合作，把此前競選中的許多政策主張落實成為真正的國家行動。此次改革，正是二人合作的第一個項目。

政府太大，幹！

為什麼特朗普第一時間就盯上了政府機構？主要有兩點原因。

首先是價值觀的問題。特朗普及共和黨主張「小政府」。要求限制政府規模，並儘可能避免政府干預社會生活。這一價值觀非常強調私人企業和個人決策對社會繁榮的重要性。

特朗普表示，這次改革的目標，是共和黨人夢寐已久的。

其次是現實問題。政府運轉也需要耗費成本。如果政府成本過高，對社會來說是一種極大的負擔。

那麼，美國聯邦政府究竟有多大呢？來看一組數據。

2023財年，美國聯邦預算支出約為6.2萬億美元，而歐盟27個成員國政府的總預算支出約為7.1萬億美元。

每1000名美國公民中約有6名聯邦僱員，而歐盟主要國家的這一比例，一般在2到3名。

此外，美國聯邦政府的債務已高達35.9萬億美元，人均政府債務約為歐盟的4倍。

這種規模的政府，至少在特朗普的眼中，太大太貴了！他還表示，每年的政府開支中存在大量的「浪費和欺詐」。

於是，特朗普決定要「刀刃向內」，在2026年7月4日之前完成改革，以「更小、更少、更快」的政府，向《美國獨立宣言》簽訂250週年獻禮！

那麼，為什麼是馬斯克？

這本來就是馬斯克的主意，也很適合馬斯克去做。

馬斯克以大膽、激進和不拘一格著稱。他極具冒險精神，總是瞄準高風險、高回報、看起來「不切實際」的目標。但這些目標最後都實現了。特斯拉的汽車滿地跑，SpaceX的火箭、星鏈工程（Starlink）的衛星滿天飛。

有錢」，1億美金一發的大火箭，馬斯克一年隨隨便便刷3發，要的就是在他有生之年內殖民火星（馬斯剋星艦圖：twitter）

非但如此，實現這些宏偉目標的成本還低得可怕。他的決策快速果斷，傾向於壓縮產品研發生產的時間表，他甚至提出「第一性原理」的工作思維方式，跳過傳統企業流程，以極端速度推動項目進程。

在給企業降本增效這件事上，馬斯克有過驚人的記錄。

2022年10月27日，馬斯克以440億美元的價格完成對社媒平台Twitter（twitter）的收購。在之後的第一個星期，Twitter的CEO、CFO、法律總顧問等高管就被一鍋端，隨後又進行了數輪大裁員，在不到一個月時間里裁掉了75%的員工。

Twitter員工為了不被裁員，加班加到睡地板，震碎了老美「工作生活平衡」的濾鏡，但最終仍沒逃脫被裁的命運（圖：twitter）

更可怕的是，在如此速度和規模的裁員下，企業運轉如常。馬斯克可謂裁員的行家裡手。

今年9月，特朗普就表示，如果能夠重返白宮，他將「在馬斯克的建議下，成立一個政府效率委員會，對整個聯邦政府進行全面的財務和績效審計」。

所以美國的這次「機構改革」，可謂強強聯合——世界上最有權力的人，找來了世界上最激進、最會控製成本的冒險家，來修理世界上最貴的政府，想想就刺激。

大幹快上，衝！

其實，給政府瘦身這件事，民主、共和兩黨都做過。

1980年代，共和黨的里根政府就曾大幅削減了許多非國防領域的預算，許多部門被迫裁員或減少崗位數量。1990年代，民主黨的克林頓政府也透過《政府績效和成果法》（Government Performance and Results Act）削減了約37.5萬名聯邦僱員，是二戰以來最大規模的政府裁員。

那麼，特朗普和馬斯克的這次動作為什麼如此引人注目？

四個字概括，大幹快上。

從特朗普和馬斯克這兩個人嘴裡說出來的事情，沒有一件是小事情。在特朗普看來，美國聯邦政府每年存在「浪費和欺詐」的金額超過6萬億美元。馬斯克則表示，通過他的努力，預計能減少30%的政府開支，也就是2萬億美元。

按照這些數字來看，本次「機構改革」，註定不是「小改」，甚至不是「大改」，而是「爆改」。要知道，前面提到的里根和克林頓，都只是做到「降低開支增長率」。特朗普和馬斯克這般上來就上萬億美元地削減開支，可以說聞所未聞。

馬斯克更是直言，政府效率部「將對整個系統以及參與政府浪費的任何人產生衝擊，其中涉及很多人」。

此外，特朗普不是傳統政治家，他對美國的官僚體系十分不信任，甚至指認存在一個由政府官僚、軍工復合體和金融業等群體組成的「深層政府」（Deep state）。

在上一個任期內，特朗普經常在社交媒體上批評美國司法部和聯邦調查局等政府部門，被戲稱「Twitter治國」。這次當選，特朗普同時贏得了選舉人團票和普選票，合法性更強，且無連任壓力。而他的夥伴——馬斯克更是一個大刀闊斧，甚至是天馬行空的創意家。

所以，這次針對政府本身的行動，是對美國官僚體系的宣戰，註定是一場「硬碰硬」。

此外，「政府效率部」本身的效率也高得可怕。

11月12日，特朗普剛剛發佈「政府效率部」的聲明，馬斯克立刻就在社交媒體上宣佈，該部門的所有行動都會在網絡上更新。馬斯克還說，他將設立「最蠢稅款支出排行榜」，讓美國納稅人直接說，聯邦政府到底哪些錢不該花。

要知道，現在的特朗普還只是候任總統，還沒有正式就職，而距離確認當選也僅僅過去6天。2017年，特朗普就職後的十天內，就密集簽署各種行政命令，「修牆」「退約」一個不落。

這次特朗普將用怎樣的效率來實現「效率」，我們拭目以待。

美式改革，難！

不論古今中外，改革永遠是困難的。這次特朗普瞄準的，還是人類有史以來最強大的政府，其困難程度可以想像。

首先，總統不是萬能的，首富也不是，二者結合還不是。美國是個奉行「三權分立」的法治國家。法庭不允許，國會不通過，誰也沒辦法。

在上一個任期內，特朗普簽署的「旅行禁令」就受到聯邦法院的挑戰，他試圖削減平價醫療法案的保險補貼，也遭到了參議院的否決。

所以，特朗普再有權力，馬斯克再有創意，也不可能重現Twitter裁員的場面。

畢竟，治理國家和管理企業，不完全是一回事。管理企業，怎麼玩兒，說到底都是錢多錢少的問題；但治理國家，則事關億萬人的生命。所以這兩個人，一個人不能濫用權力，另一個不能濫用創意。

其次，改革的社會後果難以預料。美國的政治極化已不再是新鮮話題，從國會到民間，撕裂無處不在。在這種條件下，「政府效率部」這種高強度、大規模的改革措施，很可能會招致反對方的激烈反彈。

作為民選總統的特朗普，承諾要讓美國重新團結統一。那麼，如何在政治極化的美國社會，一邊凝聚意志，一邊破舊立新，無疑是特朗普政府要面對的難題。

更加重要的是，目前特朗普和馬斯克二人都沒有給出「政府效率部」的具體運作方式。特朗普在聲明中表示，該部門將在「政府以外提供建議和指引」，「參與大規模結構性改革」，並為政府引入「前所未有的企業化方法」。

如何實現降本增效，有哪些KPI，在特朗普的聲明中都沒有具體說明。

DOGE）

而且，所謂的「政府效率部」並非政府實體，更像是一個諮詢機構。那麼，製定出來的方案究竟由誰來執行呢？

單獨設立機構？用新的預算和人手去解決以前預算和人手的問題？不單獨設立機構？指望公務員們左手管右手，自己砸飯碗？好像都不太合適。

真正的答案可能要等特朗普宣誓就職之後才能揭曉。

無論怎樣，「觸動利益往往比觸及靈魂還難」，這次美國版的「機構改革」，註定充滿挑戰！

參考資料：

https://www.bbc.com/zhongwen/trad/world-69436567

Federal Downsizing:The Administration’s Management of Workforce Reductions.

https://finance.sina.com.cn/stock/hkstock/ggscyd/2024-11-05/doc-incuykxm1385141.shtml

https://m.yicai.com/news/102356812.html

林鴻潮.美國《政府績效與結果法》述評[J].行政法學研究，2005

周凱.美國政府績效評估制度研究[J].中國人民大學學報，200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