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讓婚禮花費成了「甜蜜的負擔」
2023年5月20日，甘肅省「婚事新辦簡辦·真愛一生一世」全省婚俗改革宣傳現場會暨隴南市·武都區首屆集體婚禮活動舉辦。視覺中國供圖
有一個難忘的婚禮是不少年青人的夢想。但近幾年，「辦不起婚禮」成為社交媒體上的話題。中國人民大學人口與發展研究中心於2023年7-9月開展的一項專項調查顯示，結婚花費的平均值高達33.04萬元，是2023年全國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3.92萬元）的8倍多。
動輒十幾萬元甚至幾十萬元的婚禮花費，以及繁瑣的婚禮步驟，讓不少年青人直呼「壓力山大」。有年青人表示「硬著頭皮為婚禮花費」，也有越來越多的年青人宣稱「自己的婚禮自己做主」，希望辦一場「極簡婚禮」，更多體會、享受那份純粹的幸福與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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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花費「四大金剛」知多少
河南某縣城女青年張蕊於2023年舉辦婚禮花了30萬元，這對於張蕊和家人來說，不是個小數字。
2023年河南省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統計公報顯示，全省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29933元。
張蕊介紹，婚慶現場佈置花費2.3萬元，婚紗禮服花了2.7萬元，被稱為婚禮「四大金剛」的攝影、攝像、主持人和化妝師，聘請費用要3萬多元；酒席佔大頭，花費20多萬元。這些花銷超出了兩位新人的經濟負擔能力，酒席錢由父母承擔。
在內蒙古自治區某三線城市，劉露露的婚禮花費也近30萬元。她一直夢想有一個充滿儀式感的婚禮，但也不想過分浪費——「我想控制在可以承受的範圍內，但開始籌備婚禮後才發現，哪裡都需要花錢，實際花費遠遠超出預算」。
對於拍攝婚紗照的費用，新人們都比較大方。由於平時忙於工作沒時間旅遊，劉露露決定去外地拍攝婚紗照，預算定在1萬元。幾經挑選，她選擇了海南三亞的一家攝影工作室，定下了1.28萬元的拍攝套餐，「超出了我的預算，但這是對比之後性價比最高的了，他們還能夠提供全部底片」。
拍攝當天，3人組成的攝影團隊為他們提供服務，從早上7點拍到晚上8點，進入景區拍攝，門票、道具等費用都由劉露露這方承擔。「這是開始沒想到的，心裡有些不滿意，但想著大錢都掏了不要因為這點小錢鬧不愉快，於是就交了。」
張蕊在婚紗照上也花費不少。經不斷對比，確定了8000元的套餐，又被告知需再支付1000元的景區商業拍攝門票以及1000元包車車費。不僅如此，在選片時，多選一張還要多交150元。最後她一共花費1.15萬元。
劉露露對於舉辦婚禮的要求是「性價比高」，把預算定在3萬元-4萬元。她諮詢了很多婚慶策劃機構，選擇了報價最實在的。「我不需要水晶、吊頂等裝飾，現場喜慶大方就行。那些動輒報價10萬元的，我覺得難免有忽悠人的成分。」在與婚禮策劃師溝通過程中，她主張能用假花不用真花、能租賃不購買的原則，儘量節約成本。最終，她的婚禮一共花費6萬元。劉露露說：「儘管超了預算，但這個費用在本地並不算高。有兩個朋友的婚禮和我的時間相近，他們僅婚禮現場佈置就花了十幾萬元。」
95後女生鄭倩希望婚禮花費「能省則省」。她在社交平台上收藏了很多備婚帖，做了不少慳錢攻略。婚禮當天，鄭倩自己化妝，節省了化妝師費用；出閣宴當天，沒租禮服也沒請攝影攝像，現場裝飾都是網購後自己佈置，又省下不少費用。但最後算賬時，鄭倩還是嚇了一跳，「花了20多萬元，超過了雙方父母提供的婚禮籌備資金，多出的部分只能我們自己想辦法填上了」。
總有些「不得不花」的錢
婚禮花費到底花在了哪裡？鄭倩複盤後發現，總有些「不得不花」的錢，比如婚禮當天，鄭倩邀請的主持人在沒有溝通的情況下帶來3個督導，婚禮結束後每人收費500元，「不知道他們是來幹什麼的，但這個錢也不能不給」。
讓鄭倩無奈的是，有些東西在籌備婚禮時不買遺憾，買了用不完，如氣球、喜字、貼花、門口簽到台等，這些花費1000多元的裝飾品只能用在婚禮當天，剩下很多，「扔了可惜，不扔又沒處放」。
劉露露說，備婚時才發現，與結婚有關的物品價格都比普通物品高，「我在網上店舖購買的紅色結婚睡衣，比同店舖同款式其他顏色的貴100多元。買床上用品四件套，婚嫁系列的比普通系列貴幾百到幾千元不等。」
婚紗照、婚禮跟拍、新娘化妝等更是「花錢如流水」。劉露露在一個攝影機構看到，閨蜜寫真（即兩名女性一起拍攝）兩套衣服、7張精修的套餐價格為2599元，而婚紗照兩套衣服、8張精修的套餐價格為3599元，「拍婚紗照時，男士只需要簡單地化妝打理，價格卻要貴上1000元」。
婚禮跟拍攝影更是如此。劉露露曾在傳媒公司工作，有大型會議活動時會請攝影師、攝像師，「拍攝3個小時，大概收費500-1000元不等，但婚禮跟拍的價格，兩個機位就得5000元以上，要請一些有名氣的攝影師，價格就得過萬」。
家在內蒙古的90後尹誌鵬算了一筆賬，在儘量從簡的前提下，他的婚禮還是花了將近30萬元。按照當地習俗，他給了妻子16.8萬元彩禮，包括婚紗照、三金、婚紗租賃、化妝等費用。宴請賓客的酒席花了8萬元，婚車、婚禮跟拍等花費近3萬元，此外還有改口紅包、壓箱錢等費用共計1.6萬元，「每一處都需要錢」，尹誌鵬有些無奈地說。
高凱星在某三線城市經營一家婚禮策劃工作室。他介紹，婚禮策劃的費用有很多花在看不到的地方，比如搭建的人工費用、加班費用、物料運輸費用、設備費用等。「如果不是顧客要求，我儘量不使用一次性物料，但凡需要新買東西，成本都會增加」。
高凱星透露，其經營婚禮公司的利潤基本在10%-20%之間，「在同行里算比較低的。」他坦言，有些婚慶機構為了獲取客戶，承諾一些完成不了的內容，讓客戶交很多訂金，婚禮當天的效果卻不盡人意；還有些酒店將婚慶禮儀捆綁銷售，為了提高整體利潤，「消費者要提高辨別力，別花冤枉錢」。
如何為年青人減輕「甜蜜負擔」
婚禮花銷長長的賬單背後，有著年青人為籌辦婚禮奔波的身影，還有為婚禮花費所承受的「甜蜜負擔」。
劉露露說，對於普通人來說，十幾萬元的費用不是小數目，甚至是不少家庭一年的收入，「婚禮結束時，看到很多物料被拿走或丟棄，我挺心疼的，幾萬塊一下子就沒了」。
經濟學者盤和林注意到近年來「甜蜜經濟」下的高消費，他表示，過高的婚慶費用會讓年青人對婚姻望而卻步，一定程度上影響年青人結婚的積極性。
應用經濟學博士後楊潔認為，婚慶市場的發展激發了人們的消費需求，帶動了婚慶及相關行業發展，例如餐飲酒店、婚紗攝影、珠寶首飾等，但部分婚禮環節收費不夠合理，存在收費過高的現象。她分析說，婚慶行業的高消費，主要原因包括需求驅動、社會觀念、商業化傾向、市場供給方競爭以及信息不對稱等多方面因素。有些人將豪華婚禮視為身份和麵子的象徵，商業化傾嚮導致服務價格攀升，市場競爭促使供給方提供更高端的服務，同時，信息不對稱也導致部分消費者難以理性選擇。
「一些婚慶服務可能被過高定價，導致市場價格的扭曲和消費者負擔的加重，由此引發消費者對於婚慶行業的不信任感，影響整個行業的良性發展。」楊潔說，「這種情況不僅會影響消費者的消費體驗，還可能削弱消費者對市場價格的敏感度，進而阻礙行業競爭力和創新動力。對剛成婚的小家庭來說，他們在短期內面臨較大的財務壓力，無法進行更多的資產配置」。
盤和林認為，婚慶收費過高的現象應引起關注，「婚慶收費高，一定程度上緣於缺少透明度，因為婚慶是個性化服務，在定價上沒有統一標準，造成婚慶行業收費亂象」。他建議相關部門給出婚慶市場指導價，「別讓婚禮高成本阻礙年青人的結婚熱情」。
（應受訪者要求，張蕊、鄭倩、高凱星為化名）
中青報·中青網記者 張敏 實習生 陳思萌 賈新陽 郭揚 來源：中國青年報
2024年04月30日 07 版
