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往溫哥華》:多元文化背景下的家庭故事,千禧一代的心靈秘史

《飛往溫哥華》是《山花》文學雙年獎·新人獎、「《鍾山》之星」文學獎得主蔣在的最新小說集。「所有危險的、疼痛的、掙紮的、瘋狂的、忍受的、失落的、期待的、無法名狀和心知肚明的——蔣在都以自然而然的描寫細微地體察著記述著。

本期書目

《飛往溫哥華》

作者:蔣在

版本:中信出版集團 2023年4月

作者簡介:

蔣在,小說詩歌見於《人民文學》《當代》《十月》《鍾山》等。出版小說《街區那頭》、詩集《又一個春天》。曾獲山花文學雙年獎·新人獎、「《鍾山》之星」文學獎。牛津大學羅德學者提名。

這是一套什麼樣的書?

《飛往溫哥華》里的人物都呈現出一種既主動又被動的生命狀態。

一對早年離異的中產父母,為了陪伴身患抑鬱症的兒子而飛往異國;分手的異國男女想要戰勝曾讓他們分開的東西,死亡的威脅卻悄然而至;寄居在姥姥家的女孩,盼著父親歸來一同放風箏,等著昏迷的母親醒來;塗口紅、翹著蘭花指、賣洗衣液的男孩,以自己的方式強硬地生活著;父親去世半年後,男孩收到叔父的郵件,從溫哥華前往西雅圖的農場處理遺產;女孩小茉莉夾在母親的重病和父親的異國婚姻中,審視著自己的不幸和成年人以愛為名的自私。

目錄:

飛往溫哥華

再來一次

等風來

午後,我們說了什麼

遺產

小茉莉

後記 駕駛我的車

它為何吸引人?

  • 《山花》文學雙年獎·新人獎、「《鍾山》之星」文學獎得主蔣在的最新小說集。蔣在11歲開始寫詩,18歲開始創作小說。憑《斯闊米什森林》《叔叔在印度》《街區那頭》3個短篇小說,完成從詩人到小說家的華麗轉身。首部小說集《街區那頭》入選21世紀文學之星叢書,首部詩集《又一個春天》入選第36屆青春詩會詩叢。

  • 多元文化背景下的家庭故事和千禧一代的成長心靈秘史,緩緩穿過生命中不可避免的孤絕、痛感、孱弱瞬間,不卑不亢。

  • 蔣在是擁有全球化視野的九零後寫作者,異國生存經驗和對當代青年內在精神的探索共同構成了她的寫作疆域。冷靜、峭拔的語言之下流動著屬於青年人的柔軟體恤,這是屬於蔣在的小說調性。她是帶來喜悅、未來可期的新一代小說家。——張莉(北京師範大學文學院教授)

  • 蔣在小說中的事體、人物、經歷和況味是相當獨特的。這個毋庸贅述。想要說的是,這裏活著經典文學的趣味和體統——挑剔中的寬懷如契訶夫,困境中的堅忍如雨果,變亂中的發力如路文·羅蘭,四顧中的自視如里爾克,尷尬中的體恤如茨威格……讀蔣在的作品,似能感知她曾多次有過的愉悅,從經典文學那裡投射而來的夜光,每有一束恰巧打在欲言又止處,都使她心存幸遇的暗喜,於是無數具體的物象露出了可觸的紋路,生發迷思甚至哀憐之感,悟出那些經由藝術的語言才可能傳導的獨屬於文學的東西:有態度的開合,有難度的拉伸,有溫度的疏密,有亮度的動靜……——施戰軍(《人民文學》主編)

《飛往溫哥華》(試讀)

她睜開眼睛,機艙里的燈已經滅了。打開飛行顯示屏,模型機在那片深藍色的海域上飛行,她不知道地面上的時間,以及她的丈夫在做什麼,她和他是第二次這樣失去聯繫。近九千公里的距離,屏幕上顯示已飛行四千多公里。

她想著還有幾個小時,將與前夫景崇文重逢。她記不得他們是哪一年離的婚,十年前?八年前?或者更遠。好像是一個春天,她穿著一條齊腳踝的黑白條紋的裙子從辦事處昏暗逼仄的辦公樓里走出來,牆角的地面上落滿了黃色的迎春花,還在枝丫上的花反而是黯淡的。從那天起他們就再沒有見過面。在機場候機時,她想像過景崇文現在蒼老的樣子,她甚至覺得自己會哭。

半年前,她給景崇文打電話說自己在溫哥華,兒子病了,病得很嚴重,問他能不能申請提前退休。景崇文那頭從嘈雜的地方換到了一個安靜的地方,她才聽清他 在那頭小聲地問:「兒子究竟得了什麼病?」

這些年景崇文也病過,他都是自己去醫院掛號等待手術,從沒要求誰去陪過床。所以景崇文下意識地覺得兒子得的病一定比手術開刀更嚴重。

她說:「不好講,反正需要你過來陪一下。你來了就知道了。」那時她已經請了一個月的假來陪兒子,再這樣繼續下去,她的工作也難以為繼了。

他問她:「你呢?」

她說:「我的假休完了,得回去掙錢。」

景崇文原可以答應下來,一想到他們早就已經離婚了,憑什麼還要聽她的,他就不用掙錢了?就說:「我退休損失會很大。」她說:「你真的要過來,不然你會後悔的。」他被噎住了,退了一步變換了聲調說:「再說辦理退休也需要時間。」

「再大的損失也抵不上兒子的病,正因為需要時間,才叫你現在申請。」

他沉默了。

「你趕緊申請,我不掙錢,兒子這邊的開支無法繼續。」接著還沒等景崇文回話,她就掛斷了電話。

她靜靜地看著屏幕上那架模型機勻速地飛著,腦子裡想著幾個月前,陪著兒子來到溫哥華。兒子在外留學九年,她是第一次出國。兒子準備讀博,她陪著兒子尋找新的住處。那時候她還不知道兒子病了。她早該想到兒子得了那樣的病,怎麼就沒有想到呢?這些年艱難的生活,讓自己的腦子變得越來越狹隘。

直到有一天早晨,兒子差點打了她。被攆出去的她沿著空無一人的道路向前走著,她邊走邊哭,但是她也沒有往那個病上去想。好好的,怎麼可能往那方面去想?她只覺得太失敗了,傾其所有送兒子出國唸書,換來的是不依不孝,她真是痛恨自己。

她迎著明亮的鳥叫走著,空氣中青草和花的香味都濕漉漉的。路標上的英文字母她一個都不認識,她怕自己走失了給兒子帶來麻煩。沒有地方可去的她,又不得不朝前走。她就只好去記樹的樣子,那是一棵彎曲得扭捏的日本鬆樹,還有一棵鐵杉,房子的前面開了什麼花、自己從什麼地方拐到了什麼地方,她不停地回頭確認。

她走到長滿灌木鬆的路上,在一條長凳上坐下來,陽光從鬆樹的枝丫縫隙間透了出來。早晨過後,溫度在逐漸升高,她手邊連瓶水都沒有。偶爾經過的公交車上,稀鬆地坐著幾個人。她感覺這個世界離自己很遠,陽光草地花木一切都與己無關。

每天傍晚來臨,房東給草坪澆完水,就會站在竹籬笆院牆那兒,跟一個金髮的白人聊天。那時夕照正好落在花上,吸了水的花楚楚妖豔。她以為只有中國婦女才會站著聊天,而且是每天都那麼大聲地聊。不過房東是溫州人,兒子在網上租住了她家的地下室,且只能住一週,別的時間早被中國學生們訂滿了。

剛到溫哥華時,她覺得天寬地闊,處處鄉村景象,實在太美了。每家獨門獨戶,屋前屋後都有寬闊的草坪,滿眼的花草樹木,唯獨出門要走上一段路才能坐車。第一天,兒子帶她去了一家中國人開的越南餐館,吃了中國的麵條。她記得餐館里人很少,除了音樂幾乎沒有任何聲音,餐館顏色的主調是黑色,牆上掛著她不熟悉的各種畫,不過她覺得非常好看。

主街道上車少人也少,在強烈的太陽光下走著的人,像是遊離在世界外的影子,不同膚色不同髮質。一切都與己無關。與世界失去聯繫,不過就是什麼都不屬於自己。每天早上走出門,看到蘋果從樹上落下來,有時候會在地上砸出一個坑。那個落下的坑,給人一種特別的想像,鳥會飛來啄上面的果肉,成群的鳥搖動樹枝,果子就會掉下來。

兒子每天都在為尋找新的住處焦慮。她原本不知道沒有新的住處,他們就得露宿街頭。在國內不行可以住酒店,溫哥華的酒店一晚上近兩千元人民幣不說,主要是離他們現在住的地方還有很遠的距離。兒子發怒時就問她知不知道他們就要被攆出去了,那麼多行李怎麼辦?她想不到兒子會變成這個樣子,錐心的痛感讓她只能忍氣吞聲,因為兒子說這是加拿大,不是中國,只要他們吵起來,鄰居聽到就會馬上報警,他們中的一個就會被警察帶走。她一句英文也不會說,被帶走的肯定是她。

兒子打她的電話,讓她回來,並在電話那頭告訴她,電話一分鐘呼叫方收費三塊錢,接聽方兩塊錢,所以別在外面賭氣不回來,讓他花錢繼續打電話。

那天下午,她回來的時候,看著她兒子正在搬運箱子。一個中國同學和她的丈夫開車,把兒子研究生畢業時的所有行李送了過來。他們把東西放在路邊,一個又一個墨綠色的塑料箱子,她數了一下共有十二個。在加拿大生活九年的全部家當都在這兒了,她想著每個假期學校要求學生把行李帶走,兒子要費多大的勁才能把這些東西一次次搬到不同的同學家的地下室去寄放。

送箱子的同學問她想不想去參觀溫哥華大學,她心動了一下,偷偷看了兒子一眼,之前她一直嚮往兒子能夠考上這所大學。可是現如今她連去看一眼的念想都滅掉了。她看著同學和丈夫抬著塑料箱子,從草坪中間的小路上搖搖晃晃地穿過來,那兒靠蘋果樹不遠的地方開著幾叢粉色的月季。同學把箱子放在地上停下來歇氣,她看著他們,真是羨慕這一對中國小夫妻。他們從複旦大學讀完研究生,兩個人一起申請到溫哥華大學來做博士後,然後留在了這裏。

什麼時候兒子也能找到一個女朋友,一切就會好起來的。她這樣想著,感覺心裡面的痛苦稍微平息了一些。熾烈的陽光下,花和草都泛著她在國內不曾見到過的光,她記得第一天來溫哥華的時候,她還心懷希望地辨認著路邊的草,小時候熟悉的草在這裏又看到了,她似乎找到了一種對應的生命和時間。或者是她有意要在這個陌生的、給她帶來不安的國度,找到一種能讓自己安靜下來的東西。而現在這種感覺已蕩然無存,給她增添了傷感的成分。

兒子出國的第一年學校放寒假,他找了一份給鄰居看家遛狗的工作。那個假期兒子的中國同學,凡是沒有地方去的都聚集在那兒。兒子用微信影片,讓她看了上上下下住滿了一屋子的人,他們都挺開心的。兒子夜裡獨自去放狗,它們在雪地裡跑,隱約的燈光里,她能看見兒子的臉在風中被吹得烏青烏青的。兒子好像比以前更瘦了。他留著長長的頭髮,額頭前的碎發已經長到了下巴的位置。她看見兒子從桌上撈起一個黑色的髮箍,試圖把頭髮往後面捋。她在影片裡面問兒子,為什麼不去剪頭髮?兒子看著她,冷笑一句:「哪裡來的錢剪髮?沒看到我在撿狗屎?」

她沉默了。她想著讓年青人吃點苦也算不了什麼。她這樣想的時候,一輛列車開過。兒子說:「媽媽你看,這火車是開往美國去的。」

那個世界對她來說太遠了。

兒子本科的大學和研究生是同一個,它在一座高高的山上。週末學校食堂只定點供應飯食,兒子起得又晚,只能走路下山去買菜或吃飯。烈日下的兒子獨自走在寬闊的公路上,兒子一邊喘氣一邊跟她影片,兒子走過那片養馬場,她能看見寬闊的草地、草地裡的馬。兒子從路上跨過去,靠近養馬的柵欄,兩匹正在柵欄邊的馬朝後退了一下,昂頭躍蹄不過很快就安靜下來。兒子張開手裡握著的半個蘋果,其中一匹馬咧嘴擼掉蘋果。她對兒子說:「它們會傷著你的。」兒子退回公路,笑著說:「它們已經認識我了。」

返回的路上是兒子提著買的菜,依然是烈日下喘著氣。她問兒子要走多久。他說:「兩個小時吧。」她的心沉了一下問:「安全嗎?」

兒子說:「安全,就是傍晚會有熊出來,特別是冬天如果下雪,就會在路上遇到熊,它們還會出現在學生宿舍的陽台外面找吃的。」

她對加國的傍晚還有那麼強烈的陽光沒有想像,對熊同樣也沒有想像,只知道熊是會吃人的,就是不知道現在的熊還會不會吃人。接著兒子說:「不過我得走快點,這個時候熊也會從森林里出來跑過公路,到另一邊的公路上去。」

她很著急問兒子能不能不要一個人走在路上。兒子說沒有辦法,同學們出行的時間對不上,就只能一個人走了。那些有車的同學,他們不太願意帶自己,即使帶了一次兩次,第三次就不好意思再麻煩別人了。

她問,我們能不能也買一輛車。兒子說,基本不可以。首先我們沒有必要花這個錢,我走走路挺好的。她說你一個人不安全啊。兒子說沒事的,其次如果我們買得起車,我還得去考駕照,還得獨自走路到鎮上上學。她問,鎮上在哪裡呢?兒子說就在我去買菜吃飯的地方啊,兩小時。她心黯然,既而又安慰自己,年青人吃點苦沒什麼。她恨自己那時為什麼就沒有明白,此苦和彼苦是不一樣的。倘若兒子在國內,即使吃苦那也是家中之苦,他就算在北京上海什麼的,比起加國來說也太近了。

兒子說,常常有司機開車時,遇上一隻或者兩隻熊擋在路上,司機把車停下來,任憑熊隔著車窗玻璃撲騰來倒騰去。他們也不報警,因為警察一來就會用槍擊斃熊。她問為什麼,雖然她知道她不該這樣問,像個小孩子那樣不諳世事似的。兒子說因為在加國,人的生命不能受到威脅。她記得那一天她挺感動的,她說不清是為警察,還是為寧願等著熊自己離去也不報警的司機。總之這是個讓她感動得想流淚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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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李永博  張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