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還不上的充電寶,成了日本人爆金幣的副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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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個充電寶走出二里地,共享充電寶「易借難還」在中國已經是個老大難問題。

而在共享充電寶同樣急速鋪開的日本,人們不僅沒被困擾,反而輕鬆一個走位,把問題變成了一種新的副業。

在日本,「還充電寶」儼然已經成為一個大型真人GPS實景手遊——還會爆現金的那種。

家住千葉縣的花璃子每天下班都會隨手接一單「任務」。

她工作在東京新橋,那是居酒屋聚集的繁華區,每到晚間散場時分,充電寶槽位都會「寶滿為患」。

花璃子的任務就是取出這些槽位里多餘的充電寶,再找到缺少充電寶的機子還回去。

花璃子通常選擇在千葉縣「還寶」,因為正好通勤順路,下了電車走回家的路上,就可以順手歸還。

任務完成,能獲得四五百日元的獎勵,約等於人民幣20來元,不算很多,但起碼「報銷」了通勤路費。

這就是日本解決共享充電寶「易借難還」的妙計:邀請「勇者」來幫忙。

任何一個人,只要打開名為Spotwork的APP,搜索附近冗餘的共享充電寶,將其取出,再歸還至顯示缺少充電寶的倉位,就可以獲得現金報酬。

註冊非常簡單,一反日系網站反人類的繁瑣驗證流程,只需要簡單填寫幾個信息,就可以參與進來。

沒有經驗和年齡限制,不論是學生還是老人,都可以成為新「勇者」。

成功調劑一個充電寶,就可以拿到55日元,就像新手村的輕鬆小任務。

熱愛二次元的日本,總能把生活ACG化:

同樣的機械技術,別人在製造工業機器人,日本首選手搓高達,同樣的AI技術,別人在製作商業模型,日本的虛擬歌姬遍地開花。

在中國,把共享充電寶從擁擠歸還地運往欠缺點位,是一個特定崗位——運維。而在日本,充電寶公司選擇與零工平台合作,把這份工作拆分給無數個動態組合的臨時員工。

相比於養活一個專門幹這活兒的專職員工,Spotwork的優勢顯而易見:

不僅不用支付招聘、員工福利等用人成本,而且臨時員工可以在平台24小時接單,隨時以最快速的動作調整充電寶的分佈狀態。

對於「勇者」來說,Spotwork也是頗具性價比:

不能靠這個養活自己:核算下來,每小時的收益通常還是低於日本最低時薪。

但做為一種閑暇時的補充副業,也是不無小補。

因為它實在太輕鬆了。

有YouTuber發現,由於共享充電寶的點位極多,所以可以領取的任務也很多,尤其是在城市中心地區,下樓就可以取到5枚冗餘充電寶,走個10分鐘,就可以到達歸還點位。掃碼還機,300日元到賬。

不論做什麼,都能隨手「刷一刷日常」。

有人送uber的路上隨手捎上幾個,有人一邊遛狗,一邊就把任務做了。

還有人專門淩晨掃街,每天隨機找一個地點,騎著單車,把方圓5公里內的任務全部領取,既探索街區,也鍛鍊身體。

甚至還能卡BUG:

手機沒電了,就在附近領取一單任務,取出的充電寶可以隨意給自己手機充電,用完後找個點位歸還就好。

一來一回,不僅不用交充電寶租賃費,還白賺了一份佣金。

由於平台政策非常寬鬆,領取任務後有2周的完成時間,所以拿到充電寶後無需著急歸還。

Spotwork一經推出後,立刻大受歡迎,註冊人數迅速超過6萬。

在日本經濟新聞每年推出的「熱門商品排行榜」中,它還被選為僅次於「大穀翔平」的年度現象級消費現象。

許多個「花璃子」共同組成的共享充電寶的實時調度員,盤活了這些藍色能量塊在城市機體中的流轉代謝。

而這,也是日本新零工經濟的冰山一角。

Spotwork是一款軟件的名字,也是一種2024年在日本極速流行的工作方式——副業零工。

正如這串英文的意思,「現場作業」,Spotwork提供的是「一髮結束」的單次工作機會,到了就干,幹完就走,平台發薪,乾淨利索。

因為不需要面試、不需要試用期,不需要長期的規律時間,Spotwork儼然成為打工人換換口味的副業之選。

聽起來就像「日結工」,實際上,Spotwork的很多工作,比日結工更加零散。

大多可以說是「小時結」,甚至「分鐘結」,打開軟件之前,你永遠不會知道居然還有人會為了這些「小事」付費。

比如一份平台上寫著「工作時長10分鐘,報酬330日元」的工作,原來是給垃圾拍照。

公寓管理者需要確認,垃圾箱里的垃圾袋有沒有好好繫緊袋口,於是發佈了這個任務。

對於就住在附近的人來說,拍攝這幾張照片,可能還用不到10分鐘。

還有大量的建築物、工地拍攝需求,只需在晴朗的天氣,為不動產公司拍攝幾張房產照片,就可以收穫幾百日元的回報。

還有檢查自動停車場是否有亂停亂放現象、蒐集空置房屋信息、調查電動汽車充電樁設置情況、張貼支付軟件的支付碼,許多需要大量人力的簡單工作,都被化整為零地外包給「新零工」。

與「日結工」最大的不同是,「新零工」並不靠這份工作養活自己。

要論工作回報,Spotwork其實不高。

一位YouTuber花費4個小時完成23件拍攝工作後,只拿到了2320日元,以時薪計算,收入遠遠低於東京都的1100日元最低時薪。

對於「勇者」們來說,這更像一種打發閑暇時間的消遣。

他們中,有人是家庭主婦,有人是在校學生,也有休息中的白領,都有自己的生活經濟來源,而打零工則是賺點零花錢。

家住東京的山本,週日起床後便會去打份零工。這一天,她選擇在居酒屋的午餐繁忙時段幫工。作為服務員從11點工作到12點半,她拿到了1800日元。

轉眼,剛到手的錢又花了出去。一下班,山本就換上時尚漂亮的小風衣,切換都市麗人身份。她的愛好是逛咖啡店,中午賺到的便是咖啡錢。

有大學生趁從地方來東京看演唱會的空閑,打一把零工。

也有家庭主婦在把孩子送去上學後,打兩個小時零工再回家做飯。

一個月賺上五六萬日元,不值幾個大錢,但既能接觸新鮮工作,又能賺上一點,還是讓許多人樂此不疲。

就像當初的《寶可夢GO》,人民群眾對「臨時工」的熱情,幾乎可以用爆炸來形容。

2024年,日本最大的Spotwork平台Timee註冊人數超過800萬,佔到總勞動人口的15%。

一舉把Timee送成了上市公司。

後期入局的mercari halo等公司,也迅速獲得大批用戶。

日本網絡電視在台場、新宿、涉谷等地進行的調查發現,10-40歲的受訪人群中,每四個就有一個做過Spotwork。

在中國年青人叫嚷著脫下長衫的時候,日本年青人也已經挽起袖筒。

少子高齡化,勞動力短缺,日本缺人早已不是什麼新鮮話題。

有預測推斷,到2030年,日本勞動力缺口將達到340萬人。

這些年,日本用盡了渾身解數,試圖增加勞動力,比如勸大家多生孩子,引進外國「技能實習生」,補充年輕勞動力。

但還是有大批中小企業因為僱傭不到人手而被迫倒閉。

新零工Spotwork應運而生。

在生孩子和請移民之外,日本走出瞭解決勞動力短缺的第三條路:更有效率地擰乾現成的勞動力海綿。

而當工作成為一款即時反饋、隨時可以抽身而去的遊戲,人們對於工作的厭惡也轉向興奮和期待。

有時,我們所厭惡的,或許並非工作本身,而是失去自由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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