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負「天價學貸」的美國人

小紅書的對賬遊戲,把不少背負「天價學貸」的美國大學生一度幹到抑鬱和沉默。

公開數據顯示,美國4500萬人背負的學生貸款債務總額已經高達1.8萬億美元,平均要20年左右才能還清。

這意味著,美國近1/4成年人一半工作時間都在還大學貸款。

去年5月,紐約研究機構「社會研究新學院」發佈的報告指出,約220萬55歲以上的美國人仍未還完學生貸款,這成為他們畢生的枷鎖。

於是江湖上流行一個傳說,在闖進小紅書學費對賬區後,再也沒有一名美國大學生能笑著走出去。

「我和一個中國新朋友聊天,他們的法學院每年學費只需要798美元,而我已經背負了45萬美元的貸款。這是奴隸合約,我一輩子都還不起了。」

最近,一名美國網民完成對賬後一時破防崩潰大哭的鏡頭,給不少國人留下深刻印象。

798美元VS 45萬美元,美國的學費真有這麼貴嗎?

帶著疑問,橡樹實驗室聯繫上幾位美國大學生,和他們聊了聊學習和生活。至於債務壓力,因各自家庭情況或所選大學、專業的不同,每個人面臨的境遇與體感並不一樣。

但學費高昂、債務高企,確實是不少美國大學生需要面對甚至一生去逃離的困境。

天價學費背後,一場對大學生的「金融收割」?

「I’m a medical student in USA,ask me questions!」

幾天前,24歲的Leo在小紅書上發出了自己的第一條動態,一下收穫4000多位粉絲的關注。

Leo就讀於美國東維珍尼亞醫學院臨床醫學專業2年級,他也留意到小紅書上的「對賬單」。

「公立學校每年2萬美元是正常的,私立學校每年4萬美元左右,差別很大。」而Leo每年的學費是6萬美元。

和中國國內不同的是,在美國申請醫學院並不容易,前提條件是獲得學士學位,而醫學入學考試一般在大學最後一年舉行。

因此Leo在就讀醫學院之前,其實還讀了4年大學,拿到了生物化學專業的學士學位,當時的學費是每年2萬美元。

成功申請醫學院之後,Leo還需要讀4年,然後在選定的專業實習,通常實習期為3~5年,即使是工作後,也需要考試,「這就是所謂的繼續醫學教育,需要維持認證。」

「我依靠貸款生活和學習,還得想辦法以後怎麼償還。」Leo表示,他的大多數學費都是通過貸款支付,有時候父母能夠幫助或者完全支付,但每個月還有必要的生活開支,大概在1500-2000美元。

從上大學到最後畢業工作,Leo估算了一下:8年下來,他在學費和生活費上的花銷將超過40萬美元。

「會有一些壓力。」Bob今年22歲,就讀於華盛頓一所公立大學經濟學專業,和私立學校比起來,美國公立大學的學費要低一些,學費和學雜費加起來一學期差不多8000美元,一年約1.6萬美元。

政府援助了Bob50%的學費。但另外一半,仍需要他靠貸款解決。

此外,美國州內和州外的學生學費也有一些區別。

「我在本地上學,學費是11000美元一年,州外的學生來我們這上學,學費是35000美元。」Ella對橡樹實驗室表示,她目前是廣告學專業的一名大三學生,5年下來的學費為6萬美元,而州外的學生則需要支付超過17萬美元。

Lucas也提到,州外和州外學生的學費差距很大。他是一名來自美國馬莎諸塞州的大學生,同很多年青人一樣,喜歡玩電子遊戲和看動漫。

本科期間,Lucas每年的學費為1.7萬美元,如果要參加夏季學期或冬季學期,花費更多,但壓力也更大。

「這個學費水平算是中等,一些藝術類專業的學費更高。」Lucas透露,父母支付了他第一年的學費,然後他自己申請了政府和學校的援助,能夠覆蓋他的大學學費,而日常的吃、住等生活開支,則靠勤工儉學。

課餘時間,Lucas有很多勤工儉學的工作,不僅在食堂工作,每小時能拿到11美元的薪酬,還是學校助教,能拿到更高的時薪,43美元。

即使這樣,他也沒有落下學習。在交談中,Lucas介紹自己的成績不錯,GPA3.7,已經完成了學士學位和碩士學位。

但順利畢業,並不意味著能鬆一口氣,還要面臨償還助學貸款的壓力。

公開數據顯示,美國4500萬人背負的學生貸款債務總額高達1.8萬億美元,平均要20年左右才能還清。

這意味著,美國近1/4成年人一半工作時間都在還大學貸款。

美國的學貸利率高達5%~8%之間,畢生還助學貸,成為很大一批美國人的噩夢。

去年5月,紐約研究機構「社會研究新學院」發佈報告指出,約220萬55歲以上的美國人仍未還完學生貸款。

不少網民坦言,這是美國教育系統對學生的一場「金融收割」,銀行則通過高利率貸款獲利。

遇到「抽水」的美國同齡人,中國網民們積極地發揮雷鋒精神。Ladybird在小紅書上貼出了自己的書本費賬單,說每次開學都是大流血,光是買教科書就要花幾百美元,她坦言這會影響她其他支出。難以理解的中國網民則紛紛支招說,「你可以買二手!」

但Ladybird說,這背後其實是一筆「生意經」,教科書是自己的教授與圖書公司合作編寫,需要她憑身份證才能在線訪問,其他地方買不到,「而如果不買,就會掛科。」

400份簡曆撈不到一個面試,高負債並未保障高就業

擁有音樂碩士學位的網民PracticePad說,他的學費是85000美元。他不得不打兩份工,並且搬去和父母住在一起,以減少租房開支,負擔學費。

為了降低學費投入,還有一些美國大學生會選擇兩年製的社區大學,來自德克薩斯州的Oliver就是其中一員。

去年高中畢業後,Oliver選擇就讀當地的一所社區學院,主修藝術,學製為兩年,每學期學費2000美元,兩年的大學生活將花費34000美元。

在他看來,上兩年社區大學相當於上兩年四年製大學。因此,與其在普通大學讀滿四年,不如在社區學院讀完兩年後再轉學,去普通大學讀最後兩年,「這樣就不用支付大學四年的學費,會便宜一些。」

在美國,社區大學大多是由當地政府籌辦的公立大學,為學生提供兩年製的初級高等教育。大部分社區大學結合了大學課程和職業教育培訓課程,學生畢業後,可獲得被普遍認可的副學士學位。

Oliver也介紹道,社區學院的最大特點是數量少,任何人,無論年齡大小(兒童除外)都可以就讀社區大學,不過入學也需要測試,但即使不合格,也可以被錄取。「對於許多美國人來說,社區大學是一個全新又性價比很高的開始。」

不過和普通大學比起來,社區大學沒有那麼多的有趣活動,課後,Oliver通常就回家或者和朋友出去玩。他還喜歡玩各種各樣的遊戲,比如堡壘之夜、馬利歐,也喜歡小馬寶莉,並且還選擇了小馬寶莉的一張角色圖片當作小紅書頭像。

他也有許多大學生的通病——熬夜,淩晨一兩點(當地時間)都還在積極回覆網民消息,「上大學意味著我的睡眠時間很糟糕。」

當被問到會不會有學業壓力,Oliver表示,「完全沒有,因為我喜歡嘗試新事物。」

相比之下,醫學生Leo要辛苦得多,每學期要參加5~6次考試,從考試前一週開始,他就要保持每天學習8個小時,還會經常練習縫合和用手打結,因為他夢想成為一名血管外科醫生。

「還不知道,我太累了。」當聊到未來的安排,是否會繼續深造或者工作,Lucas更是直言,想休息一年。

美國大學生也很「卷」的背後,是嚴峻的就業市場。

Oliver表示,擁有社區大學學位也能找到工作,但大多數公司更希望應聘者擁有學士學位,同時他也會擔心找不到工作,「現在的就業市場不景氣,僱主們都認為人工智能比學生更好用。」

Ella表示,視情況而定,有時候找工作很容易,有時學生畢業後需要花幾個月的時間才能找到工作。

Leo則認為,對於大多數學位來說,很難找到工作,許多人都是跨專業找工作。

《紐約時報》曾報導,一位紐約大學數學系畢業的碩士,在投出去400份簡曆後,收到了40封拒絕的回信,一個面試機會都沒得到。

當地時間1月10日,據美國勞工統計局公佈的數據顯示,2024年12月美國失業率環比降至4.1%,非農業部門新增就業人數為25.6萬。雖然去年12月美國失業率環比下降0.1個百分點,但同比仍高出0.4個百分點。

學費繼續迎來普漲,多地美國高校卻面臨「倒閉」

去年,美國大學理事會發佈的《2023年大學學費和學生資助趨勢報告》顯示,近20年,高等教育的學費總體呈上升趨勢。

具體來看,2023-2024學年公立四年製的大學平均學費為29150美元,與2022~2023學年相比,平均學費增長了850美元,漲幅為3%。而私立大學的平均學費為42540美元,與上一學年相比,學費平均增長了1600美元,漲幅達到4%。

學費上漲的同時,學生的生活成本也在增加。以公立四年製大學為例,對於州外學生而言,2023-2024學年食宿、交通平均支出12770美元,與前一學年相比,增長了460美元。而對於公立二年製大學、私立大學而言,生活成本的增長從360美元到620美元不等。

不僅如此,美國部分大學還發佈了2024~2025學年的學費調整消息,包括一些美國頂尖高校。

史丹福大學董事會已批準學費上漲5.5%,食宿費上漲7%,全日製全額學雜費將達到87225美元。

普林斯頓大學的學費從59710美元上漲至62400美元,漲幅4.5%。

麻省理工學院本科學費從59750美元上漲到61990美元,增長幅度為3.75%……

2024年4月,有美媒報導,美國輟學大學生越來越多。

沙利美公司調查發現,輟學的學生中有一半表示他們很難負擔學費及其他相關費用,如課本、住宿和食品。

數據顯示,從2023至2024學年,四年製私立大學的學費、雜費加食宿等開支平均為56190美元。

一邊是不斷上漲的學費,另一邊美國高校也迎來一波「倒閉潮」。

去年4月以來,美國兩所百年歷史的高等學府韋爾斯學院、費城藝術大學相繼宣佈閉校。

另據美國國家教育統計中心(NCES)發佈的數據顯示,2024年以來,美國高校關閉速度急劇加快,平均每週有1所高校停辦。

而這些宣佈關閉的高校中,大多數具有相同的特徵:規模較小、私立、依賴學費而捐贈微薄,且入學人數多年來一直在下滑,無法從持續的損失中恢復過來。

事實上,隨著美國高等教育的運營成本不斷攀升、出生率下降,人們對高等學位的價值越來越持懷疑態度。

2024年7月,美國蓋洛普和盧米拿基金會發佈的一項新調查報告顯示,32%的受訪者對高等教育沒有信心或信心不足。

其中37%的受訪者批評高等教育沒有教授相關技能,大學學位的意義不大,無法幫助畢業生找到工作;28%的受訪者提及高等教育價格高昂和債務負擔。

「投資回報率很低,而且看起來還會更糟糕。」Leo表示,在美國,醫生也很辛苦,門診每天接待40名患者是很常見的現象,雖然有週末和假期,但有些科室的醫生也會加班。

他透露,美國醫生的平均年薪約為23萬美元,規培期間也有約6萬美元的年收入,具體要看工作的醫院和專業,護士的平均年收入約8萬美元。

不過相比其他行業,這樣的薪資水平在美國已經很可觀了。

「我是一名心理健康治療師,年收入約為6.8萬美元。為了做這份工作,我攻讀了學士學位和碩士學位,仍欠學生貸款11.5萬美元。」

「我是一名律師助理,年收入約為5.3萬美元,丈夫是一名卡車司機,收入約為8萬美元。我們還沒有房子,老實說,我有點放棄了。」

「我每月收入約3500美元,房租是每月1800美元,付完生活必需品等賬單後,我可能還剩大約100美元。」

……

小紅書上,不少美國網民曬出了自己的收入和支出情況,可以看到,不同地區、不同行業,差異也很大。而這樣的對賬遊戲,仍在小紅書每天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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