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短劇,最賺錢的是賣課?

「想知道AI在什麼領域真能賺錢,小紅書上檢索下‘AI+XX(領域)’。出來的結果沒什麼賣課信息,那證明這個AI賽道是賺錢的,大家都在悶聲發財。如果幾乎都是賣課的,那基本可以推定該賽道目前的變現價值很低。」 同樣在賣課的小宇(化名),直言不諱地揭開眼下AI商業化的老底。

而AI短劇的檢索結果,正屬於後者。

隨著AI的風吹到各行各業,小到公司職員、大到體制內幹部都背上了AI的kpi,想要做出自己的「Deepseek時刻」。影視圈自然也不例外。過去一年,國內外誕生的AI影片生成工具如雨後春筍。2月的首屆中國電視劇製作產業大會上,製片人白一驄更是暴言「AI不但會取代某個具體工種,而且可能會取代整個行業」。

在白一驄看來,當「番茄+豆包+即夢」發展到頂峰並整合成一個新產品,觀眾可以拿任意一部小說定製符合自己審美的影視劇。而AI短劇,正是這一宏偉願景的試驗田。

作為最適合宣推AI影片工具的領域,各大平台、公司都在推出自己的AI短劇巨製。前有快手AI奇幻劇《山海奇鏡之劈波斬浪》、AI科幻劇《新世界加載中》;後有抖音AI奇幻探險劇《興安嶺詭事》以及合作周星馳的AI動畫《無名特工隊》;就連網紅企業家周鴻禕,都忍不住拍出了一部AI短劇《紅衣大叔用AI帶我穿越》。

AI短劇如此熱鬧,可硬糖君採訪的多位「傳統」短劇從業者卻異常冷靜。他們均表示受惠於AI影片工具的誕生,讓他們在影視寒冬中有了副業。不過不是做AI短劇賺錢,而是做AI廣告賺錢。

表面上看,AI短劇既能幫寒冬中的影視圈降本增效,又能避免真人演員塌房問題。但實際操作起來,AI短劇還差距頗大。就像人們總會在第一次使用ChatGPT或Deepseek時被其驚豔,但很快就會發現老闆幻想中的那種全能,它真不能實現。

AI講故事,差了很多味

「現階段的AI,很像戀愛中不開竅的直男。你說你生病了,它只知道讓你喝熱水。」短劇從業者佳佳如此向硬糖君形容她眼中的AI,根本理解不了人類的潛台詞、微表情,比如你讓AI生成一個「很賤」的哪吒表情,它不明白什麼是「賤」。或許未來AI它可以學會,但現在想要AI影片工具一鍵生成像樣的短劇,必須要翻過兩座技術大山。

第一座大山是AI影片主體人物、場景、服化道一致性的問題。生成單個AI影片的人物可以一致,但生成多個AI影片後則難以保持一致性,前一個場景你愛的死去活來的男主角,到下一個場景可能就變臉了。熱門短劇《鮫人珠》的女主不僅每個場景換張臉,還每個場景都換個黑斑。

第二座大山是AI人物的表演問題,太缺乏「人味」。AI人物目前的演技水平趨近於面癱小鮮肉,一旦人物的表演鏡頭過長,就很容易讓人出戲。佳佳把《哪吒之魔童鬧海》里的哪吒形象圖片喂給AI,生出來的「哪吒」不僅表情遠不及電影里靈動,長得也不是電影內味兒。

當然,以上問題並非不能解決,而是解決起來不划算。

專注AIGC賽道的視覺靈動主理人高鵬飛表示,可以訓練LoRA、煉製專屬的角色模型或者輔助一些三維工具來解決一致性的問題。所有問題都能用手動修改單張圖的邏輯去解決,就像動畫師那樣,先做一幀好圖再去生成影片。但用這種效率去做一個週期短、成本低的短劇,實在不划算。

AIGC內容創作平台故事接龍StoryStorm發起人桑治東桓則認為,這其實是AI影片工作流程的問題。

「很多AI影片工具都是圖生影片的工作流程,相當於二維生三維的邏輯,這樣肯定會出現各種問題。但實際上做AI影片應該採用影片生影片的工作流程,即三維生三維的邏輯。現在市面上也有很多採用這一邏輯的AI工具,只是都還不夠完善。」

而基於圖生影片工作流程的廣泛應用,現階段從業者習慣把AI影片工具當素材庫,用提示詞去碰各個AI素材居里有沒有想要的東西。高鵬飛體感,整體上來說,使用中國AI工具做國產劇會好一些。因為外國AI工具經常把影片里的中國人一轉頭就變成了歐美臉,國內外AI居里的大模型數據差別很大。

北郵副教授張成文的《大模型導論》一書中提到,AI大模型實際上是概率模型。不同於通過數據庫對數據進行檢索,大模型通過大量學習世界知識,依據概率生成足夠準確的回答。大模型中,提示詞對於模型的生成結果和質量具有重要影響。

所以現在很多從業者的工作流程都是先用AI做圖,再用deepseek幫寫提示詞,輸入不同的AI影片工具,對比各家影片輸出結果來擇優使用。預算充足的專業玩家,幾乎所有會員都有,預算不足的業餘玩家則通常選擇送積分薅羊毛的即夢、清影、通義萬象等。

AI短劇能降本,但增效看個人

「爆肝製作完一部短劇後,我想說AI並不如你想像中的降本增效。」從業者阿米分享了自己的失敗案例:他組成了一個三人團隊,一個做分鏡、一個做編劇、一個做配音,花費了兩週時間,創作出一部AI短劇。

但結果並不令人滿意。精心畫了不下5000張分鏡圖,AI影片工具卻只能實現出三成效果。或許是受限於自己的AI操作水平,也可能受限於AI本身的技術水平,阿米總有一種心血被浪費的感覺。他後悔都花了這麼多心血做設計了,為何不直接找資金拍個真人短劇。

短劇人阿米花費巨大精力做的分鏡設計圖,可能還不如直接拿去賣圖變現。賣AI課的小宇告訴硬糖君,最早一批賣AI圖的人早就發家致富了,當時單張圖的銷售額就能上萬,現在則比較「卷」了。

高鵬飛也認為,現階段AI生影片其實更能在廣告領域實現增效。AI影片能夠替換一些傳統的廣告類型。而以目前的技術,AI拍短劇雖然可以降本,但短劇的商業模式決定了其並不值得如廣告般在單位時間內精耕細作。

在現有條件下強行上馬全鏈路AI創作,其最好的效果大概就是吸引到觀眾「抽水」,並讓「傳統」影視從業者感到暫時安全。

周鴻禕主演的首部AI短劇《紅衣大叔用AI帶我穿越》,講述AI手機帶人穿越回古代的故事。劇本由deepseek參與編劇、特效由AI影片工具生成,最後卻被群眾痛批「邏輯混亂」「辣眼睛」。本就是為了吆喝AI、因此也就無法甩鍋給AI的周鴻禕,只好聲稱是人類市場部把劇情給剪壞了。

AI文字創作往往提供的是熱門故事套路,套路卻並非影視創作的稀缺資源。真影視行業都不流行抄襲故事套路了,而是去抄細節與金句。因為故事套路翻來覆去就那幾種,荷李活編劇「聖 經」《救貓咪》早就總結過了。而細節、金句這些「血肉」,才是最難創作的部分,也是打動觀眾的關鍵。

歸根結底,影視創作仍然屬於藝術創作的範疇。藝術創作需要高層次的思維活動,依賴人的綜合認知能力,包括知識體系、審美體系以及對世界的感知。以目前的AI水平,還未能達到這種高層次的思維活動。

但AI影片生成工具的誕生,確實給了很多人白手起家的機會。那些缺乏人脈、懷才不遇、充滿夢想的創作者,如果不怕浪費自己的時間和精力,紮進AI短劇里搏一搏,說不定真能單車變電單車,打開一扇通往行業核心圈的大門。

AI對口短劇賽道?還真有

各大平台主推的「AI短劇巨製」,通常採用傳統影視敘事模板,就為讓你看這經典的故事能用AI呈現得多麼惟妙惟肖、降本增效。而為了避免人物表演僵硬、時不時違背物理規律的AI常見問題,AI短劇經常會在人物說話時莫名其妙出現腳步、背影等空鏡頭,同時用心理獨白、畫外音旁白來替代人物說話,幫助推進劇情。

這種做法其實不算討巧,與其避短不如揚長。從市面上的AI短劇看,目前人們能接受的、適合現階段AI影片技術水平的內容大體有三種:

一是獵奇向的奇幻短劇。既然AI影片總出現不符合物理規律的問題,它自然最適合做奇幻劇。只要不停堆砌怪力亂神、奇情詭異的畫面,用戶只是圖個新鮮、看個樂嗬,就願意忽略AI畫面一致性與敘事的種種問題。比如讓男人生孩子的系列短劇《田螺女生》《鮫人珠》等。但這類影片只要一個梗火了,後續跟風者一擁而上,很容易看膩。

二是AI動物、動畫類短劇。看AI人物表演,觀眾會在意表情僵硬與否,看動物表演則寬容許多。只要讓動物從事一些人類活動,觀眾就會感到新奇。比如講述一隻橘貓每日過著李子柒式生活的《喵大廚》。可以說,大量人類博主的熱門賽道,都可以用AI動物再做一遍。

眾所周知,影視領域動物和小孩是最難拍的。所以AI影片最先火的是AI萌寵和AI萌娃,算是真正的以己之長攻彼之短。

第三種則是驚悚恐怖類型劇。AI經常生成不符合自然法則的嚇人影片,AI人臉本身就具有「恐怖穀效應」,這些特性天然適合驚悚恐怖題材。比如仿聊齋誌異的《蓮花娘子》、都市奇談類的《我在陰間送外賣》。

除以上三種特殊類型劇,影視從業者比較推崇的做法是「AI+真人演繹」。真人做真人擅長的表演,AI來做AI擅長的奇幻、科幻、古裝等非現實場景部分。比如華策利用自研庫AI做的《我在冷宮忙種田》、快手星芒短劇《浮夢吟》。

這種做法相當於用AI替換了以前影視工業里的「綠幕拍攝+後期CG」流程,但真人拍攝部分仍然是一大筆支出。

「AI+真人演繹」可能還有更多完美符合形式的內容值得探索。比如北影節AI獲獎短片《給我一個明天的擁抱》,講述真人與電腦AI對話的故事,類似祖亞昆·鳳凰城、斯嘉麗·莊臣主演的電影《她》。如今「人機戀」也形成了相當規模,讓真人演真人、假人演假人,或許更易觸動人心。

儘管現階段AI影片工具仍存在一些技術難題,但從業者均對AI短劇的未來抱積極態度。畢竟AI每年、每月、每天迭代的速度超出想像。去年很多AI影片工具還存在穿模、閃屏的問題,今年就都沒有了。現在困住AI短劇腳步的枷鎖,可能幾個月就不存在了。或許硬糖君很快就要開始品評AI小生、小花,想想還有點心情複雜。

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娛樂硬糖」(ID:yuleyingtang),作者:魏妮卡,編輯:李春暉,36氪經授權發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