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地探訪“罐車風暴”中的彙福糧油：安保開始嚴查，司機們被拒廠外，當地人很失望
文|財經四人行
近日，《新京報》曝光罐車化工油食用油混裝，一些油罐車既承接糖漿、大豆油等可食用液體，也運送煤製油等化工類液體，涉及彙福糧油集團有限公司、中儲糧油脂（天津）有限公司等，引發廣泛關注。
昨日，“財經四人行”實地探訪了位於河北省三河市的彙福糧油工廠發現，該集團依舊正常運轉。但是否真如表面一樣風平浪靜？
現場的細節能夠提供一些答案：與以往不同的是，工廠門口的大車司機們都很是焦急，因為廠區進出規則生變，保安會對進出車輛嚴查，目前改為一人一車進廠，其他司機都要求場外等待；工廠內部及周邊地區的安保措施也在不斷加強；以彙福糧油為榮的當地人們紛紛表示震驚、失望甚至難以相信……
廠區探訪：區域增設安保，進廠規則生變
颱風眼的中心反而風平浪靜。
河北省三河市燕郊鎮彙福路上，油罐車如同往常一樣出入著彙福糧油集團，周邊的餐館、便利店工作人員都沒有感覺異常。殊不知，這條街在這些天正處在風口浪尖之上。前不久，媒體曝光兩輛貨車卸完煤油直接裝食用油，而其中一家便是彙福糧油集團。
即便事件已在網絡上發酵，彙福糧油集團的運轉似乎沒有受到影響。但仔細觀察下來，彙福糧油集團的規則已經變了。
在工廠門口，“財經四人行”遇見了一位正在等待的大車司機，他因為不能進廠而無奈。他說：“因為油罐車的問題，現在安保變嚴了，一個車只能進去一個人，我們車是兩個人，所以我只能在外面等著。”他透露，進出工廠滿載而出的大車基本是外部車輛，並不是彙福糧油所屬車輛，彙福糧油比較大的兩個業務是大豆油和豆粕飼料。
“我是拉飼料的司機，一個月來四五趟，飼料會去往內蒙古、山西等地，但不瞭解油罐車去向哪裡”，他向“財經四人行”表示：“飼料和油是不同的公司，互相也沒有交流。不過進出該廠區的飼料車要多於油車，因為大豆加工出的油沒有豆粕多。”
“財經四人行”在現場看到，工廠內部及周邊地區的安保措施也在不斷加強，工廠被劃分為多個區域，每個區域都配備了專業的安保人員，對進出車輛進行嚴格檢查。工廠外牆上懸掛的“落實安全規章制度 強化安全防範措施”標語，時刻提醒著每一位員工和訪客安全的重要性。
附近居民：震驚、失望、難以置信
對很多外地人來說，彙福糧油集團可能是此前從未聽說過的名字。但是對這裏的人來說，它是驕傲，更是養活了他們十幾年的品牌，出現如此嚴重的安全問題，當地人們震驚、失望、難以相信。
工廠附近的一家餐廳老闆告訴“財經四人行”，開店這麼多年來，他們一直在用彙福糧油的食用油，一是比較便宜，二是當地大品牌比較信賴。“不僅工廠的人會來店裡吃飯，我們自己也會吃這個油。我離工廠近，食用油直接從工廠做成桶裝油成品到了我們手裡，應該沒有經過油罐車這一步。不過最近看到了相關報導，我也有一些擔心。”她表示，如果真查出什麼問題，她再也不會使用彙福糧油的油。
“彙福糧油，都是好多年的老牌子了，不僅天天吃，還很有感情，它帶動了燕郊這裏多少人的就業和生活”，一位當地的司機認為，這次的油罐車事件眾說紛紜，大家都在等待官方調查的最後通報，“有時候可能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這都說不準。”
他還朝遠處的方向指了指說：“這都是給國家做貢獻的企業。”那個方向正好能看到工廠，上面印著彙福糧油的名字。
超市商超：金鼎全面下架，彙福部分渠道仍可購買
根據彙福糧油官網披露，其主要品牌為金彙福和彙福。“財經四人行”發現，目前，彙福系列產品在淘寶京東等電商平台上均已搜索不到相關產品，目前在線下物美、京客隆等超市仍有售賣。北京某超市工作人員表示，目前尚未收到下架的通知。
而媒體曝光的另一家涉事企業是中儲糧油脂（天津）有限公司，該公司隸屬於中儲糧集團，集團推出的食用油品牌為金鼎。雖然金鼎的多家客服始終強調，所有產品均符合國家有關食品安全標準，但目前在線上和線下（包括物美、永輝超市、盒馬、麥客聯華超市、卜蜂蓮花超市、京客隆、萬家惠等多家連鎖超市）均已尋找不到金鼎食用油的蹤影。
“財經四人行”從消費者、經銷商以及超市工作人員處瞭解到，金鼎食用油以及彙福糧油旗下多數品牌更多流向餐飲企業，幾乎不在普通商超售賣。
叮咚買菜方面告訴“財經四人行”，平台從未上架過金鼎品牌。另一名盒馬人士則稱，自己甚至從未聽過這個牌子，也沒有在別的超市見過這個品牌。
一位商場老闆坦言，超市里會賣大眾認知度更高的品牌，“這些品牌我們從來沒賣過，也沒聽過。不過即使是我們正在售賣的產品出現了質量問題，或者需要調查，食藥監局都會立刻通知我們讓我們下架，目前沒有接到相關通知。”
事發之後，中儲糧集團發表聲明稱，從7月5日開始在全系統開展專項大排查，對違反相關規定的運輸單位和承運車輛依法終止運輸合作，並列入集團公司服務採購“黑名單”。
目前，尚沒有直接證據指出被送入超市的包裝油涉及上述汙染事件，但有消費者卻對這兩家品牌都產生了強烈的不信任感。
散油客戶：聽到問詢直接掛斷電話
一個值得擔憂的問題是，被混裝的食用油到底被送到哪了？對此，彙福糧油回應稱，涉事罐車是“客戶自備”的車，從彙福糧油拉走相關食用油，但並未透露產品流向。
有媒體報導，根據彙福糧油此前一篇公眾號，三河亞王食品、上海浦耀農產品、上海楷燁糧油、北京世紀悅福、眾和裕豐糧油、天津華科科技、保定宏海糧油、方順聯合糧油、瀋陽中城供應鏈等均為其散油銷售客戶，而其中不乏餐飲供應鏈企業。
“財經四人行”撥打了大部分企業的註冊電話，除了無人接聽外，有些企業聽到問詢事宜後直接掛斷了電話。
關於相關涉事企業，北京、上海市場監督管理局辦公室和諮詢電話工作人員均向“財經四人行”表示，尚未接到有關通知。
彙福糧油集團所在地三河歸屬廊坊市管轄，廊坊市市場監督管理局有關人員告訴“財經四人行”，他們一直在跟進這件事。“省市相關部門正在調查處理，終端方面市場監管部門重點在查，流通環節也有交通部門在查。”
昨晚，據央視報導，國務院食安辦針對“罐車運輸食用油亂象問題”稱已組織國家發展改革委、公安部、交通運輸部、市場監管總局、國家糧食和儲備局等部門召開專題會議研究，成立聯合調查組徹查食用油罐車運輸環節有關問題。對於違法企業和相關責任人，將依法嚴懲、絕不姑息。同時舉一反三，組織開展食用油風險隱患專項排查。調查處置結果將及時公佈。
專家建言：應實施聯網管理、舉報有獎
該事件發酵後，多家食用油頭部企業和上市公司也對有關問題進行了回應。
花生油頭部企業山東魯花集團在官微回應稱，魯花集團使用公司自有食用油專用罐車用於食用油運輸業務。裝油後，對入廠食用油專用罐車進行逐車驗車、查驗鉛封，油品取樣檢測，不合格的拒收處理。國內最大的玉米胚芽油生產企業西王食品表示，公司明確規定運輸散裝食用油使用專用車輛，不得使用非食用油罐車或容器運輸，不存在混裝情況。
在被問及食用油運輸有沒有在運輸前清洗罐車，怎麼保障食用油不受汙染時，食用油頭部企業金龍魚投關部門回應“財經四人行”稱，公司對食用油運輸有嚴格監管，製定了集團性管理制度，並嚴格落實，也一直遵守國家有關法律法規對食用油運輸的相關規定。
京糧控股則告訴“財經四人行”，公司在網絡上發現相關信息後，第一時間組織相關子企業開展自查，經全面評估，不存在此類情況。
“以前報導過，但沒有得到公眾的足夠關注”，中國食品科技協會理事、中國農業大學食品科學與營養工程學院研究員範誌紅表示，這次油罐車混運食用油問題的曝光，可能是食品安全進步的契機。
“食品安全本來就是從土地到餐桌的全環節，而且大部分問題並不是有意摻假，而是因為責任疏漏。包裝物可能帶來汙染，運輸過程可能造成汙染，銷售過程中沒有把控好儲藏溫度，乃至進入食堂和餐飲店，或買回家後，也可能發生微生物增殖和化學汙染問題。無論哪個環節出的問題，都值得關注。”範誌紅談到，這次的油罐車問題，就屬於運輸途中帶來的汙染。
範誌紅認為，如果發生了這樣的事件，在根本不知道可能汙染什麼成分的情況下，只能測一些可能性大的項目，而且檢測需要專門實驗室，測試費很高，會加重企業的負擔和納稅人的負擔。
因此她建議，“相比而言，加強運輸物品的記錄，對每個罐的內容進行追蹤。實施聯網管理，加上舉報有獎，可能還是比較有操作性的措施。以中國目前的技術能力，追蹤管理每個油罐、每個運輸車，是可以做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