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事長掛帥，企業就能做好ESG？
出品｜虎嗅ESG組
作者｜胡巍
頭圖｜AI生成
本文是#ESG進步觀察#系列第122篇文章
本次觀察關鍵詞：治理
是否成立ESG委員會（或類似機構）不是合規要求，是否由董事長親自掛帥更不是硬性規定，但近年來，越來越多的A股上市公司設置了ESG委員會，並由企業董事長兼任一把手。理論上，這體現了企業對於ESG的重視。
ESG的重心在於G，無論是環境責任還是社會責任，最終依靠公司治理才能落實到位。由董事長親自掛帥ESG委員會，無疑強化了領導力，是治理架構的完善。理論上，這有利於企業ESG工作的推進。
但是，董事長未必能解決所有的ESG問題，而且我們還要關注，哪些董事長是掛帥，哪些董事長只是掛名。
董事長能解決什麼ESG難題
去年召開的「2024 ESG全球領導者大會」上，山西鵬飛集團有限公司副總裁鄭梓豪表示，ESG對於企業來說不僅是一個發展的問題，更是生死存亡的問題。
ESG成為了投資者作出投融資決策的考量因素，榮正集團董事長鄭培敏在去年接受《上海證券報》採訪時說：「ESG評級越高，對境外投資者就越有吸引力。」
因此，許多企業開始重視ESG建設。也正是這一背景，五糧液、中國石化、四川長虹、順鑫農業、金龍魚等等許多上市公司都設立了由董事長領導的ESG委員會。
董事長親自掛帥，能在哪些方面推進企業ESG工作？
首先，這意味著企業更加重視ESG了。缺乏一把手支持，可能導致ESG部門淪為邊緣部門。筆者曾與多位ESG部門的工作人員交流，他們普遍認為，推進工作最大的動力來源於高層的重視。但有些工作人員直言，由於高層不夠重視，ESG部門要人手沒人手，要經費沒經費，工作難以做出亮點。
其次，董事長掛帥有助於解決「自上而下貫徹不足」的問題。ESG建立由董事會主導的組織體系，將治理要求嵌入公司各環節。這種模式能通過績效考核、薪酬綁定等機制，將ESG目標與高管利益深度綁定。
再次，董事長是那個能夠解決利益分配的人。
維護所有利益相關者，是ESG誕生的大背景，其替代的是股東至上主義，後者在西方早已過時，但在中國卻仍有很大市場——作為盈利組織，中國企業絕大多數工作都圍繞著利潤做文章，一些人甚至沒怎麼留意過「利益相關者」這一術語。
股東只是利益相關者之一，如何分配利益？提高員工待遇、與合作夥伴共享價值、防治汙染，這些都很好，但都需要錢，如果蛋糕大小是固定的，股東分得的份額就變小了。另一方面，提升員工待遇、優化供應鏈管理、降低因汙染問題導致的合規成本，不僅僅是提升ESG績效，也意味著蛋糕有可能被做大。
中國企業注重高層推動，借助一把手的權威和資源調配能力辦事，所以是優先考慮分配，還是優先考慮做大蛋糕，往往要靠董事長來拍板。由董事長掛帥ESG委員會，減少了不同利益代言者之間的協調成本，提升了決策效率。
董事長掛帥不能解決什麼
董事長掛帥ESG委員會是A股公司治理進步的標誌，但絕非「萬能鑰匙」。案例顯示，高層參與雖能提升資源整合效率，卻無法自動規避所有風險。
比如前述董事長掛帥ESG委員會的金龍魚：去年「罐車卸完煤油直接裝食用油」遭曝光後，有博主通過分析貨車平台的開源軌跡信息發現，涉事油罐車曾在金龍魚位於湖北武漢和陝西鹹陽的工廠卸貨。
再比如前述的中國石化：其在MSCI的評級僅為BBB級，至少落後於68%的同行企業；其在晨星的打分也高達59.7分（分數越高，表現越差），處於ESG風險最高的等級。
多數企業的ESG委員會章程中，董事長的職責常被描述為「製定戰略」「監督全局」。現實是，ESG風險往往爆發於供應鏈、生產線、數據後台等微觀環節。例如金龍魚的醜聞，就出現在微觀環節。
當董事長們戴上ESG的「面具」，這場改革究竟是治理升級的里程碑，還是一場精心編排的表演？答案或許還藏在那些環境違規記錄的細節里。
2024年第三輪中央生態環境保護督察發現，中國石化下屬企業存在違法違規問題，包括個別企業授意第三方機構出具虛假檢測報告。督察組特別指出，其下屬企業環境管理問題”仍較突出”，顯示系統性管理缺陷。
事實上，董事長擔任ESG委員會負責人最大的問題，可能就是掛名而非掛帥。
部分企業僅將董事長、CFO等非ESG專業背景的高管列為委員，全年無實質性議題審議記錄，治理機制呈現「空轉」狀態。此外，董事長事務繁多，現實中也確實無暇深入ESG細節。
筆者接觸到的一家互聯網企業，儘管已經連續多年編製ESG年度報告，但實際上都是多個部門提供材料，在發佈前臨時編纂而成，其ESG部門實際上不是一個常設機構。
如果ESG委員會形同虛設，董事長掛帥就更是一種表演。理想狀態下，ESG委員會應深度介入重大投資決策，例如對高碳業務行使一票否決權，或通過薪酬綁定ESG目標完成度。但現實中，許多企業仍將ESG目標局限於報告編製和合規響應，未與供應鏈減碳、產品綠色化等核心業務掛鉤。例如某企業ESG委員會全年僅召開兩次會議，審議內容均為報告格式調整，未觸及實質性議題。
此外，鑒別企業是否在真實踐行ESG理念，其中一點是看高管薪酬是否與ESG績效掛鉤。但從眾多企業ESG報告內容看，很少有企業高管薪酬與ESG績效掛鉤，即便掛鉤，報告也不願詳述如何掛鉤，更別提第三方鑒證。
總之，董事長掛帥並非不能解決問題，甚至能夠解決絕大部分問題。但如果沒有解決，需要質疑的不是董事長的能力和影響力，而是董事長是否真的掛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