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田和男履新央行 日本告別寬鬆時代?

轉自:北京商報

  因受到時任首相安倍晉三賞識,黑田東彥於2013年3月出任日本央行行長,距今已有10年,成為日本央行140多年曆史上任職時間最長的行長。4月9日,日本經濟學家植田和男接替任期屆滿的黑田東彥出任日本央行行長。

  黑田執掌央行期間,為了走出通縮而長期堅持的超寬鬆貨幣政策造成市場扭曲,日本金融政策已到了不得不修正的地步。植田就任後面臨的主要任務,將是為安倍經濟學尋找“出口”。但在日本經濟持續低迷、全球前景面臨下行壓力的背景下,日本央行尋求貨幣政策正常化依然道阻且長。

 “日本伯南克”

  植田和男是誰?今年2月日本政府提名他作為央行行長時,這是一個日本國內外金融界都不甚熟悉的名字。素以速度著稱的媒體,也沒有在推送消息的第一時間配上植田和男的照片。如果翻開《紐約時報》,發現最近關於植田和男的報導還要追溯到2000年。為此,有分析師感歎道:“除非你過去二十年里一直活躍在市場上,否則你不一定熟悉這個名字。”

  這也難怪。在那之前,植田和男的大部分時間都在學術圈中度過。他曾擔任東京大學經濟學教授,師從美聯儲前任副主席費希爾,與伯南克、德拉吉同門。在美國前財政部長薩默斯眼裡,植田和男可以被看作“日本的伯南克”。

  提名未確定時,市場人士曾經預測,下一任行長仍然會是日本央行出身,特別是有過副行長任職經曆的人可能性更高。但在謎底揭曉的那一刻卻與預期完全相反,不少人認為這是一次驚人的人事安排。

  事實上,植田和男與日本央行有過7年的交集。他於1998年4月轉任日本央行理事會,擔任了7年的央行理事會成員,直到2005年4月卸任。在日本央行1999年引入“零利率政策”和2001年推出“量化寬鬆政策”之際,他都提供了理論支持。

  而學者出身的植田,也不吝於發表自己的見解。近五年,植田和男以日本共立女子大學教授身份在日本經濟新聞的“經濟教室”欄目發表了六篇文章,表達了自己對於日本貨幣政策的理解和日本經濟發展的見解,同時他對全球經濟的新現象如央行數字貨幣、脫碳經濟等保持觀察和思考。

  被提名後接受記者採訪時,當有人提問“如果您當上行長會怎樣”,植田回答說:“我一直都是個學者,所以我覺得所有的判斷都要有邏輯性,之後的解釋工作也要通俗易懂。”

  對於外界最關心的貨幣政策,植田2月下旬在國會接受問詢時,一方面強調將維持寬鬆貨幣政策,另一方面也坦言現有政策存在副作用。他表示,將著手驗證長期持續的超寬鬆貨幣政策的效果,政策修正存在“多種可能性”。

 告別安倍經濟學?

  學者,是植田和男和前任黑田東彥最大的不同。有人認為,由學者出任央行行長這件事本身將更多體現首相的“個人色彩”,其所傳遞出的信息是,日本銀行未來的政策多少會與已經任職十年之久的黑田行長的路線保持距離,也可能是徹底轉向。

  財經評論員張雪峰對北京商報記者表示,作為日本央行行長,黑田東彥在任期內推行了大規模貨幣寬鬆政策,這一政策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日本經濟的增長和通脹的提升。但他未能實現2%的通脹目標,這也是他在任期內的遺憾之一。不過總體來說,黑田東彥在任期內的政策選擇是為了改善日本經濟的低增長、低通脹問題,取得了一定的成效。

  獨立國際策略研究員陳佳則直言,對於黑田這十年,比較客觀的評價就是他是安倍經濟學最佳的踐行者。安倍上台後,在經濟金融與社會領域實施大刀闊斧的改革。從日本自身民調數據來看,儘管許多措施飽受爭議,但日本年輕一代對安倍銳意改革的做法是比較支持的,而在具體的貨幣政策操作過程中,黑田東彥就是貨幣政策界執行安倍經濟學最有力最富成效的人。

  但從黑田堅持超量化寬鬆的安倍經濟學實證效果來看,卻是高開低走。陳佳進一步分析道,日本經濟基本面在疫情之前一度實現了大幅反彈,似乎走上了中興之路。但疫情條件下日本經濟遭遇了諸多挑戰,財政改革方面日益陷入僵化的同時,過去日央行貨幣政策過度跟隨美聯儲的弊端逐步顯現。

  7日,黑田回顧任內的政策選擇時表示,對未能持續穩定地實現2%的通脹目標這一點感到遺憾,但總體來說,他認為這一政策取得了成功。而在未能實現政策目標的同時,超寬鬆貨幣政策如大水漫灌,造成金融市場上日元大幅貶值、股市快速上漲的虛假繁榮,更暴露出諸多其他弊端。

  比如,日本央行成為了政府難以擺脫的“提款機”,財政對債務的依賴加重。根據日本央行公佈的數據,截至2022年9月底,日本政府已發國債餘額為1066萬億日元,其中日本央行的持有量達536萬億日元,占比超過一半。這種罕見局面成為輿論普遍預測日本央行不得不尋求貨幣政策正常化的主要原因之一。

  2022年年底,日本央行出人意料地提高了長期利率變動上限,此舉被市場解讀為政策調整的開始和事實上的加息。陳佳指出,彼時市場上傳言日本貨幣政策要改弦易轍轉向加息的流言甚囂塵上。但日本在後疫情時代複蘇極為緩慢,貿易赤字問題持續深度惡化,核心通脹率也始終在低位徘徊,整體經濟基本面距離2019年的水平尚有明顯差距。

 激進還是漸進

  推開新的大門,植田面臨的挑戰才剛剛開始。野村綜合研究所經濟學家木內登英認為,植田上任後,量化寬鬆政策本身會繼續執行,但將謹慎地對現有超常規機制進行重新評估,努力降低副作用的影響。

  據中金研報梳理其過往的言論,在貨幣政策取向上,植田和男認為,負利率在日本沒有進一步深挖的餘地。具體到YCC政策,該政策大概率或是一次性完全退出,而非漸進式的逐步退出。同時,他認為經濟政策的重心不應該是貨幣政策,而是財政政策。在貨幣政策兩大目標上,植田和男建議將“短期內實現2%的通脹”改為中長期目標。此外,他還稱,在GDP長期低下的背景下,不能指望前瞻指引有太大的效果。

  不過在陳佳看來,此刻斷言超寬鬆時代落幕為時尚早,黑田東彥離任與日本貨幣政策巨變之間並沒有很強的相關性。一方面,任職時間已經創下紀錄的黑田任期已到離任是必然的,並非是因為日本政府主觀上有著強烈的為調整貨幣政策而另謀新帥的需求;另一方面,當前日本內部宏觀經濟小環境與外部全球經濟大環境都並未出現明顯改善,一部分領域甚至更加惡化,目前日本退出超寬鬆貨幣政策的風險是比較高的。

  日本媒體和專家也普遍認為,超寬鬆貨幣政策在沒有有效應對通縮的情況下一拖再拖,將有可能成為阻礙日本經濟增長的絆腳石。另一方面,若政策調整操之過急,又恐給目前複蘇乏力的日本經濟造成巨大風險。植田上任後,或將注重繼承與修正的平衡,協調政府、市場和各經濟主體等方面關係,在保持“安全駕駛”的同時,減輕超寬鬆貨幣政策的副作用,預計日本貨幣政策調整不會出現“急轉彎”。

  陳佳指出,短期內的日本,無論是經濟基礎還是上層建築都不具備快速收緊貨幣政策的客觀條件。也許未來有一天日本將因故擇機進入加息通道,但那一定是基於日本經濟開始過熱、收益率曲線回歸正常、核心通脹率預期高企、民意測驗對加息多數支持的大環境之下的相機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