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阿里吳嘉：夸克是一個天然的超級智能體

2023年初，作為阿里巴巴智能信息事業群總裁的吳嘉，發現一個棘手的、在當時無法被完美解決的難題——

隨著夸克用戶量增加，用戶需求開始變得複雜。比如學生、白領會用大模型寫文章，但當時模型能力有限，AI直接生成的作文、報告，根本達不到標準。夸克團隊只好手動給模型抽像出工作流，強製讓模型按照大綱-資料檢索-寫作的順序，與用戶依次交互。

「很痛苦，我們只能一個個抽像出工作流，但這種場景無窮無盡。」吳嘉對36氪說。

一年多後，深度思考等AI技術浪潮席捲而來，產品需求與技術實現的溝壑終於被填平。面對千變萬化的工作流，夸克也交出一份答卷——3月13日，阿里宣佈正式推出AI旗艦應用「新夸克」。

夸克此次全面升級主打 「超級框」，這是一次超越傳統搜索形態的嘗試，吳嘉稱其為「徹底摒棄傳統搜索的理念」。

夸克想做的「超級框」，不是ChatBot、不是搜索，而是希望可以直接交付結果的「超級Agent」——你在這個「框」中表達意圖，AI 會調用一切可以用的工具、方法，來直接幫你寫一份工作報告、旅遊計劃，或是一份就醫指南。

人、工具（AI）、任務，夸克「超級框」試圖重塑這三者的關係。對此，吳嘉的核心理念是：「AI使用工具，而人，使用AI。」

「很多人說在AI時代把所有產品重新做一遍，其實真正內涵是，為了讓AI更好地使用工具，要把這些工具重做一遍。」

吳嘉打了個比方：以前的AI Agent，更多是模仿人類，先打開瀏覽器，輸入文字，一個個搜索，但如果重做一遍，「瀏覽器」的界面都不用存在，直接調用API，AI也可以同時使用搜索引擎、文檔等多個工具。

「超級框」就是讓AI整合了夸克的多個AI「原子能力」——AI搜索、AI瀏覽器、AI寫作、AI講題、AI PPT、AI健康助手、多端協同工具等等，都內化為超級框的能力。在以後，「超級框」也會成為一個超級入口，和阿里體系內的更多業務聯動，成為一個開放生態。

「超級框」發佈後，在C端用戶側引發了巨大反響，也激發了更多行業討論：一方面，它意味著阿里在To C產品中終於重注一子，是這家巨頭AI戰略的重要版圖；而「超級框」承載了更符合未來演進方式的全新AI產品形態。

知名投資人、金沙江創投董事總經理朱嘯虎近期採訪中曾提到：「夸克迭代速度很快，而且非常務實。夸克一出來的時候，我就一直關注，這個是阿裡裡面的一股年輕力量。我覺得阿里拿夸克作為C端的一個突破口，是一個非常好的佈局。」

這種反差感也來自此前的低調。自上線以來，夸克幾乎沒有做過大面積宣傳。直到被升級成為阿里AI To C的戰略核心，很多人才發現，這已經是一個用戶數超過2億的產品。

據七麥數據，2024年，夸克累計下載量超過3.7億。最新數據顯示，夸克月活用戶已經超過兩億，並且還在快速增長。

事實上，為了適配AI To C的整體戰略，相關業務也在近幾個月完成幾輪組織調整。2024年，天貓精靈所屬的智能互聯事業群由吳嘉統管，通義C端產品融合進夸克所在的智能信息事業群。

作為阿里「85後」少壯派高管的吳嘉，自2010年從浙江大學畢業，通過校招進入阿里後，在十五年內，先後經歷阿里雲搜索產品、UC事業部、智能信息事業群、淘天，再回到集團，如今帶隊阿里AI To C業務。

在阿里體系內，吳嘉積累了豐富的一線產研經驗，擁有帶領業務持續成長的戰略思維，懂得如何將管轄業務內的技術、產品組合成最佳表現的業務形態。一位接近阿里的人士對36氪表示，吳嘉行事果斷，敢於砍掉不值得做的業務，也擅長在業務中拿結果。

吳嘉所帶領的阿里智能信息事業群，包括夸克、通義App、UC瀏覽器、書旗小說、超級彙川等多元的業務。智能互聯事業群則以天貓精靈為核心產品。

在接手UC事業部之後，他主導了夸克的早期定位和發展——2018年，在已經殺成紅海的搜索市場，夸克憑藉其極簡、快速、乾淨的產品風格，很快拿下一片天地。

這也是吳嘉首次接受訪談，對外講述夸克的理念與願景。

以下為對話全文，經36氪整理編輯：

一、告別傳統搜索

36氪：2020年的時候，你就說過：「要敢於面向未來定義智能搜索，不是把老的搜索改造成新的搜索，而是面向未來定義產品。」

現在這個「超級框」的產品形態，可能很多用戶的第一反應會是：這還是個搜索框。你們現在的這個「框」，內涵會有什麼不同？

吳嘉：我們定義的超級框，你可以理解它是超級智能體跟用戶交互的界面，搜索只是AI使用的其中一個工具。

我們希望未來是「AI使用工具，人使用AI」。超級框的能力邊界，是遠遠超越傳統搜索的。

對於「AI搜索」這個概念，行業的認知也都不一樣。我們內部討論的時候，對AI搜索里的「搜索」這個詞，永遠會打一個雙引號，因為它和搜索不是一個物種。

36氪：你們這次的有一張海報文案是「告別搜索」，怎麼理解？

吳嘉：超級框遠不僅是搜索，搜索只是我完成任務的手段，不是目的。

用戶不需要在意我到底用不用搜索，把「超級框」稱為AI搜索，是把這件事說小了。

36氪：我可以理解為，這是更偏工具型的定位嗎？

吳嘉：我們傾向於去幫用戶解決真正的問題，但是我不太想把夸克僅僅定義為一個實用的「工具」。

沒有絕對的閑聊，也沒有絕對的實用。中國有非常多的人，大部分人每天都需要在工作場景里深度思考一下嗎？不一定，但他會有很多生活化的需求。

比如，用戶會問我們「我的媽媽為什麼更愛我的姐姐？」這類問題，用戶既需要情感上的安慰，也需要一定的建議來如何面對這個問題，同樣，在學習工作中也是一個需要寫PPT的用戶。

夸克的核心定位還是希望成為一個服務廣大用戶的有用的AI產品。有用和實用還是有區別的，我們會旗幟鮮明地跟用戶講，我們就是你的生活工作學習的全能助手，而且可以24小時不停歇不會累不會抱怨。

36氪：大家都在做助手，你們在產品上的差異化會是什麼？

吳嘉：夸克是一個天然超級智能體，給用戶提供服務的方式就是超級框，領先的模型PLAN和正確選擇工具和參考資料的能力，加上這麼多年積累下來的全面的內容和工具，例如：搜索、瀏覽器、網盤、掃瞄、拍題等，並且在這些工具上經歷了多年的大規模真實用戶需求的校驗和優化，這些都是我們的巨大優勢。

所以夸克就是一個超級入口，比如今天我要做學術報告、寫行業分析、有非常多的資料我存在網盤里，我就可以跟超級框說，調取使用這些素材，其他產品是做不到這點的。

36氪：用一句話或者幾個關鍵詞，你會給「超級框」打什麼標籤？

吳嘉：一是Smart（聰明），二是專業，三是萬能。

36氪：你剛提到「萬能」，這等於通用嗎？

吳嘉：我覺得是能做非常多的事情，實現「All in One」，所有需求都能在這個框里執行、解決。萬能在AI時代是非常重要的特質。

我們希望這個框能服務的人群是普惠的。我說的「萬能」，不僅僅是能寫學術報告——學術報告只有少數人會用到，它也可以做旅行計劃——是每個人都可以用的工具。

36氪：「超級框」這個形態，目前還是以文字輸入為主的框，未來會改變嗎？

吳嘉：會變。用戶以後只需要發起指令就行了，我們可以處理多模態的任務。

站在用戶的角度，就是「不好描述的就拍照，不好打字的就語音」，用戶的輸入方式可以多樣，我們背後要有能處理多模態數據的能力。

36氪：極端地說，它最後會「殺死」搜索嗎？

吳嘉：我覺得不會。傳統的搜索會是超級框的一部分，總有一些場景是非常直接的，短搜索就能滿足。搜淘寶你總得給我上淘寶，搜天氣，要給我天氣情況，這些需求不用多麼深度思考。

但是傳統搜索引擎的那種模式確實不太需要了，這些需求會被超級框的形態承接過來。

二、如何打造超級框

36氪：你們這次主打的另一個概念「超級框」，為了做到這種「All in One」的能力，你們需要做多大的改變？

吳嘉：很多產品都要用AI重新做一遍。這句話其實很多人都在說，但我們所理解的真正內涵是：很多產品，為了讓AI更好地使用它們，我們要把這些重新做一遍。

將來的使用場景，會是人用AI，AI用工具。

所以對於夸克而言，用一個超級框，鏈接夸克內部的所有工具能力、合作夥伴提供的服務，來聰明、專業的解決各種用戶的需求，這個就是我們要實現的超級框。

36氪：基於「讓AI去用工具」去重構，而不是模仿人的操作。這個思路是怎麼形成的？

吳嘉：首先，現在模型的能力很強大，它可以自主規劃，並且在執行過程中反思迭代來實現正確的結果，這個使得之前開發工作流的方式無法覆蓋所有場景的問題得到了完全的解決。

2023年初的時候，我們已經發現夸克上有大量複雜需求，比如長文寫作。

但那時大模型能力還比較弱，我們就把工作流抽像出來，強製讓模型先寫大綱，給用戶看。用戶看到大綱後需要檢索資料，檢索完成後，我們再讓模型根據材料重寫內容。

我們還專門為用戶做了素材庫。用戶對這個場景反饋非常好，他們覺得太棒了，不僅能看到寫作成果，還能瞭解寫作思路。

但這個工作流設計是很痛苦的，當時我們只能做一些基本的工作流，無法窮盡所有可能的場景。但模型能力上來之後，模型會自己規劃，自己給出思路，然後自己去執行，這是完全不同量級的體驗。

其次，隨著超級框成為超級入口，各個工具和應用會主動適配超級框，從而形成和超級框如何交互的標準和商業模式。

36氪：你覺得真正的Agent需要達到哪些標準？

吳嘉：邏輯推理的能力、端到端的實時交互能力、還有記憶能力，比如長記憶和短記憶都要有，能結合起來。

最近，我們在超級框上了深度思考的能力，有一定突破。下一步，我們就是把多模態能力跟深度思考結合，超級框就可以執行更複雜的任務。

三、如何完成阿里AI使命

36氪：有什麼短期目標嗎？

吳嘉：今年還是以用戶體驗為主，夸克還是要給用戶創造足夠厚的價值。

36氪：我在使用夸克識圖功能時，會跳轉到電商頁面。你在做產品的時候，會需要考慮如何跟阿里集團的業務做打通/聯動嗎？

吳嘉：「超級框」背後會連接各種服務，這是集團一個很重要的優勢。

我們說夸克是一個超級Agent，AI可以用夸克各種原子能力，來實現用戶廣泛場景的需求，集團的服務也是一類原子能力。

36氪：從阿里集團的層面來說，對夸克這款AI產品的期待是什麼？

吳嘉：集團一直以來對夸克的要求，是實現更大的用戶價值，其他都是水到渠成。我們的目標始終是成為AI時代體驗領先的「超級入口」，讓夸克通過「AI超級框」重構人與信息和任務的交互方式，成為覆蓋工作、學習、生活的「全能助手」。這一入口不僅整合落地通義系列大模型的最新能力，更要成為阿里在AI時代的C端的標杆，讓AI作為「無處不在的服務」，在用戶側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